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撕开过往（1 / 1）
蕾迪卡生怕孟晓伊吵到后座熟睡的美儿，连忙将食指比在嘴前，自己亦压低了声音：“谁？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王周。”孟晓伊一点儿圈子都不绕地说。
蕾迪卡登时一惊——他？
立刻又抹掉脸上泄露的情绪,尽量淡然地说：“怎么那么确定？你们根本没正式见过面。”
“不会错的！”孟晓伊严肃正经地说，“我是没正式见过他，但是看过你大学时候的相册多少回了？他一点儿都没变，还是牛仔裤白衬衫。”
蕾迪卡心里一抽——一点儿都没变？五六年的光阴，还是牛仔裤白衬衫？嘴里却仍然淡淡的，“这个季节还白衬衫？搞错没有？”
“人家在屋子里呀！”孟晓伊急得伸手打蕾迪卡一下：“这个是重点吗？”
“重点？”蕾迪卡轻轻蹙眉，“好吧，就算是他，又怎么样我的孟小姐？他在这城市也不是什么新闻啊！重点是咱们要帮美儿找幼儿园好吗？”
“就是幼儿园。”孟晓伊捋一捋思绪，“我都让你给气得没条理了。”
蕾迪卡心里有点儿乱，下意识地阻挡孟晓伊说话：“小姐，没条理是你的宿疾好吗？别赖在我头上。”
“别捣乱！”孟晓伊没工夫同她计较，忙着说明情况，“我进了那家幼儿园，瞧着环境设施还行，便找园长咨询，只见那个园长长得挺和善，心里就有点好感，打算细聊一聊，刚聊几句王周就走进来，管那个女的叫妈……”
“妈？”蕾迪卡使劲儿一皱眉，“不对，他妈是医生。”
这个绝对不会错，他的妈妈是医生，军医，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英姿飒爽威风八面，和善的幼儿园园长？绝不对。
“医生？”孟晓伊也蹙蹙眉，“但我看他叫得亲亲热热自然而然啊！”
“所以说你认错了人呢！”蕾迪卡略露不屑地道，“一惊一乍的。”世界是小，北京更小，但，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上？
“不会的！”孟晓伊十分笃定，“你这位前男友特征明显啊，左眼角那道疤，你不是跟我讲过……”
蕾迪卡的心呼地燥热起来。
左眼角那道疤？
许多刻意尘封在心底的往事一下子沉渣泛起，那道疤……
“会不会是……”孟晓伊试探地说。
蕾迪卡迅速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岳母对吗？有可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三十了，应该成家了。”
孟晓伊停一小会儿，轻声道：“这么说你相信我遇见他了？”
“相信！”蕾迪卡看起来完全无所谓，“是他又怎么样？你几个意思？我该激动万分地找上门去跟他叙叙旧情？”
“不是！”孟晓伊言不由衷地解释，“我只是想说这家幼儿园看起来不错，能选吗？”
蕾迪卡转眼瞅瞅窗外，漠然发动汽车，“除非这世上找不到幼儿园了。”
怎么会找不到幼儿园？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傍晚时候，远比一般女人能干的蕾迪卡和孟晓伊终于找到了一家各方面都挺勉强通过她们的苛刻要求的幼儿园。
席骋接到电话很是高兴，“庆祝一下吧！找间好地方吃晚饭。”
蕾迪卡闻言便又蹙眉：“这个也要庆祝吗？”
“当然！”席骋无比认真，“美儿要离开家门体验集体生活了，这同她上小学中学甚至大学一样，意义重大，必须得给她点儿仪式感。”
实际上，他心里在想：若说慰劳你一日辛苦你会配合吗？肯定一板脸，说没必要吧？
“仪式感！”蕾迪卡面无表情地对孟晓伊说，“强化孩童记忆的好方法吧？你也帮帮忙，一起吃个饭吧！”
孟晓伊闻言就笑了：“伟大的父爱和母爱。虽然我这个当差办事的忙活了一个下午还不能听句好听的，但也不能没有胸怀是不是？既能混吃混喝还能落个心地善良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蕾迪卡哼一下：“沽名钓誉。”
餐厅不错，会计师先生不缺钱。
蕾迪卡帮美儿点了份儿童餐，然后将餐牌丢给孟晓伊，“别装客气，小心吃亏啊！”
孟晓伊调皮地学郭德纲：“这儿有二斤半的龙虾吗？”
本来专注研究精美牙签盒的美儿听了这句立刻抬起头来，看住孟晓伊，无邪地问：“聋虾？阿姨，你为什么一定要吃聋的不吃能听见的呢？”
孟晓伊一怔，随即笑得前仰后合，“哎呀，美儿，你可真是个天才，天才啊！”
美儿不明白孟晓伊为何笑得那样厉害，眨巴着眼睛看看她，然后又看看蕾迪卡，“蕾迪卡阿姨，孟阿姨为什么笑啊？”
蕾迪卡横孟晓伊一眼，刚要解释，孟晓伊赶紧抢过话头去说：“哦，呵呵，美儿，阿姨告诉你啊，为什么非要吃‘聋虾’呢？因为不聋的太机灵了，抓不住啊，所以只好吃这个耳朵有问题的，呵呵，唔……”
