30 第三十章 入衙门公堂受审(1 / 1)
不到一个时辰,官府缉拿洞箫侠一事在整个渭南城闹得沸沸扬扬,宋家父子当天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因为两家交情至深,虽然官府抓去的是李俊成,但宋秉义知道他住在西门家,他担心西门红月受到牵连,所以在听到此消息后不得不打听一下。因为红月最近倾慕俊成,让宋秉义心中感到十分沉痛,所以他对俊成心生厌倦。在表面上他们是结义兄弟,实际上已经有些貌合神离。
宋秉义得知俊成被官府缉拿一事,还是他的妹妹淑亦姑娘从外面听来的。虽然心中他暗暗自痛恨俊成,但从名义上来讲两人还是结义兄弟。在这个时候,一切还要从长计议,他不会计较儿女私情,并且打算与父亲一起来西门家问个究竟。淑亦见父亲和哥哥要去探望西门家时,她也提出跟随着一起去,顺便听一听她的俊成哥是怎么被抓去的。
在秦茜彪缉拿俊成后,西门赋满腹怨恨,他进了客厅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只有阿德一人陪在他身旁,心中有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一开始认为是同魁嫁祸于人,直到两人自行招认罪名时西门赋才对俊成大失所望。同魁讥笑他与贼人相与为伍,这让他又在秦知府面前颜面扫地。同时他也痛恨自己的女儿,不该给他招惹是非,带来这场无妄之灾。事实证明两人盗窃罪名并非空穴来风,他还有什么必要再去过问自己的不孝之女。况且她昨晚精心编织的谎言蒙骗了父亲,西门赋更不想听她的解释,她只好一个人呆在闺阁中胡思乱想。
正在这时,宋家父子和淑亦姑娘匆忙赶到。一进客厅阿德如往常一样招呼他们落座。因为小辈不能与长辈同坐一处,这是最起码的礼节,所以宋家兄妹只能站立一旁,唯有宋文芳才能与西门赋平起平坐。他们进了屋子一看不见红月的踪影,宋秉义有所顾虑的先询问红月因何不在。阿德说她在自己的闺房,宋秉义暂没有问东问西,而是听父亲与西门赋之间如何说话。宋文芳屁股刚挨到椅子上,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今日听淑亦说,官府的人从你的这里带走了俊成,我们特意过来看看是真是假?”
“惭愧!我真不知该如何才能把事情讲明。”西门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宋家父子听罢同时惊愕了,不自觉的在椅子上骚动了一下。宋文芳接着道:
“听赋老弟所言,官府抓人并非虚言。据我所知,那个李俊成人很不错,不知因何要被官府抓去?”
“据同家父子所说,俊成黑夜闯入他的门下并且讹诈了人家的银两,事后同魁将此事告到了秦知府那里,就这样,秦知府带着他的手下从我这里抓走了人。”
宋秉义听西门前辈这么一说,他一点都不会相信同家父子说得全是实话。自从他和俊成相识以来,他清楚的知道俊成绝不是那种道貌岸然之人。虽然他逃不出感情的诱惑,但那日他亲自对宋秉义讲明,他对红月的倾慕在不知前因下犯下的错。这对宋秉义来说,表面上怀恨他二人,实际上是给了宋秉义一个相信的理由。除此之外,他的为人宋秉义都很敬佩。秉义听罢长辈们的谈话略加思索后说道:
“据我所知,俊成不是那样的人。官府抓走他有两种可能。一是遭人陷害,二是,之所以他盗取同家的银两,是因为他自有用处,他会给别人一个合理的交代。说道这里我不得不询问一句,倘若有闹翻之处还望前辈见谅。俊成索取同家银两不知是他一人所为,还是月姑娘也只内情,如果月姑娘对这件事略知一二,叫来她当面一问便可知晓,说不定还有解救的办法。”
西门家又叹了口气说道:
“唉!事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昨天他二人天黑时溜出了家门,直到半夜才回来。他们行迹诡异,不得不让我有所猜疑。为了弄清这件事情,我与阿德一直等到半夜他们回来。结果一问,红月说昨晚来了你家和大家在一起聚了一会儿,所以就回来得晚了一些。我以为他们所言属实,就将此事不再追问。”
“昨晚我们把缝衣房做好的一些衣服全卖给了衣庄,一家人忙活了一个晚上,没有见到月姐姐和他呀!” 淑亦不等西门赋把话说完,忽然打岔说道。
宋文芳听西门赋这么一说,不自觉的将身在椅子上微微的挪动了一下,暂不做声,细听后面的故事。宋秉义听后假装不动声色,心里不由得胡思乱想。事实早已证明了他二人昨晚并没有去宋家,所以西门赋对淑亦姑娘的话不会留神去听,于是接着前言说道:
“没料到今日秦知府冷不防带人前来这里抓人,他们说那个李俊成盗取了他们的银两。当时老夫也不会相信他们所说的是实话,结果在秦知府等人的询问下他自行招认,盗窃一案是他所为。在他们缉拿罪犯的现场,红月又说盗取同家的银两是他和俊成一起干的,在众人当面,你说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说道这里宋秉义问道:
“前辈莫要生气,恕我多嘴问一句。俊成和月姑娘承认他们盗取了同家的银两,可知盗来的银两他们做何用处?”
