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东风陈情何时休(1 / 1)
梁王并没有料错,魏国此时的处境,的确是危在旦夕,被灭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魏国乃是七国中最弱的国之一,地处海岛,几岛相连,拼凑出了魏国疆域,地域并不大,只有齐国的一半而已,但是物产丰盈,乃是块风水宝地。
要不是齐晋两国人不精水战,魏国怕是早就亡了。
魏王室昏庸,只顾享乐,本以为四面环海远离中土极难攻克,只要定期上贡即可永世周全,却不想齐人会反其道而行,首战便拿他们开刀。
金钱美女,山珍海味,送去的宝物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眼看敌军都要打到家门口了,王位不保,国土不存,魏王采辙才是急了起来。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寡人是要让你们想办法!不是让你们来吵闹的!”采辙气的吹胡子瞪眼,“寡人的七万大军呢?啊?不是还有七万大军的吗?人呢?人都去哪了!!!”
魏王咆哮着,还不忘搂紧身旁服侍的美人。
顾谡看其如此,眼中最后一抹期盼也终是熄灭了。如此无能昏君,注定了国破家亡的下场。七万大军皆已覆没,军无纪律,无凝聚力,无士气,懒懒散散的,这样的军队,怎堪大用?魏国不少百姓也是寒了心,齐晋两军入岛破关如入无人之境,但纪律森严,从不杀烧抢掠,反而对当地百姓爱护有加,两厢对比,结果不言而喻。
顾谡已过天命,看上去白发苍苍,就似古稀一般,想他祖上三代,皆为魏王朝赴汤蹈火,忠心不二,但结果呢?帝王一代不如一代,想他不愁之年,魏国国力强盛,百姓富足,君臣上下一心,可惜后代不孝,败光国本,鱼肉百姓,路有死骨,奸佞当道,魏王辙却还沉浸在盛世时的美梦里,任他多次劝谏而不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心所望,天下所势也,直到江山即将易主,他才重视起来。
如此光景,父亲爷爷要是泉下有知,不知该是何等的寒心。
负隅抵抗,已是一月有余,顾谡早就安顿好了家人,而他,就这么站在城墙上看着他国大军侵入萧墙,采辙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为数不多的将士还在奋力抵抗,天地突然就这么静了下来,静到阵阵厮杀声也逐渐离他远去,魏国的旗帜还在宫墙上飘扬,迎着风,和着血。
他闭上了眼睛,面向阳光,最后奋力一跃。
“先祖,不孝之子顾谡,来向您请罪了!”
而这朵本该绽放的血花,却被人偷运向密道,魏国王族,怎能看着他去死?只要顾谡还在,复国便还有望。
齐晋,这不共戴天之仇,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不消十日,魏国覆灭的消息就在剩余六国中大肆传开,采挚毕竟也是魏人,听到如此消息心中自是不大好受。
姜驰见此,也识趣的挥退了下人,给了她一个发泄的空间。
出乎意料的是采挚不哭也不闹,只是这么呆坐了一个时辰,朝着家乡的方向慎重的磕了三个头,生我养我的故土,叫人怎能相忘。
成王败寇,离合灭融,本就是这乱世中最熟悉的场景,烽火连天,双方将士不死不休,听的多,看的多了,渐渐的也会麻木。
“母亲。。。。”姜驰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我没事,你紧张什么。”宁淑直起身,往身旁的香炉中添了块香料。
“上好的檀香,清新悠远,闻着让人通体舒畅。大王也真是有心,知道你近日总是气闷,还差身边的公公送了这么一盒香。”
姜驰听后笑笑,并不怎么在意:“他也只是愧疚罢了。大王仁厚,可惜决断不足,朝局渐渐被太后把控,再这么下去,金銮殿迟早变成她的一言堂。”
“是啊。”采挚也有些担忧:“她到现在还记恨着宁姐姐,那件事又让姐姐背了黑锅。。。对我们倒也还算宽厚,无非是克扣些赐礼罢了。。。”
“宽厚?”姜驰不禁冷笑:“她只不过是觉的一个病殃殃的公子和一个亡国良人没有什么威胁罢了。前些日子她还托人去给梁王后送礼,望能对煦弟‘关照’一二。”
采挚听后大为所惊:“那姐姐和煦儿,不会。。。。”
“并不清楚。”姜驰摇摇头,一贯温润的少年也难得的阴霾了起来:“如若煦弟有什么差池。。。。哼。她倒是忘了,在我背后,可还有一个恨她入骨的贞家呢。”
采挚倒是被他搞得有些糊涂了:“不是说贞家势单力薄么?我们怎可以卵击石?”
