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砬子遇险(1 / 1)
“哼!”席然有些恼羞成怒,拧着眉头回头看任嘉霆,躬身抓起一块冻雪砸过来,“坏蛋领导!”
任嘉霆灵巧一躲:“反了你了!”
勇哥乐不可支地看着席然和任嘉霆互打,却不防席然突然调转目标,也丢一块冻雪过来砸他。
全无防备,竟给砸个正着,雪块在勇哥的额头上炸开。
“喂!”勇哥使劲儿抹一把脸,抗议地吼道:“席然你懵了?我又没惹你,干嘛打我?”
一击得手,席然兴奋异常,边跑边嚷:“什么没惹我?勇哥你和领导一伙的,当我不知道?我一个人玩得好好的,你们两个来捣什么乱?我可没懵,打的就是你!”
“好!”勇哥一咬牙,“打得就是我,你说的啊!那就别怪勇哥不客气了!”
说着飞跑出去追赶席然,边跑边抓雪块砸她。
请神容易送神难,席然哪是勇哥的对手,很快就只有躲的份儿,根本没可能反击。
任嘉霆凑趣地占两下便宜,眼看着席然连头都抬不起来,也调转炮火去攻击勇哥。
勇哥当然又吃惊,站定了怔问:“小霆,你怎么又帮她?”
任嘉霆笑道:“她都不能还手了还有什么意思?你这么强,自然打你!”
勇哥闻言连连点头,慢慢地蹲下去抓雪,“好!三国演义哈,一会儿联刘抗曹,一会儿连吴抗刘……”说着身形暴起,大喊道:“那就打吧!”
打吧!
无人的荒野里,三个精诚合作的人儿打成一团,乱成一团。
拍摄继续艰难地进行着。
这一日,剧组将摄像机扯到附近的一处砬子山上,拍摄主角失足坠崖奇迹生还的桥段。
“砬子那儿又背阳又窝风,阴冷阴冷的,你一个姑娘家,单薄身子骨儿,别去了!”出发前,大娘阻止席然说,“你领导不还有个男助理嘛?让他们遭罪去吧!”
“那怎么行呢?”席然连忙摇头,“不去我怎么放心得下呢?男人家心都粗,我得看着他们去!拍摄过不过的,一个小时左右我得让他们回来暖和暖和,不然这些工作狂一疯起来跟老天爷较劲,集体成了冰棍怎么办?勇哥管不了我们领导的!”
大娘听了就笑:“你能管?”
席然也就笑:“我心眼儿多,连哄带骗,连蒙带绕,他斗不过我!”
大娘还是不放心,拍拍她的后背说:“瞧你这小身板儿,能行啊?”
“能行!”席然笑着挺挺胸脯:“大娘你放心,我都吃了你家半筐红薯了,可有抗头儿着呢!”
大娘闻言,打量她一下,哼道:“什么抗头儿?你看你这一身,娇绿娇绿的羽绒服羽绒裤,那么厚,光衣服都能站住了,你穿上还像根葱儿似的。你要是像个球儿,大娘我就放心了!”
席然哈哈笑了:“还有绿色的球呢?”
旁边的大爷见席然执意要去,过来插话道:“没事儿老婆子,我也跟着。砬子下面有雪窝子,山庄上不放心,怕谁不注意陷里头啥的,派我跟着指指路。我瞅着不行就撵他们回来。”
大娘听了这才不说什么,只是再度拍拍席然:“仔细着自己啊,别只想着你领导。早点儿回来,大娘在家给你煮碴子粥啊,回来就喝热的。”
“好!”席然乐滋滋地答应,哄着大娘说:“大娘可真好,想着都香!”
谁都没想到,年轻快乐的席然差点儿就喝不上那碗热粥。
砬子不小,几千米高,春夏时候什么景致不得而知,眼下只同冰川一样。
坠崖戏是任嘉霆的独角戏,除了摄影师、导演和一些剧组工作人员,只有勇哥席然和看门大爷陪着。
剧情要求任嘉霆在半山腰溜雪溜下来,但是一连溜了几次,要么雪花飞得太大看不见人影儿了要么就是姿势角度不够完美,总是过不了。
任嘉霆穿得厚重,来回爬几次山,颇有点儿精疲力尽 。
导演见状就说:“今儿先这样,明天再来吧!”
任嘉霆直着身子喘一会儿,看看周围须眉皆白的工作人员们,心里可怜他们的辛苦,一咬牙道:“再来一遍吧!”
这“再来”的一遍就出了问题。
多年安静的砬子山给剧组的机器灯光折腾得烦躁起来,安心要震慑这些挑战自然威严的人们。
任嘉霆刚爬了一小半,经验丰富的看门大爷就瞅出不好,大喊道:“快回来!快!砬子顶要掉雪了!”
任嘉霆已走远了,脑袋上戴着厚厚的棉帽子,依稀听见后面人喊,茫然回头,只是一愣的功夫,砬子上面就坠下一块巨大的雪块来,轰隆一声将他拍在下面看不见了。
都蒙了,所有人。
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故,一时间,都傻掉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席然,也就过了几秒,她就以箭一样的速度冲出去,疯狂地往出事地点跑,边跑边撕裂着喉咙喊:“领导,领导!任嘉霆!任嘉霆。”
勇哥见状也反应过来,也拔腿就跑,跟前的看门大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同时大喊:“谁也别乱动,掉下来的雪松,谁跑过去吞了谁!”