阿德在一旁见大掌柜有些难为情,他开口替西门赋说道:
“因为最近父女俩感情上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纠纷,很多时候都不说话。直到官府的人抓走了李俊成到现在,他们盗来的银两到底上哪儿去了,我们大掌柜也没有过问此事,月姑娘也不愿自己说出来,所以直到此刻大家都不知内情!”
当阿德不经意间说出父女俩最近在感情上闹纠纷时,宋秉义默默地低头不语。宋文芳一本正经的解说道:
“父女之间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一点小事微不足道。官府抓走了李俊成,这是大事一桩,我们应该问个明白。如果像老弟这样总是赌气不问,只会把事情闹得更难堪。你说盗取同家银两一事是他二人所为,这么说来月姑娘一定熟知内情。这里都是自家人,有话好说。不妨把姈爱叫过来当面一问,大家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应该想个解决的办法才是,总不能这样等下去吧?”
“是啊!有问题需要尽快解决,不闻不问不是个办法,更不能这样拖下去。”淑亦在一旁□□了一句。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主张把红月叫来问个明白,西门赋再无多少顾虑,并吩咐阿德去叫红月。一来让她给大家有个合理的交代,二来也想知道知道他们盗窃同家的企图何在。阿德还有些磨磨唧唧,淑亦姑娘心直口快,替阿德去呼唤红月。
不一会儿,淑亦便把红月带来了。她俩一前一后进了客厅,红月同往日一样,尤其是在长辈面前,她颇有礼节的搭理了宋家父子两句。宋秉义再次在这里见到了红月,记起两日前被她的冷落心中很不自在,但在这里见面只能把心中的不悦抛于脑后,依然笑脸相陪。几人中唯有西门赋脸色沉重,他见女儿见过了宋家父子,开始问道:
“今日你宋伯伯和秉义,还有淑亦姑娘都在这儿,你也知道他们是因何而来。官府抓去俊成一事你该向大家如何解释?”
在没人追问之时红月不好意思说出来,既然此刻父亲对着众人过问此事,她再若不把事情讲清楚,只怕宋家父子对她有更深的猜疑。整个案情对于俊成来讲,并不是做了杀人越货,或是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丑事,他只不过是在受了同四牙的侮辱和他玩世不恭的傲慢才故意讹诈了同家的几两银子罢了,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红月见父亲对她的过问甚是严厉,于是说道:
“俊成盗取同家银两一点不假,是我煽风点火专门让他干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来说?如果需要银子你可以随便花,为什么要讹诈别人的银两?这不是闹着玩的,现在俊成被官府缉拿,在同魁与秦茜彪的手里还不知要如何处置于他!我与同魁之间已经有了解不开的结,这些你不是不知道。你得罪了谁,也不能招惹同家。这回俊成被捕,你心安理得了吧?” 西门赋狠狠地教训道。
“爹与同员外之间的隔阂我自然清楚。之所以这回讹诈同家银两,是因为我要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我们父女与同家有何怨仇?同魁为什么要暗中指使刀惊魂素取我家白玉龙?害得我差点丢了性命!还有,昨日俊成路遇同四牙,他们把宁愿把买下来的包子喂了自己的狗,也不给身边的乞童充饥。他还仗着几个臭银子嘲弄别人,玩世不恭。人活一口气,佛争一柱香。这乱世之中,有些人每天花天酒地,活得逍遥自在,有些人每天忍饥挨饿,啼饥号寒。我和俊成把盗来的银两全部分给了陈家铺无米做炊的穷人,有什么错?” 红月不以为然的说。
几人听了她的话恍然醒悟,原来他们的作为是处之江湖正义,并不是胡作非为。西门赋听女儿将事实虔诚相告,同时也给了宋家父子一个交代,至少他们再不心生嫌疑。宋秉义听后只顺其自然的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我知道月姑娘和李少侠不是那样的人,早说了就不会让大家有不必要的误会。”
西门赋感到有些错怪了女儿,又觉得他们做得不合情理。短叹一口气说道:
“同家与秦府勾结一处,在这块地上刮地三尺众怒难犯。你们有打富济贫的侠肝义胆,本非错事。可是你们义气太重,做事太过鲁莽。就算你们用不义之财救济了一个陈家铺的穷人,可天下还有多少被饥饿困扰的人们,你们拯救得了吗?再说同魁与秦茜彪是郎舅相称,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秦知府。如果他以盗窃的罪名将俊成以法制裁,涉及官司灸手可热,你有没有想过,事后该如何收场?”
