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榴莲扎手(1 / 1)
席骋没有吃惊,料到蕾迪卡会这样直接似的,也没有忙于否认,反而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可能有吧?不过,即使有,也是我对这段感情认真的一种表现。”
蕾迪卡纳罕地看着席骋,心里有些糊涂——此人分明是个成功的商人,成功的商人最擅长瞪着眼睛说谎,明知无法取信于人仍旧有本领振振有词,可是他竟如此轻易地承认了。
反到不敢相信这承认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最高明的谎言往往最像真话。
计划被打乱,预备好的讥讽责备没法说,蕾迪卡只好沉默。
“唉!”席骋见蕾迪卡不说话,叹息道:“你心里已经认定了的东西,我一承认你又怀疑了!”
蕾迪卡淡然笑笑:“认定也好怀疑也罢,讲明了是游戏,何必太在乎?”
席骋闻言慢慢地道:“蕾迪卡,你在乎什么?”
蕾迪卡望着车外街景不作声。
在乎什么呢?
自己也不知道。
这些年看惯了人情冷暖,除了家里的父母,还真不知道自己在乎什么,可是老拿父母出来说事儿,有点儿矫情。
“你有过情伤?”席骋又问。
“嗯?”蕾迪卡越发意外,西装革履严于自律的人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即刻就醒起反击:“什么情伤?你以为人人都是你,有过一个舞蹈学院的校花女朋友,所以曾经沧海难为水?”
席骋淡淡地笑了:“怎么老强调校花两个字?这个称谓是官方授予的吗?有权威性吗?”
蕾迪卡哼一声:“席然说的,我又没有见过她。”
“你想见她很容易,哪天我带你去看她演出。”席骋淡淡地。
“算了!”蕾迪卡赶紧道,“我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
席骋抿起一抹笑容。
车到一家中档饭店,两个人捡了一个靠街的座儿,叫了几个普通菜。
“你的问题解决掉了?”蕾迪卡不想掺和席骋的工作,还是忍不住问。
“问题永远有。”席骋略显清冷地道,“我的角色就是解决问题的。”
蕾迪卡瞪他一眼,“打盆说盆打碗说碗!”
席骋夹一口菜:“监管部门诉我们事务所执业过程中程序简化,我下去一调查,当地政府组挠我们对该企业的资产核查。”
十分棘手的一件事儿,他说得轻描淡写。
若他急于倾诉,蕾迪卡未必愿意多听,但他无所谓,她就偏来了兴致,“那你是乖乖听话呀还是投靠衙门啊?”
“我很想乖乖听话,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听好话,我也想投靠衙门,可是有些代价我们也支付不起。”席骋不说假话。
蕾迪卡闻言轻轻一叹,拨弄着眼前的饭菜,“谁的钱都不好赚哦?”
“你心疼我?”席骋看着她,问。
“说笑!”蕾迪卡一丢筷子,“你我相比谁强谁弱?我心疼你?”
“心疼又不是同情,还要分个强弱高低?”席骋眼神略略无奈,“你这么吝啬吗?”
蕾迪卡转开目光:“穷人总是吝啬的。”
席骋轻叹一下,转开话题,“席然马上毕业了。”
“嗯!”蕾迪卡十分配合地点头,“不出所料,她果然拜托我帮她找工作。”
“万里长征第一步!”席骋帮她夹一点儿菜,“ 帮她参详参详!”
“唔……”蕾迪卡沉吟地道,“我的工作也有一定局限性,她学的专业……”
“婶婶的病把叔叔吓着了。”席骋又似转移了话题,“想趁身体健康赶紧实现环游世界的梦想,定了过一阵子先欧洲,剩下席然自己……我工作太忙……”
“我帮她留心着吧!”蕾迪卡蹙眉道。
这任务下的,不接还不成了。
席骋展颜一笑:“我会谢你的!”
“你?”蕾迪卡越发蹙眉,不信任地道:“拿什么?”
“拿我。”席骋越发笑了,“行吗?”
“你值什么?”蕾迪卡扭头望向窗外,冷冷哼道,“还是折合成中介费吧!”
