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狐仙(上) > 3 可惜这世间许多时候,越是靠近圆满,越是衬托出斯人不幸

3 可惜这世间许多时候,越是靠近圆满,越是衬托出斯人不幸(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倾世红颜 胎楼 一夜天后 豪门盛宠:恶魔总裁缠不休 情逢敌手:首席甜心宝贝 阴夫驾到 一冥惊婚 不要睡我的床 凤逆之残颜狂妃 爱情,随遇而安

西儿闻此不禁一惊,他竟认出了自己的真身。

一旁的小武也满脸讶然,侧目打量着西儿,心想看她纤纤一弱女子,难怪能识破自己的布局,原来是一只妖。

西儿转身欲逃走,却被少年一个瞬移挡在身前。

少年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放心,我并不是什么猎妖者,只是好奇你一个百年小狐妖,竟敢跑到人间的天子脚下闲逛,胆子还真大。”

西儿仰起脸,无奈她矮了少年一头,原本理直气壮的陈述也因为少年的居高临下变得像是在无力诡辩:“我虽然入了人间,但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有什么好忌讳的。”

少年眯着眼,眉宇间英气逼人:“你难道不知道三界泾渭分明向来互不往来的吗,你倒是随性的很,不把三界的规矩放在眼里。”

小武站在西儿身后,听到这里接口道:“这倒不一定啊,三界原本一体而生,经万年衍历方生出这天、人、妖三界,其实本同宗同族,都是天地间的灵物。且听说今日晌午就有一天神大闹花坊,据说是为了花坊的花魁瑶痕,所以说嘛,神仙也未必能清心寡欲,更何况······”

西儿听到这,不由紧张地回头打断小武:“你说什么,有天神去了花坊?”

小武被西儿的样子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是啊·····我今日来时路过花坊,看到一个浑身仙气的人进了花坊,刚才开坛之前,听围观之人议论有人因为瑶痕大闹花坊,还打塌了花坊的琴台,应该就是那个神仙所为吧。”

糟了,西儿暗想,自己只想着把那个天神引下山来,却忘了锦儿还在人间,锦儿盘踞花坊多年,妖气之盛,那天神法力高强,怎么会不发现她。西儿想到这,顾不了许多,急匆匆辨识着花坊周遭的妖气,循着气味跑去。

看着西儿焦急的离开,少年这次倒是没有硬拦她,而是向着她跑开的方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小武凑到少年身旁:“你在笑什么?”

少年回头看着小武,含笑道:“你怎么不跑了?”

小武垂头丧气的说:“我倒是想跑,不过也得跑得了啊。你年纪轻轻,法力如此高强,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年一巴掌招呼在小武头上:“叫我什么?”

小武揉着头,不甘心的嘟囔了一句:“师父。”

少年满意的笑了,道:“你倒是会审时度势,以后可要乖乖地听师傅的话。我让你朝西,你就不能向东,我让你上天,你就不准下地,懂了吗?”

小武不满的撇撇嘴,道:“回师父,弟子法力卑微,还上不了天。”顿了顿,接着说,“不过,那个女子可是狐妖啊,你就这样放她在人间任意妄为吗?”

少年负手,一身尊贵令人触之生辉:“你难道没看到吗?她虽是狐妖,却容貌清丽,身上的妖气若有若无,一般的妖与神几乎无法捕捉,妖性淡弱,没有邪念,自然不会为祸人间,你刚才不也说三界本位一体吗,人间繁华,游历一番也未尝不可,只是没想到这三界,还有与我一样不守清律的忤逆之人。”

说罢,少年的唇边浮上一丝微笑,双眸闪耀如星光流转。

且说花坊前脚琴台坍塌,锦儿逃走,后脚一个装扮富贵雅致的公子便进了花坊,老鸨正指挥着堂倌收拾残局,忽见这么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东张西望的踱进来,忙满脸堆笑地上去将他迎到大堂中。

那公子气宇不凡,长相与其说秀雅,更不如说阴柔如女子般俊美,只见他盛气凌人的坐在大堂上最好的位子上,老鸨笑盈盈的引着一排姑娘站至他面前,他挑着好看的弯眉,一个个扫过去,粗着声音道:“这是做什么?”

