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绕床弄青梅(1 / 1)
将筱蓁送回家后,林家婶婶像往常一样问候了他几句就没了别的话,许是得了陈言的承诺后感到心安,筱蓁同往常一样说乐着,并无半分异样。
回到家后,陈言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问陈多道:“爹,是不是男人亲过女人后,女人就有小宝宝了?”
陈多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反倒问他起来:“你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
陈言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今天一整天都很乖的,没有偷徐大婶的葡萄吃,也没有赶陈大爷的鸡,还没有踩坏陈大妈的菜,更没有打架!”
陈多这才放心:“那你干嘛问起这个?”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亲了谁了?”
陈言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今天发生的事,说完后又立刻像发誓一般对陈多道:“爹,我一定会对蓁儿负责的,我也一定要娶她当媳妇!”见陈多傻望着他不说话,心急的他还以为陈多不会同意,又抱着他的胳膊道:“爹,你答应蓁儿当我的媳妇好不好?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惹事了,我一定会好好念书的!”
陈多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偷偷地亲了……蓁儿?”
陈言望着他小心地点了点头,一脸的哀求。
“唉……”陈多长叹一口气,陈言的婚事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管,只是陈言从小就是一个倔脾气,要是不顺他的意,他恐怕不会就此罢休。
想了想,他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解释女人被男人亲过后是不会有小宝宝的,刚刚听完这一句,陈言就已经高兴到天上了,也不管陈多之后都给他说了些什么。
“爹,还有一件事。”待陈多跟他讲完后,陈言看了看堂屋,对他道:“这件事你可别让我娘知道了,还有,也不能让蓁儿的叔叔婶婶知道了,反正这件事你不能跟别人说就是了。”
陈多顿时哭笑不得,只能点头答应他不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陈言从学堂下学回来,拉了筱蓁就往两人秘密的竹林走去,刚到竹林他就兴奋地对筱蓁道:“蓁儿,我昨天问过我爹了,他说你是不会有小宝宝的,你不用担心了!”
“真的?”筱蓁听闻也是一阵雀跃。
两人高兴了片刻,陈言问道:“我上次教你的千字文你会背了吗?”
筱蓁点头,一字不落地背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很多年后,筱蓁每每到达此处,都会想起当年陈言教她的一字一句,都会无比地想念年少时分,若是一切能够从头开始,她一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爱着他,一定会比爱自己更加爱他。
转眼又是几年,那个俊美不似常人的少年已经束发为髻,眉眼间的凌气也更盛几分,虽还是那样清澈澄亮的双眸,可眼眶比之从前还是深邃了不少。
“蓁儿!”他像从前一样,在下学后第一时间跑到她家门口。
少女一袭浅绿色的衣裙,灿如春华,皎若秋月,正笑盈盈地望着他。当年清秀可人的小姑娘转眼已是丰姿冶丽的豆蔻淑女。
“走,阿临在池子前等着呢!”
“今天咱们不去竹林?”
“不去了,昨天下了大雨,阿临说今儿个池子里的泥鳅多得都要溢出来了,咱们今天捉泥鳅去!”
两人到达池子的时候,陈临早已卷了裤腿下水了,见之姗姗来迟,他对二人喊道:“可不少呢,阿言,快下来啊!”
陈言早已迫不及待,将手中的书往筱蓁怀里一塞,拉起袖子卷起裤腿就朝池子里冲,溅得陈临一身的水。
“蓁儿,接着!”陈临一手举着一只泥鳅,朝岸上的筱蓁喊着,筱蓁拿起早已放在一旁的木桶,任陈临将泥鳅丢到桶内。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人就抓到了满满一大桶的泥鳅,“阿言,阿临,已经够了,你们上来吧。”
两人却是意犹未尽,又在水里耍了一炷香的功夫才上来。甩甩手臂,陈言故意弄得筱蓁一头的水,气得她追着陈言绕着池子转了一圈。
“行了,蓁儿,别闹了。”陈言不再逗弄她,转身瞧见陈临已经就地生了个火,正笑嘻嘻地对那二人道:“咱们来烤泥鳅吃吧。”说着熟练地将泥鳅剖腹洗净,再串在枝杈上架在架子上烤。
不一会儿就闻到了香味,陈临将泥鳅翻了个面接着烤,对流着口水的两人道:“马上就好了。”
筱蓁一推陈言,白着他道:“你看看人家阿临,什么都会,哪儿像你啊,吃个泥鳅都不会自己动手。”
陈言不服气:“这么多年教你读书识字的可不都是我么!”
