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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hapter 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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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她回到家已经十点有多,母亲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她放轻了动作,却还是在关门的那一刹把妈妈给吵醒了。

裴妈妈睡眼惺忪,强打起精神,“忙一天了,累坏了吧。”

裴蕴桐浅摇头,放了包在沙发上,“妈,不是叫您别等我了吗,就这么在沙发上睡着了,着凉了怎么办。”

“你没回来我哪能安心回房间睡觉啊,行了,别说这个了,我在锅里给你煨了汤,我去盛给你啊!”

比起母亲的劲头,她的那一声“嗯”真的是微不可闻。

看到厨房里的母亲忙进忙出,她突然鼻子有些酸。她进去,轻扶她的肩,“妈,过两天我要去上海一趟。”

她明显感觉到了母亲的身形一滞,而后,她听见她说,行,路上注意安全。

她哽塞。良久,她开口,嗯,你照顾好自己。

两天后,晴好明媚。

上海,陆家嘴。

一个多小时的机程,从虹桥国际机场出来,她是带着一种敬畏心的。

上海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它自成一种剑拔弩张的味道。而在武汉,只有挤公交地铁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感觉。

陆家嘴这几个字于她而言并不陌生,都是当年课堂上嚼烂了的字眼。美国华尔街,伦敦金融城,东京新宿,上海陆家嘴…

到那已经临中午,他们一干人草草地解决了午饭后便直接往此行的目的地赶去。

一个外资机构。

下午的细谈会议整整持续了四个多小时,进展还算顺利。其目的很明确,合资,双赢。

散会后对方公司主动说要宴请他们。他们一行人在交换了几下眼神后,连声客气应下。

本来就是他们高攀了,这可是个好兆头。

对于裴蕴桐来说,她向来是不喜欢这些场合的。更讽刺得是,她生来就对酒精过敏。明明她爸妈都不是这样的。这让她在应酬场上往往都事倍功半。可是生意场上的事大多都是在觥筹交错间谈成的。所以,今天的晚宴,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得去。

她提前吃了抗敏性的药。这是她一早就准备好了的。虽说不能预防,但多少能减轻一些。

宴客的地点设在一家超五星级酒店,金碧辉煌的让人炫目。

裴蕴桐是此行中惟一的一个女同志,自然成了众人调侃的对象。看对方公司的仗势,大有要把她灌醉的意思。

领导出面给她解围,说是酒精过敏。以前银行内部同事聚餐,她不善饮酒,领导也是知道的。

对方公司可是不买账了,“张总有意偏袒女下属,可这酒精过敏的由头未免也找得太俗套了!”

张总还欲说什么,却见裴蕴桐端起面前的酒,仰头一饮而尽。杯子放下,她继续倒第二杯,“扫了大家的兴,蕴桐在这里先自罚三杯,今天我就算是喝进医院,也绝不说半个“不”字。”

“好!”起哄声一潮高过一潮,看着她三杯饮尽。

不过席至最后,她倒也没喝多少酒。不是对方有意放过,而是信贷部的一个师兄替她全权挡下了。一个男的替一个女的挡酒,风华正茂的年纪,大家想当然地以为他们是那种关系,也均“成人之美”。她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可这种时候也确实不是逞能的时候。酒这种东西自是能躲则躲,真进医院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她坐在位置上,看着师兄一杯接一杯的下肚,那种感觉,那种有人挡在她面前的感觉,很久没有过了。

那场酒喝了四个多小时,酒席散去,宁师兄已喝得烂醉。她还是清醒的,就是有些许不舒服。她主动请缨扶宁师兄回房。在人潮散去的拐口,她低声说,谢谢。

也不知道他有无听到。

离席的时候她才看过表,已经过十一点。而拐角那一边的几个包厢内依旧笑声连天。她路过一个时,发现门面半掩,好奇心驱使着往里面看了一眼。一个发福油光的秃头老男人,以及他腰间搂着的妙龄女人…

那个女人…

均染姐?

