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两难境地（1）（1 / 1）
如果有一天我的花瓣有枯萎的征兆，一定不是山崩地裂，而是病魔的手渐渐地探向了我的喉咙，正准备执行我生命走到尽头的判决。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来生，可我的依恋和牵挂一定会像广袤的山脉那样绵延不绝。
我每一个月都会到医院检查身体，看看心脏是否有衰竭的迹象。灵魂的死亡让我的情绪变得万念俱灰，所以我安然地活到了现在。也正因如此，长时间的无形压抑令它长期负荷，导致功率下降。
我坐在电脑桌前辗转不决。在出国之前，妈妈就给我定制了一系列有关于调理我病情的方针，再三忠告外加人身威胁强制执行，定期检查也占一席之位，而且必须提供证明。所以，我每个月都会把我的医药单、病例分析单等一系列的证明全部用相机拍下以电脑邮件的方式发给她。为此，她还专门学习了英语，我深感内疚。
再三犹豫，我还是把摆在桌前的这些预示着某些未来的病单发回了国内，我的家人有权利知道实情，让他们慢慢地接受现实比突如其来不可挽回的状况应该要容易得些。
待妈妈解读完这些病例之后，她绝不会轰炸我，她会轻言满语地哄着我，这让我很受用。我每次满口承诺，结果统计下来我失信的概率为百分之百，非常令人懊恼。
做完这一切后，我没有躺倒床上去。我呆呆地望着窗外中的夜色，无喜无悲。它庞大的、神秘的身躯携着静谧的恐惧将热爱光明的我笼罩在里面，我开始害怕哪天会一睡不醒。我生命的脚步在跟着修邑起伏，心脏病曾成为我会随他而去的机会，现在却成了他华丽归来阻止我靠近他的勇气。
我打开抽屉，拿出笔记本，开始写日记。笔记本是在我落寞无助的时候，唯一让我毫无保留的倾诉对象，自修邑从我生命中消失的那天开始，我们成了亲密无间的伙伴。
我最近总是失眠，这让我焦灼不安。
在连续多次上课迟到之后后，卡什成了我的时钟。我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自信满满地定好闹钟，第二天当它敲响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它从窗户中扔下去，最后光荣牺牲了。因此卡什会每天路过我家门口不厌其烦地敲我的门，直到我愿意开门为止，我们俩每次都会僵持到十五分钟以上。他坚持要开车载我上学，我誓死不从。导致我最近上课精神萎靡，心有余而力不足，老是拖着一副病恹恹的状态。我转好的症状仅仅持续不到一个月便瘫痪了。
这次的罪魁祸首是病魔。
第二天清早，卡什继续充当我的闹钟。深秋的天气已经转凉，早晨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浓稠的白雾，阳光很少再向我问声早安。骑车前往学校我需要带着皮手套，卡什用怪异的眼神望着我，他肯定无法理解我放着现成的轿车不坐反而每日坚持骑着自行车上学，我固执的坚持己见让他感到束手无策。
修邑已经出现在Berkeley已经一个多月了，自从上次和他在咖啡馆见过面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要主动和他说话，每每都在他视而不见的态度下望而却步，这让我很受伤。我在咖啡馆的工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和夏言也成了朋友。我们经常比试谁煮的咖啡更醇香，有一次我想要战胜她把煮咖啡的时间加长，结果一不小心毁了咖啡机。至今对那次事件我还心有余悸。
夏言把我当做好朋友，基本上是无话不说，她把暗恋修邑的事情也毫不忌讳地告诉了我，几乎每天都会眉飞色舞地唠叨上两句，看到她自得其乐傻乎乎地深陷其中我都有点同情。我在心底的某一处坚信着，修邑不会喜欢任何女孩子，自私地想着他喜欢的是我。
我在咖啡馆的工作是中午午饭过后的两个小时和下午六点至八点这两个时间段，有的时候也没必要准时准点循规蹈矩的，如果临时有事随时可以请假。夏言在修邑不来以后，每天翘首以盼，终于在今天中午工作完毕以心灰意冷为由向我告了假，留下我一个人独自工作。
下午下课后，我就背着书包去了咖啡馆。天气似乎不太好，外面的风很大，高大的红杉树被刮得左摇右晃，天上灰蒙蒙一片，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按中国的节日，今天是重阳节，我打了电话回家问好。