筱蓁故意气他:“我婶婶说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像阿临这样又会烤鱼又能下地,谁会不喜欢啊,说不定我以后就跟着阿临了。”说着还往陈临身边挪了挪。
陈临闻之微微一愣,却只是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淡淡一笑。
陈言急道:“你敢!你可是和我拜过堂的,是我的媳妇,别人你统统都不要想!”
筱蓁继续道:“不过是小时候办家家酒闹着玩,你怎么还记得呢!”
“你……”陈言气极,一甩手中的树枝,捡起地上的书头也不回地就朝家里跑去。
一直到家门口都没有看到筱蓁追上来的身影,陈言使命一踢地上的石子,怒气满满地夺门而入。
湿哒哒的衣服穿在身上并不舒服,陈言脱下湿衣,随手捞起床上的一件衣服就换上。
陈妈听到开门的声音,从后院过来看到他就地坐着,遂问道:“言儿,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陈言不想说话,只是直直地“嗯”了一声。
“咦?”陈妈指着他的衣裳,问道:“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么一件衣裳?”
陈言顺势看了看身上,没好气道:“昨天下大雨,忘了带伞,你和爹又出去了,我又忘了带钥匙,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湿了,去阿临家换的他的衣裳,还没来得及还给他。”
吃罢晚饭,陈言虽没了之前的气意,可心中还是觉得郁闷非凡,硬着头皮看了一会儿书,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他:“阿言!”
听出是陈临的声音,他放下书出去:“怎么了?”
陈临气喘吁吁道:“筱蓁不见了!”
陈言脸色大变:“什么?不见了?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怎么会不见的?”
“你走了以后,小静几个就来了,说要一起玩躲猫猫,可最后怎么都找不到筱蓁。”陈临急匆匆地解释道,“你知不知道她会躲在什么地方?”
竹林!第一个想到的地方立刻冒了出来,他对陈临道:“你先去蓁儿家附近守着,千万不要告诉林婶婶蓁儿不见了的事,说不定我知道她在哪儿。”
陈临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你要是找到了她,一定带她回来。”
“嗯。”陈言撒开了腿就往后山的竹林跑去。
竹林空空荡荡,并没有筱蓁的影子。
陈言傻眼了,他实在想不出筱蓁还会躲到哪里去。
已是日薄西山,他边走边想,记得有一次他和筱蓁从竹林出来正好看到要落下的太阳,筱蓁便指着太阳对他道:“真想去后山那边,太阳落下的地方看看,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子呢。”
他望着将落的日头暗暗出神,难不成真的……
下一刹,他就迈开了脚步,朝后山那边,太阳下落的地方走去,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一路上除了“呼呼”的风声,他没有听到任何别的声音。
来回几乎要将后山转了个遍,陈言还是没能找到筱蓁的人。看看天色,已经有些看不到五指了,说不定,蓁儿已经回去了呢。他淡淡一笑,心里如是所想。
往回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周围突然传来一个很小的声音:“救命……”
陈言一个激灵停住了脚,想看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立刻那个声音又来了:“救命啊……”
蓁儿!陈言认准了方向就朝之跑去,求救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欣喜之余,他并没有注意脚下,草丛里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将他狠狠地绊倒在地,右脸随之也擦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起身的时候,他只觉得两个膝盖疼得要命,忽然一滴水似的东西顺着他的脸滑到了下巴上。习惯性地用衣袖擦了擦脸,却感觉脸上的湿润越来越多,也有着一股火辣辣的疼。
用手摸了摸湿润的右脸,他“咝”地一声轻轻叫了出来。
“阿言,你教我读书识字好不好?”