老鸨愣了一下,略显尴尬,复又笑的满脸堆肉,道:“公子真是说笑,公子不是来找人的吗?花坊最好的姑娘都在这儿了,有公子喜欢的就直说好了,不必不好意思。”

那公子把弄着桌上的茶杯盖,道:“我让你把这里所有的人都叫出来,就这些吗?”

老鸨有些为难:“还有一位,是咱们汴京的头牌,不过是卖艺不卖身的。”

那公子一把把茶盖扣到杯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啪”,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那公子道:“少废话,把这里所有人都叫出来,这就是所有人了吗?你们这儿难道没男人只有女子吗?”

老鸨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心想这小子看着气质不凡,没想到竟有断袖之癖,只是这花坊只做女子买卖,并没有男色。这家伙姿态风流,一定非富即贵、出手阔绰,自己刚刚被毁了一个紫木琴台,现在他主动送上门来,这块到嘴的肥肉绝不能让他这样轻易的溜走。想到这,老鸨对身旁的一排女子使了个眼色。

那女子们见状一蜂窝的涌到那公子身上,有的坐大腿,有的摸脸,有的拽头发,那公子似乎被吓到了,一边推搡着身边的女子,一边叫道:“你们干什么?”

老鸨笑着道:“公子啊,我们这花坊的姑娘在整个汴京城里都是拔尖儿的漂亮温柔,那些男人有什么好,公子您就好好享受着吧,在这儿呆一天啊,保管让您乐不思蜀,再记不起那些男人的滋味了。”

那公子被扑面而来的浓重脂粉味熏得头昏眼花,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娇笑着道:“是啊,公子,我们姐妹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说着向他的胸口上摸去。

那公子不由大叫一声立刻推开胸口的女子站起身来,但那女子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胸膛。女子一脸惊讶,愕然地被推到在地,呆呆的说:“你是····你是女子。”

老鸨听闻笑着的脸立马沉了下来,大骂道:“小丫头片子,我就说男子哪有这么单薄的身板,敢来我花坊胡闹,来人啊,把她给我抓起来。”

话音刚落,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已经围了上来,只见那公子轻轻纵身一跃,跳上了二楼,他斜身倚柱,气定神闲的坐在围栏上,讽刺的看着楼下的人。

老鸨气急败坏,心想今天真是什么日子,接二连三的有人来捣乱,她在底下乱作一团的姑娘们中间大吼:“上去把她给我捉下来。”

大汉们纷纷往楼上涌,那女扮男装的姑娘微微一笑,起身抱着柱子凌空旋到另一侧,抓住屋顶吊着的帷幔向对面跃去。她身量轻盈地落到了对面的廊上,而屋顶的条幔却被拉了下来,巨大的纱幔带着灰尘慢条斯理地落到楼下,把老鸨和一众女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顿时底下一片挣扎喊叫,众人你推我搡的想把头顶的纱幔掀开,一时间,纱幔上人头轮廓此起彼伏,厮打怒骂声一片,好不混乱。

那姑娘双手环胸在楼上看着下面这出热闹的好戏,墨黛弯眉轻轻上扬,眼中皆是不屑。对面的大汉又你争我抢的向她扑来,她玉手一指,几个大汉便从楼梯上争相翻滚下去,落在楼下在纱幔中攒动的人身上,纱幔下的人在肥肉重压下哀嚎一片,而纱幔上的人则被如浪涛般涌动的纱幔上身不由己,站也站不起来。

楼上的姑娘摇着头发出“啧啧啧”声,戏谑的看着这场人浪好戏。

此时西儿从门口冲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副混乱的景象,不由呆住,难道那个天神真的发现了锦儿?

正焦急,忽然抬头看到了楼上一脸玩味的女子,那女子也饶有兴趣的盯着她。西儿自然一眼认出她是女扮男装,且依稀感觉到了她身上的仙气,只是这仙气要比追她下山的天神要弱许多,她又是什么人?

西儿正想着,那女子已经从楼上飞下到她面前。西儿下意识后退一步,女子稳稳停在她面前,并且闻到了她身上极微弱的妖气。

女子朱唇微抿:妖?

