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 遇乞童相讥尖刻(1 / 1)
在西门赋的呼唤声中俊成敛足兀立,他并没有转身去看谁。
他大踏步的走到俊成前面,先瞥了他一眼,然后说道:
“实不相瞒,自从白玉龙的消息传出以后,老夫便知日后在江湖中会招来不少风波;在刀惊魂盗取失手以后,这才相隔几日,又招来白虎镖局的人前来掠夺。老夫自知年迈体弱,有些事已经是力不存心。我的意思是先让李少侠留在这里,以便与大家一起看管白玉龙,以防小人再生事端。”
“不是在下不懂前辈的意思,只是人生在世,总有自己的路要走。”俊成说道。
西门的几句话让红月有了插言的机会,她走到洞箫侠身边说道:
“镖局二人所说的话你也不是没听见,他们特意前来侵夺玉龙,是刀惊魂张扬了消息。那就意味着眼下侵夺白玉龙的人不仅是白虎镖局的人,还有刀惊魂和同魁父子。刀惊魂的再次出现居心叵测,随时都有暗算的可能!你应该留下来与我们同心协力看管白玉龙,预防小人算计!”
站在一边的阿德见他父女俩诚心挽留,他也帮腔道:
“是啊!我们二掌柜说得是,你那儿都别去,还是留下吧?”
俊成犹豫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如果此刻他说看管白玉龙还有宋秉义,那岂不等于有意嘲讽了他。因为宋秉义有多大的能耐已经是大家亲眼目睹,自然不值一提。红月见他正在犹豫不决时,伸手从他手里接住他的行李包袱用力一拉,俊成没有紧紧地揪住,而随着红月的牵拉,他放下了手中的包袱。
此刻宋秉义见众人都在挽留俊成,他总不能愣在一旁一言不发。就算红月背信弃义冷落于他,那是男女之间的感情之事,跟正确的事理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他低着头走近俊成身旁说道:
“大家都希望你留下来,你就留在这里。白玉龙里藏有巨宝秘籍事关重大,我也不希望落入奸佞之手。走一步须知举足轻重,看管白玉龙是大家的责任,我们要顾全大局。”
俊成举目正眼看了看宋秉义,又看了看西门赋,沉默了半晌后说道: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既然前辈和义哥都希望我留下,那在下只有听命是从。”
在众人的挽留下,俊成只好又住在了西门家。若他不听众人劝说一意孤行,他又觉得在大家提出看管白玉龙一事上自己在逃避责任。他再三考虑过,红月说刀惊魂的再次出现会随时暗算,他们会不择手段。所以俊成留在西门家,看管白玉龙成了他的责无旁贷。至于儿女私情,他会谨慎自己,不会像之前那样放荡不羁。在他晓得红月是宋秉义的红颜知己后,他当然不会再做出对不起宋秉义的事情,更会懂得何谓安分守己。
在他们的挽留下俊成只简单的说了一句听命是从,他没有勇气当着众位的面做出一个坚定的承诺,说什么只要他在一定会确保白玉龙万无一失之类的话。在看管白玉龙一事上,他能做到一个尽力而为,就是不负所望。
他们留住了俊成,几人再次走进客厅时,宋秉义自惭形秽,却在他们不知不觉中走出了西门家。
转眼间三天的时间又过去了,他们没有遭到小人谋害,一切风平浪静。
之前无事可做时他就与红月在一起谈天说地,或是两人切磋棋艺什么的。自从宋秉义讲明了他不知道的事实后,俩人开始有了一点忌讳,很少单独相处。
今日店铺中没有需要俊成帮忙的地方,早饭罢他一个人出去想在外面溜达溜达,也随便看看外面的情形。临走时向西门家父女打了个招呼,说到外面随便走走,不一会儿就会回来。
三月底的天气春风和煦,街头杨柳依依。小小阁楼玲珑别致,半檐参进翠柳碧桐,衬托得如诗如画,在这炎凉的世态中洋溢着别样的情趣。街上人来人往,偶尔还有一半个挑着担子的生意人吆喝着招摇过市。
俊成思绪重重,他在不断的回想着最近遇到的很多事情。自从他与红月相遇开始,直到袁彦虎登门侵夺白玉龙这段时间。他一边不断地回想着,一边低着头信步前往,也不知自己走到了那一条街。
旺旺……
忽然从马路对面传来一阵疯狂地狗叫声打乱了俊成的思绪,他抬头循声望去,对面一家铺子门前摆着一个小摊,摊前还有几个人。俊成与他们只隔着一条马路,瞻眼望去就能分辨出他们的面孔。当他的目光投向那几人时,俊成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两人。桌上坐着两人,一个是同四牙,一个是他的狗腿子张佞人。摊前有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大概是摆摊的生意人。他们的旁边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孩童,他衣着褴褛不堪,双手捧着一个破碗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小恩小惠。
这家铺子是专卖各种包子的,门前的招牌上撰着“陈记鲜肉包”几个大字。同四牙与张佞人正坐在桌前一边吃包子,一边喝汤。桌旁还有一只大黄狗,他们不时拿一两个包子扔给它。可怜的乞童饥饿难忍,任凭他怎么跪地哀求,同四牙却是视而不见。他宁愿拿包子喂了自己的狗,也不会给小乞童一个充饥。乞童眼看他们结账走人了,急忙爬到四牙膝下单手抱住他的一只腿哀求道:
“行行好吧!我很饥饿……”
一句话他重复了三遍,五遍……
乞童纠缠不休,一时惹恼了四牙,他被气得涨红了脸,骂道:
“去你的臭小子!别脏了老子的衣服!”
