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悠悠少年情（1 / 1）
转眼就是十年，当年不会言语只会咧口大笑的襁褓婴孩转眼间就长成了一个风采翩翩的总角少年。
不负陈多当年的话，才十岁的陈言已是俊美绝伦，村里不少有女儿的家里都明里暗里给陈多夫妇示意，想将自家的闺女嫁给陈言，而陈多夫妇都以陈言年纪尚小为由一一拒绝了。外人不知道，陈多夫妇却是头都大了，若是自家的孩子，夫妻俩早就见到好的人家便给他定下亲事了，可陈言的身世偏偏不是那么简单，二人怎能轻易决定？
虽是风姿颜貌高比常人，可陈言的顽皮爱乐却时常让陈多夫妇感到头疼不已，今日有人来找陈多告状说陈言又将他家的鸡赶得不知所踪，明日又有人来告状说陈言将种在院子里的葡萄吃了个精光。
无奈陈言到底不是他陈多的亲生儿子，身份背景又高，又是打也打不得，只得怒声呵斥几声，遇到他闯的大祸，陈多顶多念叨他一天，可一天完后，陈言照样到处惹事，陈多只好跟在他身后替他收拾烂摊子。
十岁的孩子，正是爱玩爱闹爱惹事闯祸的时候，可近一段时间，陈多忽然发现这个孩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可最明显的一点是，他有连续半个月没有给他惹事了。
在陈多看来，这是他求菩萨都求不来的好事，遂舒心了几天，也没有太在意他近日的变化。
“阿言！”陈言抬头，一个和他同龄的男孩朝他走来，“我们去骑竹马吧。”
“不去！”
“那去斗蛐蛐。”
“不去！”
“蹴鞠？”
“也不去。”
少年气了：“那你要干什么？”
陈言拉他坐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屋子道：“阿临，你看那个房子。”
被叫阿临的少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疑问道：“那个房子怎么了？难不成是个鬼屋？”说到这里，阿临立刻乐了，“难怪你一连好多天都不和我们玩，原来是在观察那个鬼屋啊，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去那个鬼屋看看吧。”
陈言一拍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没好气道：“什么鬼屋！我什么时候说了那是个鬼屋了？”
“那……你要我看那个屋子做什么？”阿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发现啊，”陈言在他的耳边小声道：“那个屋子里住的人是我以前没见过的。”
“那有什么，这个村子里，我没见过的人多了去了。”阿临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听他这么说立刻白了他一眼。
“是真的！”陈言突然急道，“我上次看到那个屋里走出来一个小女孩，是我之前都没有见到过的。”
“哦？”听他这么一说，阿临慢慢有了兴趣，村里一起玩的孩子，他俩基本上都是认得的，“要不去看看？”
“这样真的好吗？”陈言有些扭捏。
阿临顿时惊得口都张大了：“你……你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你什么事没做过？今天怎么了，发烧了？”说着就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
还不等他的手靠近，陈言就一掌打飞：“我才没病呢！”
“那干嘛不去？”
“去就去！”
就这样，两人并肩往那栋屋子走去。屋门大开，院子里还晒了不少玉米棒子，就是没有见到一个人。
“有人吗？”阿临先开口喊道。
等了半天都没有人出来，他拍拍陈言：“归你了。”
陈言虽心里有些别扭，却还是不甘示弱朝屋里喊道：“有人吗？”
“你们找谁？”陈言刚刚喊完背后就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两人整齐地回头一看，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女孩挎着一个篮子站在他们身后，一双纤手皓白如玉，白白嫩嫩的瓜子小脸白里透红，双眉修长如画，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俩。
“果然没见过。”阿临小声道，只觉得这个女孩比村里其他的女孩子都要好看很多。
那女孩问：“见过什么？”
陈言抢在阿临前面先开口道：“我们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小女孩甜甜一笑：“我们是半个月前才搬来的，你们当然不认识啦。”说着将篮子放在地上，道：“进屋坐会儿吧，我婶婶过会儿才能回来呢，外面热。”
阿临好奇道：“你家里就只有你和你婶婶吗？”
小女孩摇头，小声道：“还有我叔叔，他现在还在睡觉，你们小声点，别把他吵醒了，他脾气有点不好。”
两人一起点了点头。
小女孩给他们二人各倒了一碗茶，道：“我叫筱蓁，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不等陈言回答阿临就先说道：“我叫陈临，他叫陈言，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陈言狠狠地甩给了他一个白眼，又笑呵呵地对筱蓁道：“那我以后来找你玩好不好？我叫你蓁儿好不好？”
筱蓁初来村子不久，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平日里也觉得有些孤单，此时听到陈言的话，立刻答应道：“好啊，我一个人就是觉得不好玩呢，你以后可一定要记得找我玩。”说着又递了一块糖给陈言。
这次换陈临对陈言瞪眼了，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个暴躁的吼声，吓了三人一跳：“吵什么吵！要吵给老子出去外面吵！”