女子随即向西儿出手,西儿仓皇躲过两招,转身欲逃却哪里逃得走,只得力不从心的应对着,勉强招架。女子抬腿,牢牢压着西儿的背,西儿弯腰吃力的扛着,回头正对上女子挑衅的目光,西儿奋力挣开,转身回掌,却又被女子反身擒拿,双手牢牢被制,动弹不得。西儿向后伸腿欲踢,女子趁机将她绊倒在地。西儿摔得狼狈,正想爬起来,女子将两片闪着金光的鳞甲状物挥到西儿手上,西儿双手立刻被缚于背。西儿回身去看双手,发现手上空无一物,并无异常,可就是十指相交,无法挣开。

女子得意地蹲在拼命挣扎的西儿面前,道:“不用白费力气了,以你的法力,是挣不开我的金鳞的。”

女子慢慢站起身来,面上玩味十足。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好玩过了,看着纱幔上下混乱不堪的景象和面前这只法力微弱的小妖,忽然觉得人间真是比龙宫好玩几十倍。今日她本只是无意路过,却偶然感觉到这里面妖气弥漫,本想进来一探究竟,却遇上了这许多种种,看来她这下真的要乐不思蜀了。

西儿因为双手被覆,费了半天劲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看着面前这个男扮女装、一脸嚣张的女子,她容貌明丽,高扬着的弯眉间透着一股不同于平常女子的大气与坚定,眼眸空灵逸动如同广袤海洋,因为扮着男装,青丝挽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让她更显出几分干练与不羁。西儿担忧锦儿处境,开口问道:“你是谁,到这干什么?”

女子轻笑,伸出水葱般的手指点了点西儿的头,傲慢的说:“你要搞清楚,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没资格质问我。”

西儿一脸懊丧,那女子见西儿不说话,笑的愈发得意,她双手负背,绕着西儿转起了圈,一边转一边打量着西儿开口道:“我倒是从没见过妖气这么弱的妖怪,要我落到你面前才能辨识出你的身份,引我进来这里的妖气不是你的对吧?”

西儿闻言,得知锦儿并没有落在她手上,暗舒一口气,忙道:“是我的,刚才可能是你大意了没有识别出来。”

女子见西儿忙着承认的样子,心中暗笑,道:“是吗?我不信,我偏要把这乌烟瘴气的地方翻个遍,看到底有没有别的妖。”说着,佯装动身要绕过一片狼藉、还在进行人浪翻涌的大堂进去一趟究竟。

西儿忙走前两步,因为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她挡在女子面前:“没有了,只有我一个。”

女子眯着眼看着西儿:“要我不去找也可以,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不许耍花样,知不知道?”

西儿只得答应。

女子看了一眼人声鼎沸、纠缠不清的大堂,不耐烦地道:“这里太吵了,换个地方。”说罢,自顾自的昂头走出了花坊。

西儿看了一眼凌乱的大堂和上下翻滚的众人,也只能无奈的随女子出去了。

花坊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在指指点点。这花坊历来已久,是整个汴京最大的烟花之地,平日里仗着在汴京的人脉作威作福,向来没人敢来招惹,现在被人搅了个底儿朝天,也难怪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而那女子像是没看见似的,趾高气昂的径直从人群中走出,西儿也只好低头背手跟在她在众人的瞩目下走了出来。西儿双手被迫负背,但又走不出那女子那般高高在上、气定神闲样子,看起来更像一个被押的犯事者,幸亏没人来挡她们的道,两个人很快顺利的离开了花坊的是非地。

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那女子悠闲的走在前面,一边东摸西瞧着街道两侧小摊上的玩意儿,一边问垂头丧气跟在她身后的西儿:“你叫什么?是什么妖?”

西儿道:“聂西儿,真身是····是狐。”

“狐妖?”女子侧目,略略打量了西儿一眼,“看着不是很像嘛?”复又继续向前走,“你难道不知妖谷之人不准涉足人间吗?竟敢公然违抗天庭条例,私入人间?”

西儿明白这女子把自己当作了妖谷之妖,这样也好,顺水推舟隐瞒芷阳山上的事,免得再将她招上山生出更多麻烦。

西儿顺势道:“是我贪玩,偷跑到人间,我姐姐为了找我也追到了人间,刚才花坊的妖气就是我姐姐为寻我留下的。”

“你既是妖谷的妖,那我问你一件事。”女子忽然站住,转回头盯着西儿的眼睛道,“你可知道兽鬼?”