西门赋的几句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宋文芳片刻感到很无奈,有些六神无主的叹了一句:“这个——”。
宋秉义也一时做不出决定,不知说着什么。红月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松懈了她一时的怨气。此刻听父亲这么一说,她顷刻紧缩双眉,思索片刻后胸有成竹的说道:
“我与俊成不过讹诈了同家的一些银两,谈不上罪大恶极。俊成到官府之后把事情讲清楚,我想应该不会出多大的事。如果三日之后他们不放人,我自有办法!”
红月最后的一句自有办法,实际上上她是无奈之时向大家做出荒谬的承诺。至于三天后会不会放人,她都束手无策。就算她扬名江湖之西门大侠的门下,可她对于一个戒备森严的官府来说有奈它何如。这时宋秉义无奈的跟随红月说道:
“现在也只能如此。进了官府难免公审一回,无论罪状如何他们都会公诸于世。三日之后结果自然揭晓,倘若到那时官府不肯放人,我们再想办法。”
他们的谈论到此为止,再多的话也是枉费口舌。因为俊成此时身处衙门,官府是否能够赦免他的罪行,或能不能放他出来由秦知府说了算。
在俊成被捕的当天午时,秦茜彪当即开堂审问。大堂上悬于一匾,上上撰“明镜高悬”。屏风前是一张案桌,秦茜彪头戴乌纱,身着官服大坐堂上。他身边配有文书一个,执笔准备随时记录口供。大堂两侧是三班衙役,个个手持棍杖兀立两边,自然威风凛凛。
外面传来一阵隆隆的鼓声,这是民众击鼓鸣冤或公审罪犯前的警告。鼓声息落,秦茜彪抖擞精神,伸手抓起惊堂木在桌面上拍了一下:
“带罪犯入堂!”
“威武——”
两侧的执杖衙役异口同声的发出口号,并且将手中的棍子在地上胡乱的戳了几下,在一阵凌乱的棍声息落后,两个差役将俊成拧臂在后,从门外直推到堂前。他带着甲锁面无表情,进了大堂左右扫了一眼,随着侍卫在他肩上向下一摁,俊成跪在了堂前。秦茜彪见罪犯下跪后,再一拍惊堂木喝道:
“大胆刁民,深夜闯入他人门下偷盗白银五百两,你可知罪?”
俊成低着头不看秦茜彪脸色,也许他早已就考虑过了大堂受审这一关,该如何应答。于是说道:
“偷盗二字大人有些言过其实,草民昨晚碰见同四牙从赌场赢了银两满载而归,顺便拿取了一些不义之财做了善事,敢问大人在下何罪之有?”
秦茜彪听偷盗了别人的银子不但不认罪,而且反问得理直气壮,使他不由为之一怔,微微向后一挺胸,说道:
“听你这么说,偷盗了人家的银两反倒是别人的错?公堂上明镜高悬,你将罪状如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府绝不饶你!你说偷盗的银两做了善事,这分明是在推脱自己的罪责。还有,你做了什么善事,都得说清楚讲明白!”
俊成犹豫了。这时若把实情坦告于秦知府,他从西门家父女的口中晓得知府与同魁之间的关系,以同家狗仗人势的跋扈嚣张,再从陈家铺村民的手里夺回银两是轻而易举之事,若不把事情讲明,如何面对知府的审问。俊成想到这里,两全其美办法就是既不说出他把银两分给了陈家铺的村民,又需要足够的理由来说服秦知府。他犹豫片刻后说道:
“秦大人学富五车自然不必细说,草民一个小小的问题,想斗胆问大人一句。我想要的回答,就如秦大人在公堂一样,需要的是明镜高悬,大公无私。”
俊成说话间才看了秦茜彪一眼。
秦知府一开堂尚未审问罪犯,罪犯反过来倒要请教他,真有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秦茜彪一皱眉,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先听听,你到底有什么理由让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李:“国,因何而乱,兵,因何而起,民,因何不能安居乐业?”
