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情丝(三)(1 / 1)
断情丝离开了,带了些落寞的背影,窈窕娉婷。
我坐在楼下很久,回想着我与离痕之间的点点滴滴。
喜欢你的男人不少,你也看了太多,却只单单接受了他一人给的风月。
你是真喜欢这个男人……
断情丝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我觉得自己想明白了,我还爱他,这几年,风月我见了不少,可怎么会轻易的被他把魂给勾去了,那些追求少女的手段,我全都见过,也经历过,可我就是对对方提不起兴趣,偏偏对他……是了,我愿意跟他走。
可,我跟他,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许是他在的时候,早上我吃的都是清粥小菜,骤然见了油腻的酱肘子,反胃的感觉再止不下来,赶忙让小九撤了下去。
我今天是见到谁都恶心,高的、矮的、美的、丑的,无一不在胃里翻滚一番,好在,我强忍了下来,倒没出什么乱子,也没闹出笑话来。
排舞的时候,我大部分时间只是在下面看着,我今日的一袭白衣在颜色鲜艳的舞姬里显得很是突兀。
我的精神不太好,总是觉得身子乏得很,断情丝不知为何,主动挑起了这次的领舞,我怕不练习,到时候我与舞姬们的舞步不协调,她只让我好好休息,到时候跟她在中场和一段便好,我答应了。
断情丝妖娆妩媚,舞技更是一绝,多少人想请都请不来的,既然开了口,宋玉自然乐意,只不过,她要我请她吃饭,我应了下来,想着到时候就在长乐坊摆一个庆功宴,也花不了我什么钱,反倒宋玉还得与我分成。
临走的时候,许是我脸色不好,宋玉要送我,我怕离痕见到了生气,便委婉的拒绝了。
一个人走在烟阳的长乐街上,像失了魂似的,来来回回。
明天,离痕就要回昌禄,他在这里停留了近三个月,只为了来挽留我,怎么突然松了口?是不是我总是拒绝他,让他不敢提了,让他以为,我当真对他心念成灰?可他不知道,有一种感情,叫死灰复燃。
坐在街口的包子铺里,吃晚饭的时候,总是来来回回很多人,点了一碗清粥,实在没胃口吃那些油腻的肉包子,倒是豆沙甜甜的,很得我的心意。然而,刚吃几口,又吐了出来。
这么多人看着,怪不好意思的,他们该不会认为,这包子很难吃,或者不能吃吧,我正想对老板表示歉意,老板却迎了上来,“可是不合白老板的口味?”
我有些尴尬,那么多人吃他家包子,我这厢吐出来,实在是有毁他家包子的清誉,只能勉强干笑了一声,寻了个由头:“我吃不惯这种豆沙。”
老板不知道我这是借口,以为我嫌他家豆沙质量不好,仍旧说道:“我家的豆沙都是选上好的红豆……”
我出言打断:“我喜欢黄豆……”
“……”
今天是吃什么吐什么,倒是小贩的糖葫芦,里头酸甜的山楂让我好受了许多。一边吃着一边就晃回来长情楼。
有一个高个子的黑衣男人很是急促的进了里头,这男人看着倒眼熟的很,我仔细的回想着,终于想了起来。
暗影,他怎么来了?
我在门外,望着他进了我的房间,门关的严严实实,难道是来找我的?我跟他,不熟吧……
蹑手蹑脚的上了楼,听墙角这活,还是我跟季鱼学的。
偷听可是一项技术活,首先,要弯下腰去,以免自己的影子被屋内的烛光放大了映在门上,再者便是脚步声,他为了方便,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我,从楼梯到走廊,全铺了厚厚的地毯。奈何每次听的时候,里头都是各种让人面红耳赤的动静,他也就没教我要屏住呼吸!
我才听了一句“平反之事,国师已经找到证据,现下必须瞒着花家……”然后就被发现了。
门被猛然打开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银光闪过眼睛,剑已经贴在了我的脖子上,可随后就收了回去。我想,要是暗影的手收的慢些,挂彩倒是小事,莫名其妙的死了,那才憋屈。
离痕慢悠悠的朝我走了过来,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你方才,听到了多少?”
我被他居高临下的气势压迫的一动不敢动,我虽然只听见了一句,可这两个男人在一起,谈的话题很明显是朝政上的事情,看着暗影一脸的杀气,估计还是桩隐晦的事情,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只怕留不得活口,我吞了吞口水:“我刚到,什么都没听见,就被你们发现了。”
“一句,也没有?”