“这个竹林真舒服,以后我们就来这儿看书好不好?”
“阿言,偷偷告诉你,你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
“我想当新娘。”
“阿言,我天天跟着你。”
“嗯,那我以后就跟着你,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你看看人家阿临,什么都会,哪儿像你啊,吃个泥鳅都不会自己动手。”
“不过是小时候办家家酒闹着玩,你怎么还记得呢!”
过往的一幕幕犹如烟花一样盛开在他的脑中,一阵凉风吹来,兀自发呆的陈言冷不防打了个冷战,清醒过来。
陈言脑中一时杂乱了,自小到大,他都是村里生得最好看的,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羡慕他的容貌,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筱蓁才跟他格外亲近。不能让她看到我受伤的脸,陈言默默想着,双手不自觉捏紧了衣摆,若是她知道我破相了,或许……她就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亲近我了……
心中想着这些,陈言“哧啦”一声撕下中衣的摆角,将眼睛以下的部分蒙在里面,重新踏出脚向声音所在的方向赶去。
“救命啊……”筱蓁的声音摇摆在风中,瑟瑟发抖。
声音越来越近,唯恐再次摔跤,陈言不得不小心地挪动着脚。
扒开一处齐人高的杂草,他迈出了一小步,没想到踩了一个空,迅速地抱住身边的一棵小树苗,这才没有掉下去。
“救命啊……”下面传来筱蓁的声音。
陈言心里一阵高兴,正要喊她一声叫她不要害怕,突然想到筱蓁最是机灵爱闹,若是让她听出了是自己的声音,最后一定会扯下他脸上的布,那他脸上的伤就要被她看到了。
他咽了咽口水,解下身上的腰带,将一端捆绑在手心,另一端直接抛了下去。
她似被惊到一般叫了一声,借着刚刚从云层中出现的月光,这才看到了脸上蒙着白布的陈言。
他摇摆了一下手中的腰带,示意她抓住它。
筱蓁心领神会,拉住带子就缠在手腕上,陈言扯了扯带子,筱蓁足下一蹬,他又使了一把劲,这才将她拉了上来。
上来之后,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陈言料想她定是吓坏了,走过去拍拍她的背,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
许是刚刚的事太过惊心,筱蓁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陈言见状,立刻脱下外衫披在她的肩上,筱蓁本不想要,陈言却很是坚持,她便只好将外衫套在身上。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一片感激,小声问道:“谢谢你救了我,但是你是谁?为什么要蒙着脸呢?”说着就抬起手想要扯下他脸上的布。
陈言后退一步,对她摇了摇头。
她看了他半天,眼中渐渐流露出一股同情:“你是不是不会说话?”
天知道陈言多想告诉她自己是谁,但在听到她的话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他:“你救了我的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这是我身上唯一的东西,就送给你吧。”
陈言接过荷包,暖暖的,还带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她又说道:“我叫筱蓁,就住在山下的陈家村,你要是认得路,可以去找我玩的。”
陈言点了点头,仍是没有说一句话。
她环顾四周,道:“我要赶紧回去了,不然叔叔婶婶该着急了。”说着便起身往山下走去。
陈言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最后消失不见,才扯下蒙在脸上的布。
回到家后,陈妈看到他脸上的伤,急的不得了,陈言反复叮嘱着她不要把他脸上有伤的事说出去,陈妈看到他一脸严肃,语气也是执拗,只能点头答应。
已是戌时,陈临躲在筱蓁家附近的一个草丛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家。在这段时间,他看到林家婶婶出入家门不知多少遍了,还一声声喊着筱蓁的名字,无数次他都想跑出去告诉林家婶婶筱蓁的实情,可一想到陈言的话,他又只能按捺下内心的冲动。
看了看天色,陈临再也等不下去了,刚刚站起身就看到远处跑来一个瘦弱的身影,定了定神他才发现那人影就是筱蓁无疑,一颗紧紧提着的心这才悄然落地。
远远见她并无大碍,陈临心中松下一口气,转身朝家里走去。
他很少这么晚回去,刚刚进门就是母亲的责问:“阿临,去哪儿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陈临只是道:“和阿言他们多玩了一会儿。”
好在陈临的母亲也并没有再多问,这件事就算这样悄悄过去了。
而在筱蓁家,林业挥手就要打她,林家婶婶立刻将她护在身后:“你这是干什么!蓁儿没事就好了,你打她做什么?”
