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五味(1 / 1)
有些站不稳,我抚着额靠了靠掌司命,又开始冒起虚汗来。
“九久?”
我一惊。
我仰头,看见掌司命冲我颔首一笑。
又犹豫地转过身去,却是……
帝杀。
我大哭起来,跃下台阶,扑到他怀里去,双手紧紧地勾着他的脖子。
这次他接我,站稳站得更加不易。
但好歹回来了,是吧。
还是那么温暖,熟悉的酒香与墨香,只是更浓重的却是……血腥的味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想,即使你浑身是血,我也要抱你。脑中乱如麻,混沌一片真是……
我忽然又笑起来。
“松开我吧,”他说,“有血。”
我却抱他更紧。
他似是无奈地笑了笑。
那笑却转瞬即逝。
我忽然松开他,怔怔地看了看他的脸。他的脸却是有好多血痕,乱发黏在面颊上丝丝点点的血中。我看他黑紫色的袍子,隐约觉得浸了很多血,染上了我的白裙,我裙上滩滩暗红,我才觉得刺目。
“你的……血吗?”我颤声问他。
“没大事。”他也是淡淡地应。
对了,那棺木……
我向一旁跌跌撞撞走几步,看那棺木中,似是一袭,白衣……
我忽然跌坐在地上,扯着帝杀的衣袂,听得一旁簌簌之声,是掌司命走上前去,嘴里念叨着“玉君”……
玉君。
玉君。
玉君……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帝杀,帝杀眼眸似乎有些晶莹,默着,什么也不说。
我知道了,知道了掌司命那天在湖畔,说的什么“不知该不该说”,是指的什么。
我死死咬着下唇,实在不忍上前去看玉君一眼,虽然心里似是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我,你应该去看一看的。终究,还是,不忍……
玉君的模样,自是在我脑海中有如刀刻,脱俗隐逸,都是书中亦或是画中才有的翩翩公子。我曾为他君妃时,每每见他白衣抱琴,立于高处,极目远望那我看不见的地方时,都在想,东方九久亦是白衣抱琴,站于他身旁,才是璧人一对。自是也奢望过我也能白衣抱琴站得如此潇洒。
不想最后一团糟。
不想我是东方九久。
不想东方九久心里有的是帝杀。
我分明还记得,曾几何时,他认真地告诉我他是真心喜欢上了另一位女子,我又见他穿一身赤红喜服的模样,第一次觉得,他玉君,其实也是很温柔的,活生生的,有情感的。我还觉得,他许是此后要变得大不一样了。
然而,这结局,算什么?
末了,恍恍惚惚中,我好像又听不见了这周遭的声音,忘了这群人是如何散去的。似乎是我与帝杀一同又回了阁子,他仰在一木躺椅上,我木偶人似地一点点擦他身上的血,却神魂出窍似的脑袋嗡嗡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直闭目养神。
犹记得白色的帕子红了一块又一块,血水端出许许多多。他帝杀却还笑着对我道:“用这些血浇庭中花树去吧,不知能长得多么繁茂。”
我却仍是愣着的。
花树,花树……
“九久?”
“……”
他似是睁开眼看了我一眼,罢了似乎明白了什么,又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闭目养神。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木然地、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着伤口,觉得那血似是永远止不住似的。也明明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也知道我该说些什么回应他,却总是唤不回那出窍的魂,于是就这么一直呆傻着。
我大概是在想,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走得这么突然?躺在棺木里,被抽空了所有。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凉凉怯生生地在院中叫我。
我怔了怔,偏过头去,犹豫地看着帝杀。
帝杀眼都没睁开,忽地笑笑:“这血你擦不完的,我自个儿调息就好,去吧。”
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登时有些无奈:“那你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我一会儿再回来。”
放下手中又染得红透的帕子,看着他长长的眼睑低垂着,神态似是颇为安详,才放下心。只是那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看着实在不忍。可他也说了,我擦不完的,他自己调戏才能好。
我于是只得叹了口气,出了阁子。
听得凉凉急忙凑上来:“沏泽宫现在乱成一锅粥了,本想叫妖王殿下的,可是妖王殿下伤得好重,要不帝姬你……”
我点点头,给了她我腕上的白玉珠子串与头上一根白发,吩咐她道:“拿着这个去找帝杀上朝的大殿,去那儿的药房里取龙珠化的水,尽量多拿些,说是我要的。”
凉凉于是蹙着眉点点头,还不忘加上一句:“帝姬放心吧,这种情况凉凉在书里看过不少,如若他们不放,我就说‘妖王殿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拿你们项上人头是问’!”
尔后,凉凉便旋风般跑了个没影。
我听罢心里五味杂陈,怎么又是“三长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