众人更加惊恐——席然已经跑过去了。
席然也跑不到跟前,黏黏的雪马上齐腰了,她拔不动腿。可是她什么也不想,往地上一趴下就开始爬,拼命爬使劲儿爬。
误打误撞找到了窍门——她身上穿的的羽绒服料子光滑,爬起来飞快。
没多久,碧绿的席然就像一条壁虎,迅速爬到了任嘉霆之前所在的位置。
可是只有雪而已,那个位置,只有雪而已,放眼四望,到处都是雪,都是,一模一样的雪。
“任嘉霆!任嘉霆!”席然疯狂地大喊。她害怕极了,脸上飞满了泪,拼命地喊拼命地喊,同时拼命地扒着身边的雪。
“任嘉霆!你听见吗?你在哪儿?答应我!别吓我……咳咳……”飞起来的雪呛进了席然的喉咙,她使劲儿咳嗽,眼泪更多了。但她自己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哭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害怕,更不知道手冷身上冷,只是拼命地呼唤拼命地扒雪。
“席然!”好半晌儿,身旁的雪堆里终于有微弱的声音应和席然的呼喊。
席然得了神助般听见了,登时狂喜,赶紧抹抹蒙住视线的泪水,使劲儿转动身体,飞速寻找。
是任嘉霆。
任嘉霆的头,就在不远处,无力地,却也是拼命地支了起来。
席然高兴坏了,赶紧爬到他跟前去,伸手拽他:“任嘉霆,你没事吗?快,快!”她拼命地扒他身边的雪,“快出来,咱们回去。”
任嘉霆出不来。
雪块掉在他前面的山坡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推过来,任嘉霆来不及跌倒就被埋住了。一开始,他有短暂的休克和晕厥,但又瞬即清醒过来,强烈的求生欲望令他使劲儿甩动头部使劲儿挺出了脖子,露出了口鼻保持呼吸,然后,几乎是同时,席然就过来呼唤,他本能地答应。但是,胸以下的身体,包括四肢,全都被雪紧紧地裹住了。
席然喊他出去,他又怎么出得去呢?
“快呀!”席然只是忙着喊,手底不停地帮他扒开身边的雪,“快动任嘉霆,不然你要被冻坏了!快点儿!”
任嘉霆无奈地瞅着她,瞅着她泪飞似雨心急如焚,奈何这会儿身体已经不归他统领了,丝毫动弹不得。
看门大爷视线好,远远地看见席然找到了任嘉霆,赶紧又喊:“别傻扒闺女!你自个儿扒不出他来。掉下来的雪松,硬拔肯定拔不上来,横着划拉,横着,明白不?”
席然模糊地听见大爷的呼喊,心里灵光一闪,赶紧对任嘉霆说:“对领导,游泳!游泳你知道吗?像游泳那样横着划,快点儿!”
任嘉霆脑子里轰轰地响,茫然地看看席然。
“快!”席然鼓励他也催促他:“你行的,使劲儿,想象着自己躺在水里……快点儿……“
任嘉霆闭上眼,拼命地划动四肢。在水里……这水……也太沉重了。
席然仍旧拼命地扒着任嘉霆身边的积雪。
“哎呀!”山下的大爷突然又喊:“快!又有雪块松了,要掉下来了!闺女,你快点儿。哎呀不行,闺女你先回来,先回来!”
“快点儿!”席然听见大爷的呼喊,更加拼命地扒着任嘉霆身边的雪,拼命地喊他。
回去?
她的耳朵屏蔽了那句话。
“你快走!”任嘉霆却听见了大爷的声音,猛然睁圆了眼,朝席然大喊。
席然根本不听他的,只是疯了一样扒雪,疯了一样的扒,同时声嘶力竭地喊:“快!任嘉霆,快点儿!我求你,快点儿!”
任嘉霆却只瞅着她,直直地。他面露绝望不动了。
席然没有时间看他的表情,她活像一台人肉挖掘机似地拼命刨着任嘉霆身边的雪。“快!”她入了魔似地叨念着,不知是对谁:“快快快!”
快!
死神也似乎在耳边说。
“孩子,拽着他的手!”大爷远远看见席然扒出了任嘉霆的上身,赶紧喊:“拽住了他,抱紧,往下滚,快点儿!雪块子马上下来了!”
席然赶紧拽住任嘉霆的双臂,死死地抱住他,然后往他身下一躺,闭着眼睛就开滚。
一下,两下,滚不动。
任嘉霆大睁着眼睛,死瞧着身下五官扭曲的席然。他突然来了力气,用力地踩着脚下的积雪,使劲儿踢使劲儿踹……
席然使劲儿一咬牙,发了狂地大吼一声,再滚。
被困在雪窝里的任嘉霆生生给她拔了出来,然后,两人抱在一起,骨碌碌滚下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