筱蓁躲在林家婶婶的身后不敢出来,眼中满是恐惧,胸膛里的心脏跳动得极快。
“蓁儿,快上楼去。”趁林业不留神,林家婶婶小声对她道,筱蓁心里怕得很,立刻往楼上跑去,边上楼还能听到林业对林家婶婶的斥骂声:“真是个拖油瓶!好端端的你要收养她干什么!就是一个赔钱货!”
筱蓁关上门,趴在床上小声地哭着。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她猛地回身,发现来人是林家婶婶,这才松了一口气。
“蓁儿,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林家婶婶见她浑身一片脏乱,头发也是乌蓬蓬的,很是心疼道,又仔细看了看她,见她衣袖上的血,惊呼道:“怎么有血?你是不是伤着哪儿了?”
筱蓁摇头道:“我没伤着,只是掉下了斜坡,然后昏睡了一会儿,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说着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
再次检查了一下,在确认她真的没受伤后,林家婶婶心安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是……”
“只是什么?”筱蓁疑问道。
林家婶婶指着那件带血的衣裳道:“上次好像看到阿临那孩子穿着一件这样的衣裳,那个救你的人莫非是阿临?”
筱蓁道:“天太黑,我只看到他脸上蒙着布,也不说话,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我明天去阿临家问问,看这件衣裳是不是他的,若真是他的,那他就是救了你的命了。”林家婶婶抚摸着那件衣裳道。
筱蓁并没有想到救她的人会是陈临,但转念一想,玩躲猫猫的时候,陈临也是参加了的,想到这里,她心中对陈临的好感顿时又添了一分。
“陈家嫂子!”第二天一早,林家婶婶就带着那件衣裳来了陈临家。
“是林大妹子啊。”陈临的母亲正在洗衣裳,见林家婶婶来了,立刻起身将她迎到屋内,“有什么事吗?”
林家婶婶拿出那件衣裳道:“你看看,这件衣裳是不是你家阿临的?”
陈临的母亲拿起衣裳仔细看了一番,点头道:“这件衣裳是阿临的,可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说着又翻了一遍,看到袖子上已经带黑的血迹,立刻慌道:“怎么会有血?林大妹子,这是怎么回事?”
林家婶婶便将前一天晚上筱蓁跟她讲的事又原原本本地给陈临的母亲讲了一遍,陈临的母亲听得心惊胆战,缓了缓神后,对林家婶婶道:“是了,阿临昨天晚上回来得是比平常晚了一些,他又说只是和陈多家的儿子出去玩得晚了点,我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多亏了你今天告诉我,不然我可真的要被这孩子给唬过去了。唉,我们家阿临就是这样,在外面吃了亏、受了什么委屈从来都不会在我和他爹面前说一句,倒是陈多的儿子,鬼机灵的。”
“阿临确实是个老实的孩子。”林家婶婶并不否认,将衣裳递给陈临的母亲,“今天一心急着来问问,这衣裳都没来得及洗,倒是难为阿临了,救了我家蓁儿,还一言不发的。”
陈临的母亲突然面露难色道:“阿临和蓁儿一起长大的,我看得出他对蓁儿……嗯……就是……”
林家婶婶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笑道:“陈嫂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阿临对蓁儿有救命的恩呢,这事儿,不用老林做主,我来做主都成!”
陈临的母亲立刻喜上眉梢:“真的?那这事儿我们就先这样定了,等阿临他爹回来我就给他说这件事。”
笑着走出陈临家后,林家婶婶心里舒坦得很,筱蓁虽是林业的亲侄女,可林业却一直觉得她是个拖油瓶,若是她早早嫁了人,每日也不用天天看着林业的脸色了。一想到这些,林家婶婶就觉得高兴得紧,足下不免又加快了些往家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