且说芷阳山上,朔风呼啸,阴云密布,可就是没有一丁点儿的雪飘落。双连洞中流水潺潺,温暖如春,杜唯清焦急的在洞里来回踱步,不时向洞口张望着,等待着西儿的归来。刹乔有气无力的躺在干草上,面前杜唯清颀长的身形晃来晃去,她看的心烦,想翻个身让他消失在眼前却引得五脏六腑一阵剧痛,疼的她不由□□了几声。

杜唯清正担心,忽听得一直一声不吭的红狐狸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忙走到红狐狸面前,只见它双目紧闭,脸上似有抽搐的表情,看样子很不好受。

杜唯清没养过活物,也不知该如何照顾一只受伤的动物,更何况是一只毛发剔透的火红狐狸。他想着它已经在这躺了近一天的时间了,难道是饿的难受?想到这儿,杜唯清站起身来,从洞里的树上摘了几个不知名的小果子,在草叶茂盛之地拔了几株看起来鲜嫩的碧草,递到刹乔面前,轻声道:“呐,吃吧。”

刹乔鼻尖萦绕着植物令人作呕的腥味,一阵反胃,极力的想挪开头却动弹不得。杜唯清看她似乎想动却无力作罢,以为是东西拿的太远她够不到,便又把手中的果子和鲜草往她嘴巴边靠了一点。

刹乔哭笑不得,微微睁开眼,看到杜唯清清秀的脸上挂满了真挚的关怀,面前草叶的酸涩气息深深刺激着她的神经,看来自己不吃这个傻瓜是不会拿开了。刹乔深吸一口气,张开嘴,把杜唯清拿着的东西整个囫囵吞了下去。

杜唯清见它温顺的把这些东西吃下去,轻舒一口气,伸出手怜爱的抚摸着她身上火红艳丽的毛发。

刹乔艰难的将果子和草叶吞下,肚子里却升腾出一股暖暖的感觉,疼痛也比刚才减轻了不少。刹乔猛得想起,这双连洞本就凝聚天地灵气,其中结的果子,长得鲜草常年受这精气滋养生长,有疗伤养气之效也不奇怪,没想到这傻书生竟无意中救了自己一命。刹乔正想着,忽然感觉一只五指修长的手覆上自己的身体温柔的轻抚,那指尖的温度是如此明晰温暖。刹乔睁眼,正对上杜唯清清亮的眸子。

刹乔不由一怔,眼前的这个书生,温润明亮,一如他身后那一泓幽谷清水般澄澈通透、那一袭坠壁翠蔓般雅致逸凡,她一向沉迷至艳至烈的颜色,正如代表着狐族修行高低的妩媚容貌和屠戮敌人后的殷殷鲜血,最看不上那些虚情假意的所谓山水,在她眼里那根本就是平庸之徒的无聊寄托,而此刻,他置身于这片她向来不屑的景色中,却是这样的清俊脱尘,不染一丝铅华,仿佛这世间的一切晦暗与纷扰都未曾侵染于他,最让她难以置信的,是他在他看着她的眼睛里,盛满了久违的沉沉的怜惜和关怀。

杜唯清叹了一口气,从刹乔身边站起来,静静地向着洞口的方向继续张望。

刹乔闭上了眼,刚才的画面却不依不饶地在她的面前跳动着,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杜唯清每日照例采集果子和草叶给刹乔吃,在这些妙药灵物的滋养下,刹乔慢慢恢复了一部分法力,已经可以讲话了。但她却始终不言不语,她不想吓跑这个傻书生没人给她采药疗伤。杜唯清在洞里依然魂不守舍地盯着洞口,他也有过好几次想出去寻找西儿,但恢复不少力气的刹乔却死死地咬住他的衣衫不让他出去,刹乔担心他的气味会引出洞主,招来那个天神,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而在她的心底,除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外,还有一点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私心,她越来越依赖起他对她的悉心照料,当看到他因为洞口的一些风吹草动欣喜若狂而复又失望沮丧的样子时,她莫名的烦躁不安起来,她明白他是在等西儿回来,她后悔当初该更凌厉的在那个天神之前发出那一掌,让西儿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才好。

