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曾经如今(1 / 1)
殷徽拼命挣扎,不停地掰他的手。楚彦冷笑着,却露出情郎的温柔神情:“乖乖的,告诉我,方才你与那些妖魅,在园子里做什么?”
她脸色青白,根本说不出话。楚彦稍稍松开,她借机大口吸气,猛地咬上去,同时右脚一踢,案几被她踢翻,物什乒呤乓啷翻倒一地,连灯火也倒在地上,灭了。
楚彦大怒,揪着她衣领猛地一甩。她跌在一地碎片中,似乎有温热的血液从脑后溢出,目光也模糊起来。
他神情阴枭,逼近两步,却猛地转头看向旁边,身形隐没在晨色中。
有人推开了门,急急奔向自己。她伏在地上,只觉对方在叫自己,却听不清,眼前渐渐黑了下去。
所见之处,皆是昏黑一片。
她仿佛行走在浩渺天际,却听见有人在旁说话,声音压得低,却一字不落地传入她耳中:
“神君啊,这事别告诉小豹子了罢?”
是明玄的声音:“就算我不开口,他派来的这几个也会说。你大可瞒着试试,说不定明天就能收到北荒的战书。”
南荒妖君又争辩两句,明玄冷笑一声:“滚。”
因为心虚,他很听话地滚了。
屋里又变得安静,只有明玄四处忙碌的声音。
她听出他在搓洗绢布,又回到自己身旁,在自己额头双颊轻轻擦拭。
她无力睁眼,却感到有湿热柔软的东西贴在额上,他的气息擦过自己脸颊……
殷徽终于意识到是什么,挣扎着却无法醒来,只能由他去了。
……算了,且装一回死,当不知道罢。
明玄其实知道她醒了。
他早年四处流浪,感觉极为敏锐,她刚有意识,他便发觉到了。
然而她乐得装死,他也乐得继续占便宜。
此时不占,更待何时。
他没有停在额上,而是慢慢地辗转往下。
她秀气的眉,纤长如蝶翼的眼睫,小巧高挺的鼻。
直到她微微颤抖的双唇时。
殷徽终于睁开了眼。
她羞红了脸的模样煞是好看,明玄与她几乎是贴着脸颊,见她由窘迫,逐渐变为恼羞成怒。
他听见殷徽用刚刚醒来的虚弱声音愤恨地道:“明玄,你是狗吗?!”
明玄神情不动,心里却莫名畅快。
要知道在这之前,她从来只叫他神君,从未直接叫过他的名。
他稍稍眯眼,依旧贴着她,手指在她颊边逡巡不去,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她的羞愤。
殷徽怔住,渐渐地红透了脸,猛地转向床榻内侧。
“别动!”明玄阻止她,轻托她后脑,让她保持侧卧,“你头上有伤,当心别挨到。徐少夫人给你找的凡人大夫,你试试看,不知包扎如何。”
殷徽用指尖轻轻试探,疼得倒抽两口冷气:“还好。摇芳已走了?”
现在她躺在和光坊的院子里,明玄倏地冷笑:“她不走,难道还准备第二次给你选役使?”
“她只是想帮我……”
明玄冷淡地补充:“不错,帮你躺下了。”
殷徽知道他有怨气,更知道自己理屈,只得委婉地道:“她也不知楚彦会来丹江……”
“她本来会知道。南荒君的役使看见了他。我若不在,你当如何?”
“你不是要回……”
明玄稍稍挑眉,她惊觉失言,赶紧闭嘴。
他叹道:“楚彦并非简单角色,一两个普通妖魅不足抵挡。国师是修士魁首,更何况曾有国师因修为高深,直接被天君封了仙职的。他对你也……”
明玄没有说下去,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她想起忽然出现的楚彦,只觉噩梦一般,却不知如何对他解释。
两人默然,诡异的气氛逐渐凝固,直至有人敲响房门。
听见敲门声,明玄霎时间黑了脸,怫然起身。殷徽抬眼看去,竟有足足八个清秀少年鱼贯而入,手里端着各色物什,忽视了在旁的明玄,径直走到殷徽床前。
她一头雾水,却听领头模样的少年开口:“天医大人,我等奉少主命令前来侍奉。还请大人将玉佩交给我等。”
听到是北荒来使,殷徽立时精神了。
然而明玄面色不善,她也只能小心地问道:“玉佩暂时……你们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那少年道:“少主说,我们可以一直待在天医大人身边,直至大人不需要我们。”
殷徽偷偷看了明玄一眼,违心地道:“唔……你们回北荒去罢,我暂时不需要……”
明玄眼神陡深,看得她毛骨悚然。
少年忽然补充道:“少主还说,如果我们化了原身,大人还不要我们,我们才能回去。”
殷徽愕然,八个少年当即化了原形,竟是八只活泼可爱的灰毛兔子。
“哎呀!”