我重重的一点头,“没有!”
我强装的镇定成功的骗过了他,他对着暗影小声的吩咐了一句什么,随后便将我拉进了房间。
他对我依旧是缱绻的笑意,“那么紧张干什么。”
我怕他这是试探,可到底也被刚才的情况吓得心有余悸,只好解释道:“我还从来没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过,吓了一跳。”
他没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只问道:“今天的舞排得怎么样?”
我“哦”了一声,“断情丝来了,她给排的舞,我到时候中场跟她和一段就行了。”
他点点头,“那怎么这么才晚回来?”
我道:“在街上走了走。”
他又道:“我等不到明日了,今夜子时就要走,你……”
我?他是想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么?我期待着——问吧,只要你问,我就答应。
可他沉默了半晌,只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留在烟阳,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话让我很是失望,我以为,他会让我跟他走。
我望着他的眼睛,里头一丝波澜也没有,我寻了半天,依旧没找到类似于不舍的情绪,只能挫败下来,“嗯,你走吧。”
我与他坐在房间里,相对无话。子时已经到了,暗影已经在门口催了他,他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摆,不带什么感情的说道:“我走了。”
我直直的、毫不掩饰的望着他,“你,不想再问我些什么吗?”
他一愣,随后便道:“你要送送我吗?烟阳的城门开启还要一会,咱们,去那再说说话?”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我听了,却不是个滋味,心中存了一口气,推了他出去,紧紧的关了门:“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再来了,反正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
很久,我没听到脚步声,以为他还在外头,想着方才的那番话,实在不是我的本意,得赶紧解释一下,可开了门,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那一瞬间,悲凉的情绪从心底缓慢地扩散出来,如一滴墨水滴进无色的纯净水里,慢慢地、慢慢地,把一杯水染成黑色。
我有些颓然的跌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灌满了水的气球,容不得你轻轻一握,稍微的力量,就可以让我哭出声来。
不知道听谁说过,当你想哭的时候,只要抬起头来仰望,眼泪就不会落下来。可是,为什么,无论我再怎么抬头仰望,它还是会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干呕依旧不断,小九担心得不行,请了大夫过来。
近三个月的身孕让我一时愣在了那里——近三个月,那岂不是元宵的第二天,我问了他有没有射进去,他说没有……那个混蛋!
脑子里”嗡嗡”的响着,有怒火在胸中燃烧着,肠胃和五脏也都变成遇到大火的干柴,呼呼地烧起来了。
我怀孕了,他又要离开我,把我一个人丢下来,让我自生自灭?
塞了一张银票在大夫手里要他不准说出去,随后把还在床上的季鱼拖起来,牵了马,带着我一路狂奔至城门。
大门刚开,他驾着高头大马刚出城门,我吼了一声:“离痕!”他闻声停了下来,城门的火光很亮堂,他牵马回头,面上很是吃惊,继而是惊喜,然后是担忧,最后是平静。
他回身下了马,我亦从马上下来,路上剧烈的颠簸使我的小腹骤然疼了起来,只能让他带我先坐下来。
驿馆里,我跟他依旧相顾无言了一会,他踌躇了半天,只说了一句“季鱼马术不错”。
我盯着他的眼睛,胸中无名的怒火喷涌着,我走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我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再问问我愿不愿意跟你走了?”
他的眼里闪过许多的情绪,随后归于黯淡,他用力的拿开我的手,语气生硬而决绝:“我问过你,是你自己拒绝了。”
我苦笑,“你既然知道我拒绝了,为什么还要留在我身边,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我花了三年,三年才能晚上不梦到你,你却只花了三个月,就让我……”我说不下去了,眼泪簌簌的落下,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忿怒和绝望让我身不由己,只能不断地喘气,发着抖,小腹疼的厉害,有温热的水意流出,我望着他没有留恋的离去,心痛得像是被刀刃一点点划开,钝重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却只感到它在滴血。
那三个月过往,终究只是一场迟醒的梦,他走了,决绝的离开了,即便我来找他了,即便我来求他,即便,我真的离不开他了。
他要走了我的心,却残忍的抛弃。
我的脑子很乱,肚子很疼,心却在窒息,我不知道季鱼为什么突然惊叫起来,低头的时候,见到我的白衣上,晕染了大片大片的鲜红,像极了艳丽的扶桑花,而扶桑,意味求而不得。
被谁抱起来的时候,我已经疼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