是不是她看错了…

那天晚上她酒劲上来,难受得睡不着觉。

她赶紧爬起来塞了药进嘴里,半天找不到水,就这样生咽下去了。

很多旧事像电影里的一幕幕从她脑间侵略而过,让她分不清痛源。

邹均染,她心上人的心上人。

夜凉如水,她披了件外套至窗口。

她的酒店对着外滩,窗外人群攒动,灯火璀璨。难怪都说是夜上海,当真是座不夜的城。

而这座不夜的城,她是第二次来了。

上一次来是2010年世博会之际,那个人多得…让她想到了很多年前课堂上学得一个词,万人空巷。

那么长的队伍,她排在队伍之外。她隐约记得有一个男生过来跟她搭了讪。

那个男生的问题、长相她都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她当时神经质地回了人家一句,我这是,别样的等待。

是的,她在等他。而他,却在等她。

另一头,离上海不远的,杭州城。

杭州,萧山。

许觐相了一天的亲,被她妈妈逼着相亲。

从心理医生到外科医生,从外科医生到大学教授,从大学教授再到实业家…

她这一天下来相了少说有不下于十个对象了。她妈也真是效率。在喝过一盏盏茶后,许觐她把这些大佛们一一都送走了。

她妈忍不住蹙眉惊慨:“这样都没一个瞧上的!”

她不以为意, “都是精英人才,年轻有为,跟我看上去好像也挺配。可是妈,我不喜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都微愣,本不是她的词。蕴桐说得,她说,许觐姐,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不嫁。

裴蕴桐一行人在上海待了三天。三天后启程回去。工作是在第二天就结束了的。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出去转了转,给同事买了点纪念品。

说来也真是好笑,上海有的大武汉也都买得到,偏要跋涉万里的带回去。男同事没关系,可她作为女同事,不带点“上海”的东西回去,难免会被人说闲话。

有些悠悠之口总是要堵的。这大概就是人们口中常说得“人情世故”。

人和比能力重要。尤其是像她这种在股份制银行混的。

回去那天,她在飞机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时,飞机已着陆滑翔。

她和同事一一道别,谢绝了宁师兄送她回去的好意。近出口时,她开了机,发现有一条未读信息。

我今天回来,路过武汉办点事,顺道去看看你。

她拉下看短讯的时间,一个多小时前。她匆忙拨了电话过去,电话很快接起。她强压住激动颤栗,问,“到哪了?”

“机场。”

她手一颤,慌乱地回过身去。只一眼,她就看到了他。

那么多人,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曾经多少次幻想过,也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她回身,就能看见他。

她没动作,伫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她。

那种感觉,让她想哭。很多画面鞭笞而来,最终幻化成面前的人像。

他叫顾青岩,顾是顾盼的顾,青是青史留名的青,岩是山石岩。是她,所喜欢的人。

是她,喜欢了很多年的人。

出租车上。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也会在机场?”

她刚才出神想一些事情,才回过神来,反应迟钝,“呃…赶上出差回来。”

他轻嗯,“裴阿姨最近身体都还好吧。”

她点头,“挺好的。”

他没再追问,眼神越过她看向车窗外,半晌后,他似想到什么,“你疤消了。”

呃?对啊,上一次见他是两年前的事。那时她左脸上还有疤。

她敛下睫毛,“去做了手术。”

之后车内便陷入了静寂。车子开过长江大桥,很多年前有人告诉她,如果相爱的两个人可以携手走完全程,便可在一起,一辈子。

一辈子啊,像所有传言故事中说得那样。大抵很多人都是不信的。她也不信。可是她,想相信。

她撤回视线,车内手机响了一下,是他的。他没有要看的意思,反问她,交着对象了没有。

她一惊。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问她这种问题,她据实回答,没有。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呃?她愣住,她以为自己听错,底部的手指绞到一起。好半天后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浅笑着,“不用了,你的人我怎么敢动。”

那天,他几乎是看了她妈妈就走了,一刻都不多留。是啊,她和她妈妈都多留他不住。

临走时,他回身来跟她说,有空多回去看看,妈挺想你的。

她要送他到楼下,却被他制止,“不用了。”

于是她就止步了。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违拗过他,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他从来对她疏离,把他跟她之间的客气拿捏得分毫不差。

而她,也不能强求更多。

目送他走远,她隐下情绪,进了门去。

母亲还在沙发上坐着,她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好久没见这孩子了,倒是有心了,过来看我。”

裴蕴桐轻应,没再接话。

“对了,你上次说他在北京学得什么专业来着?”

“服装设计,他现在有一个工作室,自己在做品牌。”

“是吗,那你干妈干爸估计得高兴坏了。那孩子从小就爱画画,那画画得呀,都是像模像样的。”

她没说话,表情平静如水。

“哎,那他以前那个女朋友,现在还跟他在一块吗?”

她没料到母亲会突然问这个,一时无言。

半晌后,她从沙发上起来,声音暗沉,“早分了。”

是啊,早分了。可早分了也不关她什么事。

别人的爱情都是青梅竹马,先入为主。可在她的爱情里,却不是这样。

刚才在门口她的那一句“我在上海见过她”,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算她自私,她在心底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或许只是相像的人,弄不好会叫他空欢喜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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