转眼到了月圆之夜,今夜本是人间的元宵节,杜唯清却独困荒山寂寥一人,唯一陪着他的,只有一只受伤的红狐狸。想着自己已经离乡数月,盘缠也几乎用尽,汴京近在脚下却久久难入,还连累一个姑娘因为自己生死未卜,不由心生苍凉。他抱起自己那把残破的古琴,独自穿过双连洞狭窄的洞径,端坐于临风洞口,弄起琴来。

刹乔见杜唯清神色戚然的抱琴而出,担心之余默默跟着他走到洞口。外面山间夜色苍茫,疾风肆虐,重伤初愈的刹乔难免有些吃不消,但又担忧这个呆书生会闯出什么祸来,它强撑着身子与他立于这漫漫寒夜中。

杜唯清怅然起势,骨节分明的双手在琴弦间潇洒游走,指尖倾泻出婉转清幽的空灵之音,声声如泣,音音似诉。皎洁通透的圆月悬挂在漆黑的天幕中,是那么饱满明亮,照耀着世间安享团圆得意的人们,也许是因为身处空旷山间的缘故,这轮明月离他们是如此贴近,仿佛就在他们的头顶。可惜这世间许多时候,越是靠近圆满,越是衬托出斯人不幸。

刹乔静静卧在他的身后,看着空谷夜风掀起他不染尘埃的白色衣袖间,流泻着山间圆月柔静似水的清婉光辉,琴音绵长,月华盈满,独坐玉蟾下的他,是那么遗世独立,超然物外。

刹乔没有制止他,任他将悠长琴声填满沉寂了几百年的芷阳山,怆然余音间,她的心底第一次感受到了这深山里的漫长孤独。

一曲奏罢,杜唯清回头看着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却一直默默陪在自己身边的红狐,轻叹一声。从袖间取出那条麻帕,温柔的盖在了它身上。

麻帕上扑满了他的味道,温暖而清淡,不可收拾的蔓延满她的整个身心。

杜唯清抬头望着压于头顶圆润通亮的硕大玉轮,“凉宵烟霭外,三五玉蟾秋”,秋月低沉,人话凄凉,可这元宵之月又何尝总是完满呢?他从小父母双亡,由年迈的祖母抚养长大,记忆里的元宵佳节、合家团圆,却从来只有他和祖母一双寂寞身影与破旧茅屋里的简单饭食。他的家乡远在川蜀的一个小村落,虽然地处偏僻并不富庶,却是民风淳朴、鸡犬相闻。在祖母教导下,他自幼熟读诗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摆脱贫困微贱的命运。祖母离世后,他在乡亲们的帮助下考中秀才,如今又带着他们的殷殷期望上京赶考。在那个交通闭塞的小村庄里,他备受家家户户的尊敬,大家都亲切的称他为杜秀才,连此次上京的盘缠,也是村里几十户乡亲们一起凑的。他走的那日,村中长辈率村中男女老少送他十里,那些从小看他长大、将他视如己出的人们站在他生活十几年再熟悉不过的土地上张望着目送他走远的样子他至今记忆犹新。十年寒窗,里面承载的早已不仅仅是十余载的艰辛,还有对多少人的不可辜负。

杜唯清心间郁然,明月美兮美矣,却总是无情,自顾自的圆缺阴晴,从不问它光芒覆盖的人,到底是喜是悲。

芷阳山上只一轮莹月作伴,而此刻的人间却是热闹非凡。帝都汴京本就繁华,再遇佳节更加喧闹,即便是在一冬无雪,来年收成堪忧的前景下,依然挡不住人们同庆共贺的躁动,人总是喜欢把希望寄托在自定义的吉祥喜庆上,仿佛这个日子注定是个全新的开始,一切顺理成章会变得好起来。于是在这种心情驱使下,整个汴京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群熙攘,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在一片欢喜祥和中,西儿落寞的神色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跟着含黛穿梭在人间的各种新奇的新鲜玩意儿中,却一点也没有含黛那左顾右盼、大呼小叫的欣喜,虽然她也从没见过人间的这种与天同庆的繁华盛景,但想到如今锦儿下落不明,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去融入他们共享良宵。