姜驰却只是笑笑,并未细说。
“母亲只需晓得,如无万全把握,孩儿定不会出手。”
面上越是温和,心里就越是阴暗。
从一开始的单纯,单纯到只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到现在被野心吞噬,他要的不多,只是那个位子罢了,为了得到它,他可以做任何的事。只有握有绝对的实力,才能在这乱世中逍遥。
他再也不愿做回蝼蚁,再也不愿弱小到只能被人伤害,权利之毒,深入骨髓,对于有些人来讲,只要沾上,就不可能彻底清除。在这深宫中逐渐的扭曲,变化永远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
宫里宫外两重身份,贞家虽在朝中势力单薄,但在江湖中,却是名满天下的“崇天阁”,更何况。。。。当年的王后冤杀了三公子,三公子的旧党羽翼怎能忍气吞声?他们早已改名换姓,几个心腹甚至甘做实验品,变换了容貌,现在只差个契机,就能让他们逐步登上朝堂。
不能急。急不得。姜驰不停的深呼吸,反复的告诫自己。
一切都还太早,势力还未成熟,且在等些年头吧。
梁国国都,安阳城驿馆内。
经过最初的不可置信和茫然,在搞清楚不可能更改性别之后姜煦终于平静了下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守住这个秘密,现下她的身体五官还未张开,可五年,十年之后呢?她想起了渝骤的那一声“丫头片子”,心中不禁一寒。
别看渝骤整日里疯疯癫癫的,没个正经样,和她不是斗嘴就是挑衅,但是他的心里却清楚的跟个明镜一样,王室子弟,哪一个是好糊弄的?
今日他能看出端倪,明日别人就能趁虚而入。
可这得让她如何提防?没有丝毫权利,他日又怎能护住母亲和姑姑?
在维鹊宫时,太后对锦湘殿的屠戮已经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此时,眼下看是太平,但终究还是会迎来灾厄。
姜煦不禁的握住双拳,她从未如此的渴望过力量,她不想要什么至高无上的位子,不想要万人臣服的敬仰,无论是大富大贵,还是清粥布衣,她都毫不在乎,只要亲人安康,便是她一生的所愿。
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双眼失去焦距,姜煦呆立在屋檐。
紫云翠涣定是知道了个大概,见她这幅样子也不上前询问,除了必要的问话平日里也无人打搅于她。但只要她们自己清楚,心里是有多紧张,多在意。
“这是她必须要经历的一道坎,只要迈过去,只要迈过去。。。。”
声声叹息飘散与风中,破碎与光里。
墨子靖此时心里也不好受,按他原本所想,有了铜符,姜煦怎么说也该来看看他,可这都快三日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几日他干巴巴的等着,殿门都快被他瞪穿了。
莫不是煦弟他们遇到了什么难处?
如此一想,越发觉得不安。
不行,他要出宫!
大步流星的赶到父王的寝宫,却看见师父也在场。
两人面色不佳,父王甚至还带着薄怒,师父紧抿着唇,见到他也只是略一颌首。
气氛有些奇怪,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啊。。。。
“何事?”梁王冷着一张脸看着他。
“父王,儿臣想出宫一趟”墨子靖不慌不忙,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诚然,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梁王这次却并不阻拦,允了他的请求。
在他远去后,争论仍然不休。
“你这么护着他,怕是不妥。”金泽木这一张脸,声调平淡的说道。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我当然是为他好!”墨端砚看着眼前这个顽固的男人,颇感头疼。
明面里两人是君臣,暗地里却是至交好友。
“这是我徒弟。”
“可这更是我儿子!”梁王气急,如若不是武力比不过金泽,此刻到是很想上练武场与他切磋切磋。
“不多出宫历练,把他囚禁与王宫之中,对他百害而无一利,此等根骨悟性,若如耽搁,太过遗憾。”金泽仍旧木这脸,不为所动。
“你这个武痴。。。。待他过了今年。。。你要怎样教他,我俱不干涉。”
墨端砚挥了挥衣袖,很是疲惫的靠在了凭几上。
金泽伫立了半晌,最后只得妥协,闷闷的吐出两个字:“随你。”便转身离去。
两人的矛盾墨子靖自是不懂,对于不该知道的事他也一向懒的深究。
一个时辰后,他到了驿馆,姜煦正站在树旁发呆,阳光温和了棱角,惊艳了时光。时隔多年,再回想起那一幕,那个在树下干干净净的“少年”,却也只剩空叹了。
万物都在不停的轮转变动,到头来谁对谁错,又有几人能分辨的清?我只是庆幸,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