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落月成孤倚(1 / 1)
四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缓缓穿行在一条寂静无声的山道里。山林静谧狭长,远远地只能听到不知名的鸟叫声。
“殿下,到了。”紧跟在轿子旁边的一人对着轿子里的人和声道。
帘布被撩开,身着锦衣华服的俊美少年抬脚下轿,金亮的牌匾上赫然写着“陵南别居”四个大字。视线越过那层层叠叠的花丛,少年抬头仰望这端庄宏伟的皇家别院,心中不灭的是波澜汹涌的震意。
“七殿下,皇上等着您呢。”已经有专侍的太监候在门口,见陈言下轿,立刻毕恭毕敬地拢上来。两个月来,陈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称呼,垂下眼打量了自己的一身衣着,他对那太监道:“走吧。”
正殿祥正宫内空无一人,那带路的太监招呼陈言坐下,俯身低言道:“七殿下请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请皇上过来。”
带路太监走后,陈言立刻就从椅子上跃了起来。抬头打量这气宇轩昂的祥正宫,陈言从心底里觉得陌生雍容。
顺着青玉石阶层层而上,陈言缓缓走向那金灿耀眼的龙椅,入手处,只觉得温润如玉,似绸若缎。
心镶玲珑剔透的汉白玉的龙案上,整齐不紊地摆放着各种奏章,陈言随手拿起一本,自然而然地坐在龙椅上,开始细细品读起来。
反复读着奏折,陈言却并不能理解奏折中所说的内容,正要放下再拿一本,突然听到一个惊恐的声音响起:“七……七殿下……”
抬眼就看到声音的主人打着寒战站立在一人身后,忽然“扑通”一声,那太监直接跪到在地,不住地磕着头喊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明黄衣袍之人只是一甩长袖,淡淡道:“拖出去,杖毙。”整句话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好似此事与他并无干系。
立刻就有两人上前将之拖走,陈言立刻起身道:“等一下!”
二人随之停住手,静静地望着不可一世的皇帝。
皇帝面沉似水,好像在等着陈言说出接下来的话。陈言一跃而下,几步便至他跟前,张口问道:“他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打死他?”
皇帝仍是冷着脸不说话,看得那三人胆战心惊,全都跪叩在地。陈言从没见过像皇帝这样的人,见他久不说话,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皇帝静静地看着陈言不语,眼中眸中皆是一股冷漠,两人对视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皇帝才开口道:“玩忽职守。”
陈言不解,皇帝又道:“他本该看住你,不让你在这祥正宫随意走动。”
“我的脚长在我自己身上,为什么受罚的是他?”陈言理直气壮道,“要罚也该罚我!”
跪在地上的三人冷不防地抽了一口冷气,时至今日,还没人敢这样和皇帝说话。
“罚你?”皇帝冷笑一声,“你可知那便是人头落地的死罪?”
出生至今,陈言从未怕过什么,陈多夫妇更是没让他受过一丁点儿的委屈,今天听了皇帝这话,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陈言顿时瞪大了眼,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拖下去!”忽视掉陈言脸上的表情,皇帝又冷冷地说了一遍,那二人立刻将那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拖了下去。
缓缓抬头,陈言无声地端详起面前这个万人之上的威武君王,那双眼,冷冽中带着一股尖利和狠绝,目光所在之处全无障碍,犹如一柄长剑,深入而下便可探出全部心思。一股莫名的威压在一瞬间将陈言包裹其中,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害怕,他害怕那个人狠戾的目光。
短短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皇帝转身踏上那石阶,稳稳地坐在龙椅上,见他只是朝这边看着不语,皇帝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言儿。”
他记得礼仪公公曾经教过他这种情形应该如何处理,立刻跪下身来:“儿臣在。”
皇帝微微颔首,还算满意,继续道:“再过几日便随朕回宫吧,虽说早了一年,却也算不上什么大碍,这些年,倒是苦了你了。”
陈言敛下眼,淡淡道:“儿臣不苦。”
“起来吧,这些日子为了赶路,你也累了,这几天就暂住春华殿吧。”
陈言依礼起身,微微俯下身子道:“谢父皇。”正欲退出祥正宫时,陈言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问道:“我娘……唔,儿臣是说,儿臣的母妃,应该在宫中等着儿臣吧?回宫后,可容儿臣先去拜见一下母妃?”