说话间四牙抬腿一脚就踹开了乞童。小乞童当即被踢了个仰面朝天,手里的破碗摔成了碎片。他直起身子叉开两腿坐在地上,两手蒙着眼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旺旺……旺旺旺……
乞童的哭声又惹恼了四牙的那条狗,朝着他一个劲叫个不停。同时张佞人也跟着那条狗一起叫道:
“呸!你个小杂毛,给我滚远点。你□□去吧!”
此情此景看了真让人愤愤不平。小乞童不但没得到他们的一点好处,反而遭到的是人唾狗咬。这一幕被站在不远处的洞箫侠全都看在眼里,此时他该站出来与同四牙辩个情理,还是全当什么都没看见转身一走了之呢?
他若出面训斥同四牙几句,两人之间早就结有仇怨,他一定不服别人的教训。若他撒手不管,所谓侠道何存,他又在众人面前如何担当起“少侠”二字。再想想自己年幼时一个人流离失所,常以乞讨为生的那些悲惨景象,怎能对面前的小乞童不会心生怜悯呢?
想到这里,他大步流星朝陈记鲜肉包的店门走去。来到摊前先搀扶起坐在地上大哭不止的小乞童,对摆摊的主人说道:
“老板,买你的两个包子,账算在我的身上。”
在他搀扶男孩时四牙就认出了俊成,这时有听说他要买包子送给乞童,四牙眉头一皱,故而惊叹道:
“哟呵!原来是你?”
佞人同时也认出了俊成,他随手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眨巴着小眼睛感到莫名其妙。
摆摊的人按照俊成的吩咐抓了两个刚出笼的热包子包在一张纸里面递在了他的手里,俊成又把接在手里的包子给了小乞童,并且哄道:
“是男孩子就要坚强,不要哭。大哥哥给你买包子吃。”
乞童接过俊成手中的包子只说了一句谢谢,两手捧着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这时同四牙开始嘲弄道:
“记得那日在街头卖艺的穷酸样儿多丢人现眼,几日不见你还学会行善积德啦?”
这时张佞人插了一句,说道:
“少爷!人家那叫行侠仗义,意思是说我们俩人情冷淡不够义气,故意在我们面前炫耀他的威风,这叫欺人太甚。”
俊成看了佞人一眼没有搭理他,对同四牙问道:
“何必要这般虐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是说我把包子给了我的狗没给他,这有些管得太宽了吧?”四牙不满的问道。
“难道在你的眼里人不比一条狗吗?”俊成气愤的反问道。
“哈哈!你要知道这狗是我养的,他与我有什么关系?他在我的眼里还不如一条狗。养活他是他父母的责任,这怪不得我啊!”
“普天下凡是有道德之人应该多行善举,才不负众望。而你不但不顾民间疾苦,反而出言如此粗俗,你不觉得自己很可耻?”俊成问道。
“不要在我的面前自称英雄,他们忍饥挨饿是他们自己不争气,没本事。难道要我用养狗的积蓄供养天下人不成?”四牙更是不服气的问俊成。
俊成苦笑道:
“呵呵!你连一点慈悲心肠都没有,何来顾天下抚万民之宏图大志。好一个用养狗的积蓄供养天下人,却不知你把天人当成了什么。人常说君子望天下太平,小人妄一人太平。而你做人形同狗彘,出言侮辱了天下人的自尊,不是小人是什么?”
“不错!就算天下人全都饿死,又不是我害死了他们,与我何干?”
“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就算我不动手,同样有人会杀了你!因为天下人全都饿死,留你何用?”
同四牙被气恼了,他想狠狠地揍俊成一顿,可是他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无奈之中他便放狗咬人。四牙的狗是经过驯化的,似乎能听懂人言语。那狗在主人的使唤面向俊成龇牙咧嘴,狂叫不止。它越是咬得狂,四牙催得更是得劲。
俊成心中的激愤再也无法忍受,刹那间一脚就踹开了那只狂叫的狗。这一腿不知他用力有多猛,只见那条后惨叫一声,飞出了丈八开外。它重重地跌落在地,然后夹着尾巴仓皇而逃。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俊成当众打了人家的狗,这就等于扇了四牙一个耳光,他岂能善罢甘休。四牙的脸因此由红变黑,再由黑变紫。上前两步说道:
“看来今天你是诚心要和我过不去?”