秦:“国乱因君无道,兵起是为了重整太平。君无道,兵四起,自然民不聊生。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问我?”
李:“说得好!既然秦大人熟知这些事理,不妨容草民再问一句:君为一国之主,自有治国之才,天下皆是他的臣民,本该深受万人爱戴,却因何他的臣民还要起兵重整太平?”
秦茜彪不是应对不了俊成提出的问题,而是身为知府的身份为国效力。无论朝廷有多大的内乱,世态有多么炎凉,他都是当朝臣子,言行上不该颠覆江山社稷之事。再若说下去不但把自己陷入僵局,还会影响他公审的法则。秦知府听到这里有些恼了,便岔开话缝责斥道:
“区区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来这样教训我?”
俊成见他难以应答,他的嘴角瞬间掠过一丝苦笑,继续说道:
“不是秦大人无理答辩,而是大人身为一方知府生怕出言有违。与其如此,何如容我把剩下的话讲完。问题很简单:国以人为本,民以食为天,治国不道则民心不安,这就是因何要改朝换代之意义所在。谓之,每个人心中都有坚不可摧之正义,那就是公平二字。所以治国先得安民,民心不乱则常国泰民安。”
秦知府听罢用手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冥思片刻问道:
“何解?”
俊成接着说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抚平民心,天下则无大乱。”
秦:“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
李:“何尝不是呢?”
秦:“所以你就趁夜打劫别人的财物,做了你想做的善事?”
李:“这世道太多不公,我只是不忍心看着有些人每天忍饥挨饿。”
秦:“所以你就仗着打富济贫的英雄号召胡作非为?”
秦茜彪的语气变得冷峻了,俊成没有放在眼里。面对炎凉世态他满腹冤屈,他何妨与知府在此一辩。俊成一咬后牙槽继续辩道:
“世人有贫有富,有强有弱,就如五指自有长短。但我不想看到在这乱世之中有些人一日三餐,衣食无忧,有些人啼饥号寒无米做炊。我拿了同家的银两分给了那些无衣无食的贫寒人家,敢问大人在下有何罪过?”
秦知府将惊堂木在桌面上恨恨一拍,怒道:
“大胆刁民还敢狡辩?自古以来谁愿把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荣华分给他人一半?本府尚未听闻过这等事儿!”
李:“大人严重了,在下并非奢望将他人的荣华分给别人一半,只是想给天下黎民有个共同生存的理由。”
秦:“好!本府问你一句:你对眼下世局愤愤不平,可怜那些被饥饿之寒困扰的人们,何不拿出自己的银子去救济贫民?若是那样,无论你做多少善事都无人干涉。可是你为偷盗别人的财物去做你想做的善事,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俊成被问得片刻无理答辩,秦知府占上了情理,面色又变得严峻了许多,接着说道:
“眼下世局动荡,各路反王起兵造反,不知给朝廷带来了多少麻烦。杨广调兵遣将四处镇压,大隋江山危在旦夕。其一,做为一朝臣民不为我朝精忠报国反而打家劫舍,胡作非为,这叫大逆不道,理当严惩不贷!其二,你私下勾结同党,与西门家父女串通一气,做出祸国殃民之事,理当斩首示众,才能给世人一人交代。你还有什么理由在公堂之上胡说八道?”
俊成闻言惊愕了,睁圆眼睛争辩道:
“国之衰亡民不聊生,是因天下有太多小人!昏君无道只顾自己贪图享乐,殊不知民间疾苦!普天下有为之人岂不愤世嫉俗,理当身先士卒替天行道,才不负众望所归!”
秦知府勃然变色,再次狠狠一拍惊堂木吼道:
“公堂之上还敢强词夺理?来人!将罪犯推下大堂,先打六十大板,然后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随着秦知府的一声令下,两个差役一拥而上,架起俊成的双臂往外拖,他对秦知府说道:
“既然秦大人这般道理,在下也无话可说。但是,盗取同家银两一事是我一人所为,与西门家父女毫无关系。秦大人想要如何惩罚于我,在下再无半句怨言,但希望大人不要听取小人谗言,无辜再去陷害他人。”
“这个还轮不到你来管教!”秦知府怒道。
言罢,而差役将俊成拖出了公堂的房门,先去执行六十大板的惩罚。在公审结束时,凡是屈打成招之人都会连声喊冤,而俊成在被差役拖出公堂时一声不吭,任凭他们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