皇帝就要拿笔的右手搁置在空中,见之不悦不语,陈言以为他不答应,只能改口道:“那儿臣还是等父皇来安排吧。”
“言儿,”皇帝想了想,还是道:“你母妃她……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陈言的身子有些不稳,颤抖几步,难以置信道:“母妃她……走了?”
“嗯。”一字之后,皇帝再没有说任何话语。
“儿臣……明白了,儿臣先行告退。”浑浑噩噩的陈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说完的这句话,待看清眼前之景时,他已经到了春华殿的门口。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无忧、最幸运的人,养父母无尽的宠爱,兄弟般要好的朋友,笑起来比天上的星星都还要好看的青梅竹马……可这一切又好像是梦境一般,在梦醒时分,全都化为一片灰烬。
孤坐在石阶上,陈言难过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还在陈家村的时候,蹴鞠输了,他还可以去斗蛐蛐,斗蛐蛐没赢他还可以去找筱蓁,教她读书,给她讲课。甚至在那天得知筱蓁定亲后,两坛酒下肚他也觉得舒服了不少。
可今天呢?没人陪他斗蛐蛐,没人听他讲课,更没有酒让他解愁,陈言第一次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娘,”陈言遥望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道:“我不是孤星,是不是?你告诉我,我不是孤星,我没有克死太后,也不会冲撞父皇,你回来告诉我,我不是孤星的是不是……”坚强隐忍了两个月的少年在说出这句话后再也忍不住了,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融进华美的衣袍中。
随皇帝抵达京城的时候,严言原本渴望见到亲娘的一颗心也已经熄灭了,随之换来的是他的悲恸和无奈。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冷嘲热讽,皇室之中便以三皇子严青玦和五皇子严青灏为首,宫外更有各大家族的世家子弟竞相热说。
“你的骑射,学得怎么样了?”
“回父皇,已经比一开始好多了。”
“嗯。你回京后的事,朕都清楚。”御书房内,皇帝抿下一口茶水,道:“朕会处理的,玦儿和灏儿的话,你莫要太往心里去。”
“儿臣都明白,谢父皇。”
“嗯,”皇帝点点头,“寻月殿住着可还好?”
严言淡淡一笑:“挺好的,父皇有心了。”
皇帝身子轻微后仰,似想起了好久以前的事,较为和蔼道:“听闻你经常在承合宫门口一站就是半日,你之前也问起过你母妃,朕想了许久,也该让你进去承合宫看看。”
严言抬起眼眸,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一瞬间亮了许多。
“你母妃走后,朕就把承合宫封了起来,想着将来有一天你回来,看着你母妃生前住过的地方,也会觉得心宽不少。”皇帝继续道,“你去看看吧,当年……是朕狠心了点,你才刚刚满月……算了,都是些旧事,你去吧,去看看她。”
有那么一瞬间,严言觉得他老了不少,特别是在提及旧事的时候。见他不愿再多说下去,严言只能暂时退下。
得了皇帝的允许,严言毫无障碍便跨入了承合宫的正门。封宫十五载,承合宫的院内却并无任何杂草,青石玉板一如当年。
轻轻推开那尘封了十五年的殿门,那屏风、那玉桌、那长椅、那绣床,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沙。缓缓走去,似害怕惊醒一直住在这承合宫里的主人一样,严言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布满灰尘的摇床。
细细望去,摇床内被灰尘掩盖的锦被仿佛还能看到当初的模样,喜庆的大红色,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无与伦比的爱。
“母妃……母妃……”严言哽咽的声音凝噎在喉,“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双手轻轻拂去锦被上厚重的灰尘,大红的颜色霎时暴露在眼前。
“七……七殿下?”背后传来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严言迅速擦干眼角回过身来。
一个宫女模样的中年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主殿门口,看着摇床边容貌俊美的少年,女子眼中瞬间便淌下一行清泪,“七殿下……您真的是七殿下?”