“对不起，我叔叔好像醒了。”一股尴尬的笑露在筱蓁的嘴角，她年纪虽小，心里对一些事情却很是清楚，“我们去外面说吧。”
“外面热，你还是就在屋里吧，我们也该走了。”一向顽皮爱闹的陈言一改往日的作风，也不管陈临是不是同意就强行拉着他走出了屋子。
“阿言，你今天没事吧？”走出筱蓁家好远陈临才问道。
“我能出什么事？”陈言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也不怎么追究他这句话了。
下午吃饭的时候陈多就觉得他好像又有些不对劲了，有些担心地问道：“言儿，你这几天没事吧？”
陈言被问得一愣：“我能有什么事？”
陈妈添了一碗饭过来，也是一脸疑问地看着他，直看得陈言觉得头皮发麻，立刻转眼话题道：“爹，咱们家斜对面那家人是谁啊？”
陈多道：“半个月前从外边搬来的，听说姓林，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从学堂回来，陈言连家都来不及回就径直跑到筱蓁家，筱蓁正坐在小院内剥玉米，见他来了，扔下手中才剥了一半的玉米就朝他跑来：“陈言哥哥，你来找我玩吗？”
从来没人这么喊过他，脸一红，陈言觉得好不自在：“你就叫我阿言好啦，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筱蓁为难地看了看还没剥完的玉米，对他道：“我要先剥完玉米才能出去玩……”
“你叔叔婶婶呢？”
“叔叔还在睡呢，婶婶去地里了还没回来。”
“还在睡？”陈言看着山边将落的日头，吃惊道：“难不成睡了一天？”
筱蓁摆弄着衣角，难为情道：“叔叔最近好像病了，所以……”
陈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婶婶什么时候回来？我带你出去玩一圈了回来再剥也行啊。”
筱蓁笑着摇头：“婶婶每天都很忙，我要是不帮忙的话，她就得忙到深夜了。”
陈言看着一院子金黄的玉米棒子，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我来帮你剥吧。”说着将手中的书往地上随手一扔，捡起一个就剥了起来。
筱蓁捡起他的书，翻了两页，眼巴巴望着他道：“阿言，你教我读书识字好不好？”
陈言闻之一愣，问她：“你想读书？”
筱蓁点头。
“那为什么不去学堂呢？我看到夫子的女儿也在学堂呢。”
筱蓁一页页地替他抚平卷起的书角，爱不释手地望着这本书道：“我以前跟婶婶说过，可婶婶说姑娘家读书没什么用，而且去学堂也要花钱，叔叔又……”她突然停住嘴朝屋门看了一下，又道：“我一直很想读书的……”
“那你爹娘呢？”
“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
陈言当即明白问错了话，遂一直保持沉默。他只觉得每天去学堂读书是一件很要命很吃苦的事情，不想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渴望读书识字的人。他放下手中的玉米，握住筱蓁的手道：“好，那我以后就教你识文断字。”
见他答应了，筱蓁心底立刻甜蜜蜜一片。
从第二日起，陈言上学堂再也不拖拉了，夫子授课时他也是全神贯注，一改往日在课桌下和陈临的嬉戏打闹，不光是陈多两口子，就连学堂里的夫子也怀疑他近日是不是吃错了药。
下了学堂后，陈言也不再和陈临搅和在一起斗蛐蛐骑竹马了，而是马不停蹄地往筱蓁家赶去。为了不让筱蓁的家人发现，两人特地选了后山的一片竹林当做课堂，陈言除了教她识字以外，也会将夫子当天讲授的内容解释给她听。
比之自由无人约束的陈言，陈临就差远了，不光要帮家里的爹娘下地，还得喂鸡放牛，因此和筱蓁在一起玩的时间远没有陈言和她玩的时间多。
难得这一日学堂的夫子病了，陈言放下书本就直奔筱蓁家而来。
“蓁儿！”
小姑娘收拾好了东西兴冲冲从家里出来，见他今日并没有带书，疑问道：“今天不讲课吗？”
陈言牵着她就往前走：“今天夫子病了，放我们休息一天，我也让你休息一天，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半年来的相处让筱蓁很喜欢这个小哥哥，也很乐意同他亲近，遂点头答应：“好啊！”
村口处，十几个九、十岁的女孩儿聚在一起，隔了老远，其中一个指着往这边走来的陈言道：“是阿言呢，我们叫他过来和我们玩家家酒好不好？”
十几个女孩子欣然同意，一哄而上就将陈言二人围在其中。
“你们干什么？”陈言看着她们，不知所为何事。
其中一个奶声奶气道：“阿言，我们来玩家家酒好不好？”
虽都还年幼，可陈言俊美的相貌早已深入在场所有女孩子的心，每当她们要玩家家酒的时候都会先找上陈言。
若是在往常，陈言肯定不会答应和她们玩这样的游戏，可今日他却突然转了以往的心思，指了指筱蓁道：“她叫蓁儿，你们要是同意我带上她一起，我就和你们玩。”
虽然筱蓁一家已经搬来陈家村有半年了，可在场的女孩子仍是有一大部分人不认识她，那个奶声奶气的女孩儿嘴一撇，本来不想带上筱蓁一起玩，可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便知道若是不答应带筱蓁一起玩，陈言就不会参加了，只好答应道：“那好。”
陈言自然不知道这女孩儿的心思，只问道：“那怎么玩？”
几个女孩子想了想，仍是那个奶声奶气的女孩儿道：“今天玩嫁新娘。”
好几个女孩子拍手欢呼，有人道：“那新郎就是阿言了，只是……谁当新娘呢？”
“蓁儿！”陈言立刻道，“我只要蓁儿当我的新娘！”
陈言不知道，当时的年少天真，本是一句游戏话，却印证了一切，羁绊了一生。
他话音刚落，十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
筱蓁到底是年幼，根本不知这其中的关系，只以为扮新娘比扮其他人要好玩上许多，也跟着陈言附和道：“我想当新娘。”
“不行！”立刻有人反对。
“我也不答应！”
“我想当新娘……”
一票人的反对让陈言觉得很是烦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拉了筱蓁就往别处走：“不让蓁儿当新娘那我就不玩了！”