蕾迪卡气得使劲儿瞪她：“无耻的成年人！美儿别理她啊，她脑子有毛病！”
美儿有些糊涂，看看蕾迪卡看看孟晓伊，面露纳闷之色。
孟晓伊只是不住地笑：“哎哟，我肚子疼！”
蕾迪卡拉着脸儿：“该！”
正闹着，席骋赶到，但见气氛不错，展颜问道：“这么开心？”
“是哦！”孟晓伊用力控制住自己，同席骋打招呼：“仪式感嘛，当然得给孩子留下点儿快乐的印象。”
席骋弯弯唇角：“好！”说完把眼瞧瞧一脸严肃正经的蕾迪卡，对象不明地问：“幼儿园挺好找的？”
孟晓伊抿住嘴，安心将调节气氛不至尴尬冷场的任务丢给蕾迪卡。
蕾迪卡明白孟晓伊的意图，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去：“一个幼儿园而已，又不是核基地。”
“能不说得那么轻巧吗？”孟晓伊忍不住，“不费吹灰之力啊？小姐你自己转了半天工夫又强拉硬征地把我拽来当苦工，然后咱们这两只傻马脚不沾地儿地跑到刚才才成功的好不好？”
蕾迪卡脸色一臭：“这点儿事儿你也非得表表功，席先生是你老板还是上司？能给你升职加薪啊？”
“不是职啊薪的问题！”孟晓伊一撇嘴，“谁喜欢别人粪土自己的辛劳？”
“功利主义！”蕾迪卡又哼。
“哎你这人！”孟晓伊偏不容她，“白使唤人还不让人说实话，非得像你那样，脚上的泡都藏鞋里然后一副云淡风轻才对？”
席骋闻言赶紧就道：“辛苦了辛苦了！咱们吃点儿好的补偿一下。”
蕾迪卡没好气地瞪孟晓伊一眼：“吃点儿好的就能补偿你的辛苦了？这种吃货逻辑，别指望我会附和捧场。”
孟晓伊笑着反嘴：“你是大罗神仙转世，不懂得人间烟火的意义，像我这种饮食男女啊，吃就是最大的补偿。”说着对席骋眨眨眼睛，“还有，我严重怀疑蕾迪卡小姐根本是重色轻友为了帮你省钱才这么不阴不阳，我可不上她的当！”
“好！别上当。”席骋神色自然地接话道，“喜欢什么尽管点。”
蕾迪卡心里略略有些不自然——是不是帮美儿找幼儿园，然后一起吃饭，就代表她和席骋的关系又非比寻常了？孟晓伊是故意复杂双关，而席骋，似乎也是故意混淆视听。自己不好破坏气氛，但是，不作声，会不会有默认的嫌疑？
“美儿今天开心吗？”点一大桌子菜，席骋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还好！”美儿小大人似的。
“还好？”席骋微笑着道，“听起来怎么像不太好的意思呢？”
蕾迪卡也盯住美儿，她与席骋同感——怎么，孩子跟自己在一起，不快乐吗？
“美儿有点儿想叔叔！”孩子看席骋一眼，讷讷地说。
席骋心里骤然一软。
小小的美人儿如此直接地诉说想念，铁石心肠也要发热发暖。
只是，刚才来时，孩子只是看看自己，没有扑过来的意思。
“我以为，”席骋掩饰着心里的情绪，玩笑也似地说：“美儿跟阿姨好了不要叔叔了呢。阿姨比叔叔能干，会照顾人。”
“阿姨也好！”美儿有些歉疚地拉了小脸儿，“对美儿好。跟阿姨在一起还想叔叔，对不起阿姨。”
“胡说。”蕾迪卡有些惊异，多大的孩子？想这么多？“美儿爱想谁就想谁，那是美儿的自由，有什么对不起的？”
“对不起！”美儿挺认真，“以前美儿老想爸爸妈妈，姥姥就说我是个小没良心的。”
蕾迪卡有些失笑，又有些心酸，不由看看对面的席骋。
席骋面色复杂，伸手摸摸孩子的脸蛋，“姥姥逗美儿玩儿的。美儿愿意想谁就想谁，这跟良心没有关系。”
“那……”美儿有些迟疑，“美儿现在也可以想姥姥和爸爸妈妈吗？叔叔和阿姨不会怪美儿吗？”
蕾迪卡别开脸去。
孟晓伊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盘子不吭声。
席骋躲不开，亦不愿意躲开，他认真地看住美儿，摇头道：“不会。姥姥和爸爸妈妈值得想念，只是，美儿，叔叔不希望你难过，不快乐，美儿要想，也要开开心心地想，明白吗？”
蕾迪卡心里揪扯着疼痛——开开心心地想？怎么才能？
“嗯！”孩子却答应得痛快，“美儿知道了。”
“那……”处心积虑要打岔的孟晓伊赶紧道：“美儿告诉阿姨，你喜不喜欢今天阿姨帮你定的那家幼儿园啊？”
“喜欢！”美儿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美儿喜欢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叔叔阿姨要上班，美儿应该上幼儿园。美儿可以在幼儿园里想念叔叔和蕾迪卡阿姨。”
孟晓伊笑了：“美儿真乖，也真抠门。你的想念里没有孟阿姨的份儿啊？”
美儿甜甜一笑：“美儿也想念孟阿姨。”
“哦啊！”孟晓伊夸张地做一个亲吻的动作，“好乖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