咖啡馆内一片暖洋洋的气氛让我的身心都会舒缓很多，我渐渐迷恋上了这个地方，赫斯特剧场渐渐被我抛之脑后，这也是明智之举，如果等到了大雪天我一个人坐在冷清的巨大房间里确实不怎么好。我坐在柜台后面煮着咖啡，手里捧着本书。我为偷偷嘲笑我们那一桌同学上课比较费神付出了代价，最近每次听课我都是力不从心、弄得心力憔悴。我明显地感觉到视力正在缓慢地下降，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无奈和难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嗨！司雨。”
我听见了艾拉熟悉的声音，我抬起头来，她和男朋友杰克正一脸笑意并肩走了过来，紧接着的是卡什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分别落坐在了柜台前吧椅上面。
“嗨！”我放下手中的书，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三个杯子放到他们的面前，把刚煮好的咖啡倒进去，拿来糖罐，问道，“要几勺糖？”
“两勺！”艾拉和杰克异口同声，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会儿相继大笑。热恋中的男女大约都是这个样子的吧，我想。
“一勺，谢谢！”卡什斯文地笑着说道。
我点了点头，分别给他们加了糖。
“司雨，明天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卡什抬头看我，问道。
“我需要休息。”我指着自己的脸，自毁形象地说道，“你应该看得出来。”
“我们明天决定去海边，那儿感觉棒极了，一起去吧，你看起来太缺少生气了。”杰克发出诚挚的邀请。直至今日，我才对他改变看法，他确实是个不错的男孩儿。
“不，谢谢好意。”我认真地说道，“我需要休息。”
“好吧！你每次都是这样。”他无趣地耸了耸肩就低头喝咖啡不说话了。
正在我们说着话期间，我越过卡什的肩头，看见修邑走了进来。他今天全身上下穿的都是黑色调的衣服，无领夹克里面穿了件衬衫，领口露出几寸白皙如皓月般光滑的肌肤，黑色的长裤搭配着他向来钟爱的中筒皮靴，他整个人看起来霸气十足。令人称羡的完美自然成为了焦点，他真是上天的宠儿，我暗自为他感到高兴。
令人失望的是，他没有走过来要咖啡，而是径直地走到了里面找了个舒适的沙发坐了下来，和旁边一名三十多岁的外国男子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他开阖的嘴唇像浸湿的花瓣，漆黑的眼眸正释放一种令人充满信服的力量，严谨的表情让他的轮廓更加深沉，正弥散着一层迷人的芬芳。
卡什他们几个也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回过脸来时都用一副好奇和探索的眼神看着我，杰克的表情最夸张，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说说吧！”杰克按耐不住开口，挤眉弄眼地嚷嚷道。艾拉和卡什虽然没说话，但他们的心声和杰克绝无二致，我敢保证。
“不。”我果断地拒绝了。“请别在我的身上八卦，你们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消息。”
“噢！”杰克表情夸张失败地叹了口气，他冲旁边的艾拉眨眼坏笑着抱怨，“你的朋友司雨太死板了！”
“交友不慎。”艾拉附和着杰克，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咖啡喝完之后，艾拉和杰克两个人你侬我侬大秀恩爱地走出了咖啡馆，卡什坐着没动，没有丝毫要走的迹象。我猜艾拉和杰克已经接受了卡什对我一心一意、死心塌地的事实，所以他们走时才没有浪费唇舌邀请他的。
“你不回去吗？天色不早了。”我问道，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不远处修邑的身上，然后忐忑地收回来。
“是的，我想再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