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煎饼果子（1 / 1）
公交车好半天后才慢吞吞地驶来。
席然紧缩着脖子，连蹦带跳地在站台上等车，瞄到车的影子连跑带颠地迎上去，不等车子停稳就一步跨上去，乐呵呵地跑到后座坐下。
任嘉霆暗中摇头——这样的席然，怎么放心让她独自出来？
车上基本没人。快过年了，住在别墅区里的人本来不多，零星在的，又都有私家车。
任嘉霆迈开大步走到车厢后面，挨着席然坐下去，暗暗觉得欣慰——人越少越安全。
席然一路望着车外的灯景，查着到了站紧忙就跳下车去，临下车时还问问司机师傅：“师傅，从这里可以到夜市去吗？”
司机点点头，“从前面的街心花园穿过去就是了。”
“好的谢谢！”席然如同出笼的小鸟，情绪别提多高涨。
一个夜市而已。任嘉霆不由想。
街心花园面积不小，直径总有千八百米，里面没灯，全靠两头道上路灯的映射。从小弹琴的席然眼睛不是很好，走不多远便就举步维艰了。开始是她蹦蹦跳跳落了任嘉霆很远，渐渐就慢下来，一步一回头，到最后干脆就站住了等任嘉霆。任嘉霆满意地走到席然跟前去，自然而然地抓住她的手，领着她往前走。甬路是小石板铺就的，不比别墅区的水泥路面那样吸湿，席然小瞎子似地跟着任嘉霆往前走，脚底下一跐一滑。任嘉霆越发放慢了脚步，抓着她的手改成向上拖的姿势，用男人的力量传递给席然安全感。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无言地穿过花园去。
灯光一下亮起来，席然望见不远处热闹的夜市，连忙甩开任嘉霆的手，朝前就跑。任嘉霆无声地笑一下，摇摇头。
夜市上人很多，除了不得不谋生计的摊贩，大多是成双捉对的年轻情侣。大冷的天，每个人都穿裹得很严实，摊贩眼里只有顾客和生意，情侣们的眼中除了琳琅的食物只剩身旁的情人，没谁来注意只露着一双星眸的任嘉霆。
老天恩赐。任嘉霆想。
席然没空多想，她瞧见一个馄饨摊，立刻跑过去。
卖馄饨的大哥很热情地招呼她：“吃馄饨吗姑娘？”
席然刚想说吃，回头看看任嘉霆，改了主意：“我拿回去自己煮着吃，成吗？”“成啊！”卖馄饨的大哥立刻就说，“我这有专门的纸托，拿多远都不会变形，回去往冰箱里一放，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席然听了挺高兴，“那给我来两个大份儿！”
“好嘞！”大哥帮席然装了两个大份，然后把调配好的汤料也盛好了装在里面，对席然说，“四十！”
“好！”席然提高嗓门，“四十。”
任嘉霆知道她这句是说给自己听，微微地笑一笑。
提了馄饨往前走，又有卖煎饼果子的，席然跑到跟前仔细看看招牌，研究一会儿，然后对老板说道：“给我来一份至尊果子。”
任嘉霆在后面听了心里觉得好笑，煎饼果子还能“至尊”？
“好嘞！”小贩却痛快地答应一声，“一份？”
席然回头看看任嘉霆，“嗯，一份。”他应该不吃这种东西。
所谓“至尊”不过是份又大又胖的煎饼果子，肠蛋作料什么都添了份量。小贩动作麻利，当场做好了给席然装在纸袋里提着。
任嘉霆见前面人更多，扯扯席然，低声说：“够了！”
席然看看任嘉霆，想想，暗道：见好就收吧，万一露了行藏还有得吃吗？于是跟着他往回走。
进了街心花园没人了，席然掏出煎饼果子来吃。
任嘉霆瞅她一眼。
席然满不在乎，“这东西就热乎时候好吃，冷了味道就变了。”
任嘉霆也不理她，暗道：看你一会儿还怎么吃。
往前一段又必须专心走路，饶是任嘉霆用力拽着，席然仍旧东倒西歪，任嘉霆抢过她手里的食物去，半拖半搂着她回到公车站旁。
席然站定了，缓缓气，朝任嘉霆伸手：“给我！”
任嘉霆看看她，不理她，拽下衣领来，举起煎饼果子咬一口。
“喂！”席然十分意外，“我咬过了！”
任嘉霆仍不理她，再咬一口。
席然瞪着眼睛看他，看了一会儿咯咯笑起来：“说出去谁会信？你任……也会吃这种东西。”
任嘉霆不笑，继续咬。
“很多淀粉的！”席然仍旧笑，“许多油。你不怕？”
任嘉霆不吭声，继续吃。
席然不笑了，撅起嘴来嘟囔：“没买你的份儿，这是抢。”
任嘉霆只是吃。
煎饼果子的香气太过诱人，席然眼看着任嘉霆津津有味儿地吃，看着看着，扑过去抓住任嘉霆的手，张开嘴就是大大的一口。