“那又怎样?”俊成不以为然的说。
他们的争论一个不会饶恕,一个也不会退让。这时站在一旁摆摊的中年男子为了打圆场,从旁边走过来满脸堆笑着说:
“二位消消气儿,都是自家人,何必为了区区小事伤了大家的和气。再说小店也是做小本生意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中年男子的话提醒了洞箫侠,他刚才买了两个包子只顾着和同四牙争辩还没有给人家付钱呢。他瞪了四牙一眼先不和他计较,转身对摆摊的中年男子说:
“哦!若不提醒,我差点忘了呢!”
俊成说着准备掏银子,当他的手刚触摸到衣襟时却停住了,他恍然间才明白原来自己是身无分文。回头又对他解释道:
“真不好意思,出来时忘了带银两,要么改日再来奉还?”
洞箫侠的这一举止全被同四牙看在眼里,还没等中年男子说话,他就开始讥讽道:
“两个包子都买不起你还自称英雄,真不知什么叫丢人现眼。刚才你不是取笑我没有顾天下抚万民的宏图大志,没想到你连一人都抚不平,何来抚万民的本事?”
张佞人听后先是一阵大笑,然后摸了摸鼻子嘲弄道:
“身无分文也敢说如此大话,以我看你不如跪在我们少爷的膝下磕三个响头,再叫三声少爷。如果我们少爷心情好的话,他一出手就会赏你十两八两,然后拿去再孝敬你的小祖宗这才叫顺理成章。”
“我呸!只有狗才会摇尾乞怜。”俊成狠狠地说。
四牙接上了话茬,依旧嘲弄道:
“刚刚你也看到了,在本少爷的眼里有些人还不如一条狗。因为我的狗有吃不完的包子,而你连买都买不起,你说你不像狗像什么?”
四牙的话为张佞人讨回了面子,他更是狂笑不止。俊成意欲揍他们一顿,再三斟酌,就算与他们费尽口舌见个高低也是毫无益处,只有忍者无敌。
摊上的男子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也再没为两个铜钱为难俊成。同四牙见俊成拿不出铜钱,却轮到了他炫耀自己的时候。他不紧不慢从腰间取出钱袋,打开便取出十两的一个银锭子。他拿着白花花的银子走到桌前在上面一搁,说道:
“这是我今天吃的包子钱,你看是多了些,还是少了些?”
摆摊的中年男子急忙说:
“同少爷那里话,就这錠银子别说是几个包子,就连我的这小摊全都买下啦!请你还是把银子收回去,随便给点就足够啦!”
四牙笑道:
“你谦虚啦!这点银子只有在穷光蛋的眼里才算是银子,对本少爷而言,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说句不吓人的话,像桌上这样的东西,你雇上一匹骡子也能驮个三五天。”
四牙的言举全都是做给俊成看的,谁还看不出来。那中年男子只好依着他奉承道:
“那是那是,同少爷你在这块地盘上不用说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头面人物,不过做买卖讲得是一个公平。你只用了小摊的几个包子,若收下这个数实在是不合情理,银子你还是收回,今天就当我请你啦!”
那人说着刚要拿桌上的银子退回同四牙,四牙用手轻轻一推:
“我的话你不是没听见,这次全收下,如果改日本少爷我还能光临陈记,不是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对对对,我们少爷的意思是说,你先把银子收下来,如果那一天我们再走到你的摊上随便吃就不用付钱啦!”张佞人帮腔道。
中年男子按照四牙的意思再没有推辞,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那一錠银子,并且感激道:
“同少爷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肯来赏光,自然是我陈记的荣幸!”
就算是打肿脸面充胖官,四牙听了他的话假装十分后欣慰,然后他转脸对俊成说:
“你自命不凡,总想在别人面前自称英雄好汉,实际上是七尺之躯分文不值。就你这副寒酸样儿,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做样子?给我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有银子的才是爷爷,没银子的永远都是鬼孙子。”
他说着向洞箫侠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将拇指倒垂了下去,接连讽刺道:
“本少爷我拔一根汗毛恐怕比你的腰粗,在我的面前你算老几?我们走!”
同四牙说罢转身即走,佞人向他的尾巴似的跟着甩不掉。临走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瞪了俊成一眼,从鼻孔里很不服气的喷出了一个“哼!”字。
俊成站在原地再没做声,一直看着他二人骄傲自满的消失在那一条街角,他的眼神里全是怨恨与憎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