她立时笑开,一把接过扑来的两只,揉着兔子耳朵玩。
纤纤五指在背上抓挠,其中一只慵懒地伸展身体,眼珠一转,看向旁边脸色黑如锅底的明玄。
然后张大嘴巴,当着明玄的面,打了个重重的哈欠。
先前从小狐狸那儿问了消息,如今楚彦又亲自来了丹江。殷徽被明玄直接关在院子里休养,摇芳和南荒妖君要前来探望,统统被他拒之门外。
他怕楚彦再接近殷徽,本打算寸步不离的。
然而她身边多了几只兔子。
还有一只幼虎,三只狐狸。
他如今想半夜偷偷亲近她,都能被趴在她身边的兔子坏了事。
司药神君很不是滋味。
夜半凉初透。
殷徽洗漱之后,抱着两只兔子坐上床榻。
明玄给她换了药,便见她开始逗弄兔子,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自己。
原本借着此回波折,他与殷徽更近了些。他甚至能看出殷徽已经松动,同意他留下来。
如今却连青玉佩也被她收了去,放在了为首的灰毛兔子身上,只差一个契约了。
明玄郁卒难当之时,窗子被撞开,乌鸦衔着一封信飞进来,直扑殷徽怀里。
她拆信细读,悄悄投来的眼神被明玄捕捉到了。
“怎么?”
“没……”
她躲躲闪闪,明玄毫不客气,上手就夺。
“哎明玄你!放开!”
两只兔子被他直接扔出窗子,信笺滑落在地,她双手被扣过头顶,压在床上。明玄单手抖开信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东荒,西荒,都答应了?”
她抖了抖,不敢看他。
“新的役使遴选?嗯?”
殷徽眼神躲闪,被他掐着下巴,逼着看向他。
他陡然变了神色,隐忍克制的面孔一换,又成了冷情的神君。
只是目光不再带着审视,似乎无形中褪去了什么,绽放出别样的神采。
她几乎要被他深邃的眼神摄走神智,明玄却半是叹息半是抚慰地道:“殷徽,看着我……我这么对你,和楚彦这么对你,终究不一样,是不是?”
他一提到楚彦,殷徽脸色一白,咬着唇,缓慢地点头。
他的脸贴着自己的,殷徽感觉到他的温热和气息,莫名地惴惴和欢喜。
双手反扣着,他的手掌托在她脑后,防止碰到伤口。修长手指轻轻挠动,似乎在安抚她。
明玄语气温柔,似是诱哄懵懂的幼兽:“役使能做的,我都能做。役使没法做的,我也能做,你说是不是?”
灯火暖然,他眼神如陈酒,看一眼便醉。
殷徽怔怔看他,怔怔点头。
他继续喃喃低语:“你看,所以你希望我留下。你不厌恶我,不嫌弃我,是不是?”
她默默点头。
“你喜欢我亲近,喜欢我待在你身边,是不是?”
她沉浸在明玄眼神中,无法自拔,只知点头。
他眼底精光一闪。
“所以,好姑娘,乖乖的,好不好?”
曾经楚彦也这么对她说,然而她感到的只有惶恐,惊惧。
如今说这话的换成了明玄,她的心莫名地跳得很快,仿佛有巨大的喜悦充斥着全身,令她欣喜到颤抖。
然而她有些疑惑。
什么是乖乖的?
明玄没有给她回答,而是试探地,舔了舔她的下唇。
像是猫儿偷偷品尝主人准备的佳肴,忐忑而期许。
——据司命回信,她若是真喜欢你,这么做是不会被拒绝的。
殷徽一片茫茫然,尚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微微张开嘴,没有推拒。
等终于意识到时,明玄已经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唇舌。
一瞬间失去了空气,她恍惚间想起掐住自己咽喉的楚彦。然而眼前之人如此温柔,如此虔诚,如此珍视地对待着她。
她刹那僵住的身体,又刹那放松下来。
所有的空气都被抽走,胸口和喉咙都火辣辣地疼。
仿佛一瞬间被抛到九霄云上,浑身都软绵绵的,失了力气。又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孤舟,无助地起伏。
只能攀附在他肩背上,予取予求。
她要窒息了。
昏昏沉沉的,不知今夕何夕,只听见他低沉地笑了笑:“甜。”
甜……甜?!
她奋力挣扎出来,刚喘一口气,便再度被拖了回去。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察觉到她快没了力气,明玄终是放开了她,却没有远离,依旧将她牢牢困着,在她光洁的面颊上流连不去。
殷徽只觉自己都要烧着了,大口喘息着,狠狠瞪他一眼,低斥:“快走开!”
这一瞪毫无威慑力,唯有娇嗔和羞涩,明玄十分受用:“我走可以,不过走之前,得把这个处理了。”
他拿着不知何时从兔子脖子上拽下的青玉佩晃了晃,注视着她,“这个,归我了?”
羞愤之后竟是忐忑与欢喜,殷徽气哼哼:“你若不要,我就收走了。”
他失笑,干脆利落地将玉佩系在腰上。然后拿起玉扳指,郑重地戴在她左手拇指上。
下一刻他便化了原身,系着玉佩的灰白色妖兽伏在她身前,叩首。
扳指与玉佩系绳瞬间收紧一分,似乎有无形的丝线牵在二者之间,难以斩断。
殷徽还想说什么,却被化回人形的明玄再度扑倒。
他的眼神再无遮掩,她有些怕了,却被捉住手脚耐心哄骗:“乖,再一次就好,听话。”
她嗅到危险气息,连连挣扎:“不行不行,快走开……”
话刚出口,扳指漾开一层金光。明玄霎时被弹飞出去,撞在墙上。
两人均是目瞪口呆,明玄终于反应过来,目光落在那封南荒妖君的信上,蓦地冷笑。
“两个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