虽不知女子为何这般失态,严言却还是如实相告:“是,我是严言。”
“娘娘,您看到了吗?七殿下回来了,他回来了……”女子喜极而泣,望着严言笑道:“娘娘若是知道,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
严言这才问她:“那你是谁?”
女子拭去脸上的泪,道:“奴婢叫夕儿,是薛贵妃娘娘的陪嫁丫鬟。”
严言立刻拉住她:“那您一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夕儿浅叹一口气,往外走几步坐在石阶上,幽幽然道:“十五年前,殿下出生在这承合宫内,本该是一片喜悦,却正逢皇太后驾鹤西去,钦天监的许监正说,殿下是天煞孤星,出生便是奔向紫微而来。”
“紫微?”严言微微蹙眉,走到夕儿身边坐下,“何为紫微?”
“那便是皇上,这天下的主宰。”夕儿的目光直射远方,静静地给他讲着十五年前发生的种种,“巧的是殿下您与太后的八字正好不合,这才克死了太后,许监正说,下一个人便是皇上。那一日,是殿下满月之后的第三日,宣宜殿的曹公公带来了皇上的圣旨,当时我们谁也没有想到那道圣旨竟然是娘娘与殿下的诀别书。”
“所以,父皇便要把我送出宫?”
“是,那一日,不论娘娘如何哀求,皇上就是不愿见她,也不让她踏出这承合宫一步。”十五年前的事如今想来,夕儿仍是觉得悲恸不已。
“那后来呢?”严言追问道:“夕姑姑,母妃她是怎么走的?”
“娘娘她,自殿下不在身边后,日日便是望着那摇床发呆,一坐就是一天。”夕儿说着看了一眼那陈旧的摇床,往事皆历历在目,“或许是皇上可怜她,也或许是皇上心中有愧,多次传娘娘相见侍寝,娘娘都是以病相推,不愿见驾。不到半年,娘娘因为太过思念殿下,真的病倒了,那段时日,承合宫日日都有皇上派人送来的补药,可娘娘却一直不见好转……奴婢记得很清楚,那天,娘娘突然对奴婢说身子感觉轻松了不少,奴婢心里很高兴,想着这补药终归还是有用的……”说到此处,夕儿已经泣不成声,“可是当天晚上,奴婢来侍候娘娘用药时才发现,娘娘她已经走了……”
“母妃……”严言心中渐渐揪成一团,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粒粒而下。
“后来,奴婢替娘娘收拾遗物,在娘娘的箱子下面发现了一封信。”夕儿将信从怀中掏出,双手呈给他,严言先是一怔,紧接着便一把抓过来拆开了信封。
从头至尾,严言不敢放过一个字,看到最后,他已是泣涕如雨。
“小七……小七……母妃她总是这样唤我的么?”严言低声问着,将信又重头看了一遍。
“是,”夕儿目视前方,眼中已没了焦点,只是静静答着,“殿下出生一个月内,皇上并没有赐名,因殿下在众皇子中排行第七,娘娘便唤着殿下为小七。”
虽毫无当年的记忆,可夕儿的重述却让他好似看到了那个血淋淋的分别,一晃多年,这座承合宫的主人已经在地下沉睡了十五年。
严言不知道夕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踏入殿内,轻手关上殿门,严言顺着信中所述找到了床下的一个暗格。所装之物,只有两个晶莹剔透的玉镯,暗处细看,竟能散发着微弱的亮光,入手时,似流水一般清滑。严言虽不懂玉石,却在看到之时便已知晓这对玉镯正是一对上上之品。
无声地退离承合宫,严言踽踽独行在前往宣宜殿的路上,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宣宜殿。
“皇上,七殿下求见。”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突闻严言求见,正要写字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一瞬,随后搁下笔,道:“传他进来。”
“传七殿下觐见!”