自那一日在花坊被困后,她便跟着那女子在汴京四处游历。几日下来,她得知了那女子名叫含黛,也在这几日相处中,她了解到含黛虽然处事嚣张高傲,但本性率直善良,起初几日含黛还忌讳她妖的身份,用龙鳞缚着她,但后来也逐渐察觉到西儿心思单纯,完全没有妖的狡诈凶残,也就解除了施加在她身上的法力,却依然要西儿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两人也渐渐从敌对的状态变成了亦敌亦友的关系。含黛似乎很喜欢人间的繁华,硬要西儿陪着她来逛这汴京的元宵灯会,西儿虽不情愿,却也只能跟随。

两人随着人群一路而行,走到了护城河边。只见皎月光辉下的宽阔河面上,漂着许多形形□□的花灯,随波荡漾,仿佛天上星辰闪耀河间,唯美异常。含黛看了看蹲在河边放花灯的人群,对西儿说:“我们也去放一盏吧。”

西儿望着河面上的点点明亮,问道:“这是什么?”

“河灯呗。人间的人总会在佳节吉时买一盏花灯,在花灯上写上自己的心愿,把它们放到河里,祈求神仙保佑自己的愿望实现。”

西儿道:“你信这个,你自己不就是仙吗?”虽然两人的关系缓和了几分,但彼此的底细并不知晓,西儿知道含黛身怀仙力,但并不知道她本就是仙身,还是跟随仙人修得的仙法。

说话间,含黛已经用变出来的银子在河边小商贩处买了两盏花灯,她递了一盏给西儿:“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事吗?”

西儿接过花灯,她看着手里这盏水仙花样的纸灯,中心插着一根小小的蜡烛,它自己都免不了覆水沉没的命运,又哪能承载得了这世间这么多人的心愿呢。

含黛已经用法力在花灯上书下了心愿放入河中了,那盏牡丹样式的纸灯在幽静的河面上倒也璀璨雅致。西儿想起含黛那句“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实现的事吗?”她的心愿?她自己都没有好好想过。

西儿发了一会呆,因为不会写字,便从河边的一棵系满红绳和铃铛的祈福树上解下一只铜黄色的小铃铛,用法力传了自己想说的话进去。

“希望锦儿姐姐安然无恙,可以早日脱离人间重获自由,希望洞主可以修成仙身,不用再吸食男子精气,也就再没有干尸需要我的裹尸绫……还有,皇陵里的那些孤魂野鬼能尽快投胎转世……哦,对了,山上的那个能够傻书生平安无事,不要让他知道在芷阳山上相遇的女子是狐妖的事,他一定会被吓死……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这次会试里金榜题名,作个好官。”

西儿说完,把铃铛轻轻放进了花灯,看它兜兜转转离开岸边向河中漂去。

含黛看到了西儿花灯中的铃铛,笑道:“还说不信,还特意挑了个铃铛传音,够别致的呀。”

西儿无奈笑笑:“我不会写字,只能用它来替代了。”

含黛点点头:“倒也是,”顿了一顿道,“不过妖谷的妖竟然不知道兽鬼,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啊。”说完,别有意味的看着西儿。

西儿心里发虚,洞主和妖谷有着讳莫如深的恩怨纠葛,这几百年来时不时有妖谷之妖上芷阳山寻仇,都被刹乔手段残忍的赶尽杀绝了。妖谷在芷阳山上是大忌,几乎所有人都闭口不提,从小在芷阳山上长大的西儿自然对它一无所知,她不过情急之下撒的一个谎,现在却圆不回来了。

西儿正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忽然敏锐地嗅到附近一阵熟悉的气息靠近。西儿慌忙抬头张望,果然锦儿已经飘到了自己对面,正站在含黛身后。

锦儿一张脸煞白,右手指甲迅速张长,在月光下反射着白森森的凶光。她抬起手,尖锐的白甲逼近含黛。

西儿大叫一声不要,冲上前去一把拉过含黛,锦儿的白甲上结印而出的黑色蛊虫消失在空气里。

含黛被西儿拉至身边,回过神来方看到眼中布满血丝、如鬼魅一般阴暗恐怖的锦儿,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西儿趁含黛反应之际,上前一把推开锦儿,叫道:“快走。”