见陈言似真的要走，几个女孩子只好妥协道：“那好，就先让蓁儿当新娘。”
陈言得意一笑，嫁新娘的家家酒就在十几个女孩子不情不愿又不得不接受的情况下开始了。
一个女孩儿拿出一条红色的长丝带扎在筱蓁的头发上，又取出一张大红的方巾盖在筱蓁头上，随意装扮一番后，对众人道：“新娘子打扮好了。”
陈言快步上前就要揭开红方巾，被一群人制止道：“哪有这么快就揭开盖头的，还没拜堂呢！”
陈言倒是喝过不少成亲的喜酒，却从没注意过这些繁文缛节，他本想一意孤行就此掀开方巾，但听了一行人的说辞后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拜天地！”一个女孩充当着婚使，高声喊道，陈言拉过筱蓁对着一片高粱地拜了拜。
“二拜高堂！”两人又朝假扮父母双亲的两个女孩儿拜了拜。
“夫妻对拜！”筱蓁俯下身子的一瞬，陈言微微抬眼，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目光交接时，筱蓁澄清的眼眯成一条线，调皮地对他一笑。
陈言愣了一瞬，回过神才发现筱蓁已经直立在他身边了。
立刻有女孩儿笑他：“新郎官这是想拜多久？难道不想看新娘子了！”
陈言立刻急道：“想看！”说着就猴急地一把拉下筱蓁头上的红方巾，抓住她的手道：“蓁儿，你以后就是我的妻子了，你要跟我一辈子的，知不知道？”
筱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阿言，我天天跟着你。”
有女孩儿不服气道：“不过是办个家家酒，怎么就成真了？阿言，没有多叔多妈的同意，刚刚的根本不能作数！”
“怎么就不作数了？”陈言和她对吵了起来，“我就是要蓁儿，就是要她给我当媳妇！”
“不算不算不算！”一闹之下，所有的女孩儿都跟着吵了起来，陈言吵不过她们，拉着筱蓁远远地跑开了。
“阿言，”两人走了一会儿，筱蓁问他道：“她们说不算，你说算，那到底算不算啊？”
“当然算！”陈言鼓着腮帮子，还是一肚子的气，“蓁儿，你以后就是我的媳妇了，谁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保证打得他不敢再来欺负你！”
筱蓁开心地笑了：“嗯，那我以后就跟着你，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蓁儿，”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陈言突然道：“你都是我的媳妇了，那……你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筱蓁面露苦色道：“可我听别人说，亲了就会有小宝宝了。”
陈言一摆手：“胡说八道！我可从没听我娘说过，蓁儿，你就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不行！要是真的有小宝宝了，我叔叔会打死我的！”小姑娘打死都不同意他这样做。
“我就亲一下，很轻很轻的，不会让你有小宝宝的，好不好？”
“不行！”
不管陈言怎么说，筱蓁就是不同意，最后按捺不住，陈言跳起来在她红润的左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你……”筱蓁捂着被他亲吻的左脸，撅起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言正在心中洋洋得意，忽然听见她“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蓁儿……蓁儿……”他小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袖，筱蓁偏不理他，双手捂着脸哇哇大哭着：“讨厌！阿言真讨厌！怎么办……怎么办……”
陈言拉开她的手，做着鬼脸想哄她开心，筱蓁却理也不理，仍是自顾自地大哭。
“蓁儿，蓁儿，你别哭了好不好？”用尽了一切法子，陈言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索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她抱在怀里。筱蓁一惊，甩起两只手就打他，边打还边哭：“你坏……你坏……”
陈言倒也耐得住，不吭不哼地任她这样捶打，直到她没了力气才渐渐松开她，和声道：“蓁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你先不要告诉你叔叔婶婶这件事好吗？要是……要是……你真的有了小宝宝，我一定不会不管你的，我说了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筱蓁抹抹眼泪，小声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少年一放豪言，“我爹说，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我是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蓁儿，你别哭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
筱蓁点点头：“好，我先不告诉我叔叔和婶婶，可是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怕！”
“好，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见她不再哭泣，陈言终于松下一口气，抬手擦了擦她脸上未干的泪，再次许下承诺：“我一定，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