任嘉霆瞪眼瞅着她。
席然呵呵笑了，边嚼边胜利地朝他比出两个手指。
任嘉霆不笑，垂下眼睛，再咬一口，然后将煎饼果子递回来，递到席然嘴边。
席然赶紧咽下嘴里的，大张了嘴巴又使劲儿咬一口，同时含混不清地说：“我们那儿的比这儿还好吃。”
任嘉霆瞧瞧她，缩回手去再咬一口。
公车仍旧半天才来。来时，站台上的两个人已经将一个大大的至尊煎饼果子消灭掉了。任嘉霆重新拉好衣领上了车。车上仍旧没什么人。两个人习惯地坐到后座。席然歪着脑袋看看窗外，突然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喂，”她低声对任嘉霆说道，“你的影迷能想象你竟然一嘴辣酱和葱花味儿吗？”
任嘉霆也忍不住笑了，轻轻扶住席然笑得歪斜的身体，低声道：“知道就知道，怕什么？”
“知道就知道？”席然继续笑：“那么帅的脸吃这个，嘴巴张得老大，给粉丝看到，有人会上吊！”
任嘉霆不笑了，沉默一会儿，轻声说：“你呢，会不会上吊？”
席然转回头来瞅瞅他，眼神迷惘诧异。
任嘉霆目不转睛地瞅着她。
席然觉得有点儿不对，赶紧转回头去了。
车快到站时，靳晓柏打电话来，席然掏出手机看看电话号码，接起来：“公子好！”
“在干嘛？”靳晓柏开门见山地问。
“工作啊！”席然不绕圈子地答。
“还工作？”靳晓柏应该也皱了眉，“不是放假了吗？”
“假期取消了！”席然笑道。
“你主动要求取消的吧？”靳晓柏不由追问。
“你管我？”席然心情好，爱娇又卖熟地调皮道。
一旁任嘉霆瞧见她说话时的神情，脸色微微一变。车厢里光线不明，席然没注意任嘉霆微小的变化。
“嗯，我管不了你。”靳晓柏叹息一下，“在哪儿工作啊？上海？”
“是啊！”席然翻翻眼睛，“别跟我说你又正好在。”
“呵呵！”靳晓柏也就笑了，“猜着了。过两天我就正好在。等着我！”
席然不由挂了笑：“你少来，我可没空理你。”
望着她的笑容，任嘉霆的脸色越发阴沉。
回到别墅，走进客厅，席然问：“还煮馄饨吗？”
“饱了！明早吃吧！”任嘉霆说，说完了径自往楼上走。
“哦！”席然闻言扭身往厨房走，走两步，回头促狭地喊任嘉霆：“喂，好好刷刷牙！”话没说完，自己把腰先乐弯了。
任嘉霆瞅着她满脸是笑地跑进厨房去，脸色复杂，他慢慢地上楼去，进了房间关上门，缓缓扯掉外套，脱掉阻碍呼吸的高领毛衣，站在床边发呆。
良久，身上起了冷疹，任嘉霆才回过神来，他转身走进卫生间，打开花洒，让热水冲在脸上。
席然也回房间洗个澡，然后偷偷摸出客厅来打开电视，找到《快乐大本营》来，没一会儿就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任嘉霆在楼上听到电视的声音，却没有下去掺和的念头，他上床躺下，抓了手机来翻。
有意无意地，任嘉霆点开席然的朋友圈，最近的一条是是昨天的——“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任嘉霆露齿一乐——想象得到席然接到张玉萍电话时的情景，她的机票一定是张玉萍帮她买好的，这条，大概就是忙慌慌地赶到机场等飞机时发的。没什么实质内容，但能想象得到她咬牙切齿的样子。
再往前一点儿，是煎蛋，配文：妈妈的爱。为什么一定要是心形的呢？因为，锅子是心形的，哈哈。
任嘉霆又乐了——是席然的语言风格。
几张屏幕截图，访谈节目的，没有主持人的镜头，各个角度的他。配文：情圣！
任嘉霆久久地注视着那两个字，想不明白席然是赞叹还是讥讽。
想不明白。
只能放过。
再往前，火锅店，席然和靳晓柏凑在一起用自拍杆合影，配文：公子你没吃过肉吗？
任嘉霆严肃了脸。
公子。
席然对每个人都有专属的称呼吧？
往前：我到家了！
继续往前，没有图，只有字：北京也是冷的。
任嘉霆闭一下眼睛，那日，她一个人回去的。
往前，不知何时拍的几张哈尔滨，配文：我还会来吗？
任嘉霆又闭上眼。
往前，雪中的砬子山，远远的全景 ，配文：风雪无情。
任嘉霆长长地出一口气，当日的情形登时扑回眼前来。
——“任嘉霆，你没事吗？快，快！”席然拼命地扒他身边的雪，“快出来，咱们回去。”
——“快！任嘉霆，我求你，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