锦儿诧异,她刚刚无意间在河边看到了西儿和含黛,她法力强于西儿,感应到含黛龙女的身份,再加上含黛质问西儿时二人对峙的情景,使她确定西儿受制于含黛,于是便想趁含黛不备向她下蛊,却没想到西儿却出手相救含黛。西儿此刻也有许多的话想问锦儿,但现在的情形容不得她搞清发生在花坊里的种种,身边萦绕的浓烈的妖气和仙气告诉她,一场仙妖之战一触即发。

锦儿瞬间心领神会西儿的意图,她朝西儿点点头,收回白甲,以狐影之功迅速消失在护城河边。

含黛目送锦儿如疾风般转瞬消失的身影,并没有要追的意思。她原本就不是为了杀妖而来人间的,抓西儿也只不过为了探听妖谷之事,再说狐狸奔跑迅速,法力精进者来去无踪徒有影掠过而不见其身,有狐影之称,仓皇之间已让她跑出一段距离,就算现在动身去追也未必追得上。

不管怎么说,刚刚西儿确实是救了她的命,含黛知道狐蛊的厉害,即使她是龙族仙身、仙力护体,也难免大伤元气,也将无法留在人间,更不要说去办正事了。那女子必定是西儿口中的姐姐,为救西儿向她下手,想到这儿,含黛不由对西儿多了几分好感与信任,她的确与那些凶残狡猾的妖怪不一样。

含黛开口道:“为什么要拦她,杀了我你就可以和她顺利逃走了。”

西儿无奈道:“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为什么要杀你。”

含黛双手环胸:“不杀我,我也不会放你走,反而会更加防备你,你难道没想过我会杀了你?”

西儿道:“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但我没有办法去杀人。”

含黛看着西儿:“你不是妖谷的妖,你到底是谁?”

还未待西儿回答,锦儿消失的方向便传来一阵喧闹,西儿紧张的望了含黛一眼,迅速起身赶去。

西儿跑近方才感受到一阵强烈的仙气,街道上一片狼藉,不少商贩的小摊被打翻在地,原先悬挂着的五彩缤纷的花灯也被打落地上踩烂踏破。而这副凌乱场景的制造者,正是站在人群中央一个面若冰霜、眼神锐利的冷峻男子。

西儿认出他就是从芷阳山一路追自己到人间的那个法力高强的天神,此刻他正反擒拿着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俊朗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那个道士疼得吱牙咧嘴,连连求饶:“大侠饶命啊,小的真的没见过你说的那个人。”

而那道士正是西儿前几日在贩雨坛上结识的小武。

那天神目光凌厉,却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小武痛的吱呀乱叫。西儿见锦儿并不在周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恐泄露行踪正要转身离开,那天神忽然松开了紧紧擒着的小武的胳膊,直直向人群中的西儿扑来。

西儿猝不及防,接连后退几步,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几片金鳞凌空飞来,逼退了那天神。

天神侧身闪开,落定,冷冷看着金鳞的主人气定神闲的走到西儿面前,两道锐利浓眉微微皱起:龙女?

含黛挡在西儿面前,对那天神道:“堂堂七尺男儿,大庭广众下欺负一个弱女子,太不像话了吧?”

天神冷冷的声音响起:“让开!”

含黛微微一笑,扭头对西儿道:“聂西儿,你的救命之恩我可还了哦。”

说完,转身向那天神洒出一片金鳞,在金鳞冲击势下冲出去和天神动起手来。

一时间真气横飞,灵力四散,所中之处即刻倾塌溃散。围观人群顿时混乱一片,纷纷四下逃跑,刚刚隔壁被拧脱臼了的小武也哭丧着脸钻进一张街边茶摊的桌子下。

西儿在一旁焦急地观战,那天神的法力高深莫测、不可小觑,含黛虽也身负仙力,却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正在这时,混乱人群中忽然伸出一双大手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一个好听的声音低低地响起:“跟我来。”

目 录
新书推荐: 搬空养父母家,七零真千金养大佬 我在蓝星当文豪 重启人生从带娃开始称霸 年代:从校办工厂造盲盒开始 那些年对我穷追不舍的女人 和初恋官宣后,装瘸前夫气得站起来了 对我而言,情不知所起 重生逆转:从破产到商业巨鳄 四合院:傻柱快求求你哥,别打了 线上表白被拒,线下反被倒追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