严言规规矩矩地给皇帝行着礼:“儿臣见过父皇。”
“起来吧。”
“谢父皇,儿臣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想求父皇。”
“哦?”皇帝觉得惊讶,这是严言第一次跟他说“求”这个字,不过新奇归新奇,皇帝还是很想知道他所求何事,遂问道:“你想求朕什么事?”
“儿臣……想求父皇,让儿臣搬到承合宫。”
皇帝原以为他所求之事无非便是拜见薛贵妃的墓陵或是整新承合宫,却不想他竟然想入主承合宫,一时,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除去第一次见到皇帝时他的目光是狠戾的以外,严言在之后的日子里从未再见到他流露出这样的神色。十五、六岁的少年,论心性还是个孩子,虽然性子野了些,却总归还是有怕的东西。
不敢再直视皇帝,严言有些心怕地低下了头:“父皇若是觉得不妥,就当儿臣没说过,儿臣就不打搅父皇了。”说着就欲退下,刚刚后退了一步,就听到皇帝道:“没什么不妥的,朕只是怕吵到你母妃,才犹豫了半响,不过若是你真的搬到承合宫,薛贵妃就算被吵到想必也是心喜的,过几天你自己找个日子搬去承合宫吧,不必再来回禀朕了。”
欣喜之余严言还算没有失了规矩:“儿臣多谢父皇!”
“还有。”皇帝似刚刚想起什么,道:“再有不到十日便是除夕了,礼仪、规矩,这些你都记下了吗?”
“是,”严言抿了抿唇,敛下眼来,“儿臣都记着,不会让人挑刺。”
“嗯,若是没事,你便退下吧。”
得了皇帝准予的第二日,严言就找了几个心细的宫人,将承合宫上下皆打扫了一遍,次日就不动声色地搬了进去,又将夕儿调来做承合宫的掌事,一切才算有了一个开始。
除夕这日,宫中上下已经做好了迎接新年的准备,放眼望去,一片张灯结彩,喜庆的大红色遍布四周。
严言起了个大早,夕儿替他理了理衣袍,笑问道:“殿下今天怎么起这么早?祭祀大典虽然不在今天,可待会儿的晚宴也算折腾人的,何不多休息一会儿?”
严言道:“都说我是天煞孤星,父皇前几日刚刚叮嘱过我,我不能让别人拿我说事,所以我今天要先去给父皇请安,免得落人口舌,说我出自乡野,不懂规矩。”
夕儿心中悸动一瞬,手指微微颤抖,转而又道:“说的是呢,殿下还是早些去宣宜殿请安吧。”
皇帝刚刚穿好衣裳,正在漱口,听曹新来报严言求见,并不惊奇:“传他进来吧。”
“儿臣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
“谢父皇。”
皇帝擦了擦脸,又将帕子顺手递给一个宫人,道:“今天来得倒是早。”
严言笑道:“父皇的话,儿臣一直记在心里。”
皇帝颇为满意:“你先下去吧,酉时记得准时到仁寿殿。”
“是,儿臣记下了。”
许是近日来天气不太好,酉时才过一刻天就暗下来了许多。严言怕落人话柄,遵皇帝的话酉时便到了仁寿殿前。
已经入席的宫臣已有不少,一个宫人引着他来到皇子席上,刚刚坐下,就听到身边传来一个讽刺的声音:“哟,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七弟啊。”
这声音对于严言来说早已不算陌生,少年手握成拳藏在宽大的衣袖下,面上却带着一份笑:“五哥。”
“得!这声五哥我可消受不起,若是你哪天一个不留神,克死我了,那可怎么办呢?” 严青灏说完便放声大笑起来,对坐在身边的另一个男子道:“三哥,你说是吧?”
严青玦只是懒懒地看了严言一眼,嘴边带着慵懒的笑,轻轻地抿了一口酒,并不言语。
“今儿个五哥还敢拿这件事说乐,看来是摆明了想要父皇治你的罪了。”一个严言从未听过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身后,几人一齐回首,只见一个墨色衣袍的翩翩少年正缓慢踏步过来,旁边引路的宫人弯下腰道:“成王殿下,您这边请。”
自入京以来,五皇子严青灏与三皇子严青玦便是严言所见次数最多的皇子,其他几位皇子公主他也都见过一面,可唯独成王严佑成是他至今为止从没见到过的。
虽没见过,可这位才十三岁便已经封王的弟弟却在他初次进京时便已经听说了。皇帝的几位皇子当中,如今已经封王的也只有皇长子严渊、二皇子严遂以及这位九皇子严佑成。严渊一直很得皇帝的喜爱,所以早早就被封了亲王,搬到了宫外。严遂虽然平庸,却因为母家的关系得到了一个亲王封号以及皇帝赏赐的一座府邸。但是说起这位成王殿下来,世人就觉得很是惊奇了,他从小就不得皇帝的宠爱,母亲也早早被皇帝给处死了,按理皇帝要封谁的王也封不到他的头上去,可事情偏偏就是这样,不得宠的严佑成反倒成了皇帝的儿子当中第三个被封王的。所以在很多时候,严言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弟弟还是很好奇的。
“每年的除夕晚宴都是因为有了你,父皇才会没有好心情,九弟,难道你不该反省反省吗?”
成王似早已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不大不小的声音适时落在在座几人的耳中:“哦?可我怎么听说,父皇去年生气是因为五哥没处理好户部的事呢?”
户部尚书梁进是严青灏的小舅子,因为除夕前夕强抢民女误打死了人,便被皇帝判了死刑。这件事一直是严青灏心里的一根刺,本来梁进的案子说起来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成王却故意以“户部”二字提醒他没有好好管住梁进,暗暗也嘲讽他失去了户部这边的一个大人物。
果不出成王所料,严青灏立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拍案起身就要骂:“严佑成!你……”
“五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一个充满稚气的声音及时打断严青灏的话,严言认得这个声音,来人正是皇帝现今最小的女儿容月公主。
容月年纪虽小,心底却清楚得跟一块明镜似的,她扫了一眼浅笑不语的成王,又看了一眼怒气冲冲刚刚坐下身的严青灏,笑道:“父皇经常教咱们,切不可以大欺小,以强欺弱,五哥早已过了弱冠之年,为何偏偏就爱和还未束发的九哥如此说乐呢?”话音一转,她又看向成王,仍是笑着:“九哥也真是,都是陈年的旧事了,还老喜欢挂在嘴边,要说乐也不是像你这样的吧?”
成王温婉一笑:“皇妹说的是,今日之事,为兄的确有错。”说着一瞟严青灏,又收回视线看向容月:“五哥日后若是不再和小弟说笑,小弟我自然也不会将以前的账本翻出来。”
容月道:“这样岂不是最好?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何必老揪着那些子旧事不放呢?”说着走到自己的席位坐下,不再开口。
几番对话下来,严言不禁大吃一惊,他早就听闻皇帝对容月公主宠爱有加,不仅仅是因为天生的容貌,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总能一眼看中要害,刚刚这尴尬的局面,若非是她,恐怕现在已经闹到皇帝面前了。
晚宴才刚刚开始,严言就已经领略到了这几位皇子的厉害,也对一直没有见过的成王瞬时刮目相看,长期生活在乡野的他也在这一刻隐隐看出了日后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