窗外正好有人经过。
蕾迪卡立刻盯住。
“你的佣金标准是多少?”席骋没发现她表情异常,仍旧开玩笑。
“喂!”蕾迪卡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身子却微微直起来,“你看。”
席骋见她面色有异,纳闷地往外看看,脸色也微微变了。
一个胖胖的男人搂着一个小姑娘的肩膀有说有笑地往前走,天还没黑,两个人虽然走得远了,席骋仍旧看出那个胖胖的背影是自己的同学,保险公司课长。
回头再看蕾迪卡,脸色已然青了,抓了身旁皮包站起来。
“干嘛?”席骋赶紧伸手按住她的皮包。
“不干嘛!”蕾迪卡看都不看他,“追上去看看。”
席骋颇为无奈:“你没问题吧小姐?追上去看看?”
“怎么?”蕾迪卡很生气,“不能看?”
“能!”席骋点头,“你要看谁能挡得住?可是,万一人家只是纯洁的同事关系呢?你看完了怎么说?”
“纯洁的同事关系?”蕾迪卡伸手指着保险公司课长走过去的方向,“就两个人,抱着搂着笑着乐着,你相信?”
“万一是他什么表妹外甥女什么的呢?”席骋镇定地看着她。
“表妹?外甥女?”蕾迪卡好笑地道,“好,就算是。看看不成啊?”
“成!”席骋只是盯着她,“然后呢?给你那跟人同居了好几年的姐妹打电话?说在街上碰见了她男人,怀里搂着另外一个小姑娘?”
蕾迪卡面色发黑,咬着牙:“怎么样?”
“你说怎么样?”席骋反问。
蕾迪卡使劲儿一摔皮包。
左近的人都望过来,奇怪又谴责地看看蕾迪卡。
席骋面无表情,状若随意地望望外面。
保险公司课长步子挺大,几句话的功夫,已经不见了人影儿。
“我吃饱了!”蕾迪卡讨债一般凶狠地道,“回去吧!”
根本没吃什么。
席骋却爽快地站起来,点头道:“走吧!”
蕾迪卡双腿生风脚力碎砖地走出饭店,旋风一样刮到席骋的车前。
席骋慢吞吞地走过去,用钥匙开了车门。
蕾迪卡跟自己生气似地把身体抛进车去,体重和冲力一起将车压得一沉。
席骋依旧慢吞吞地坐进驾驶位。
蕾迪卡更生气:“你能不能快点儿?”
“你赶时间干嘛?”席骋问,“回去给你姐妹打电话让她即刻调查男朋友的行踪?”
“你管我?”蕾迪卡情绪激动。
“我劝你省省。”席骋哼道,“别意气用事做通风报信的恶人!”
“他是你同学,我不怕得罪他!”蕾迪卡也哼。
“只怕你不只得罪他!”席骋依旧一副淡然模样,“你的姐妹疼过痛过不舍得割舍的话,不恨你的心直口快?”
“依你的意思,装聋作哑最好?”蕾迪卡深蹙了眉毛。
“生了病的人自己会感觉出来的!”席骋不否认,“或者人家已经知道了,只是没说而已。”
“等她自己感觉出来就晚了,长痛不如短痛,早发现早治疗,我是她朋友,不能太自私。”蕾迪卡不听他的,“哼,男人在外面鬼混,家里的女人永远最后一个知道。”
“如果人家不想治疗呢?”席骋问,“你是精神病院的医生?非把病人绑在病床上?”
蕾迪卡狠狠地瞪着他:“你帮你的朋友我帮我的朋友,咱们立场不一样。”
“我谁也不帮!”席骋这才有些烦恼地道,“只说自己的经验。那一天席然来给我送排骨汤,随口说头两天看见我女朋友在批发市场买东西,可那之前半个月她就放假回家了……过后很长时间,我一看见席然就心虚,生怕她追问我和女朋友的事儿……那种感觉不好,蕾迪卡,你想让孟晓伊躲着你?”
蕾迪卡有点儿吃惊,望着他,不由道:“没放假回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生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席骋点头,“我是,别人也都是,各有各的因缘各有各的命数,你别忙着做什么事件的催化剂!”
蕾迪卡心中异样,轻声问道:“席先生,难道有情伤的那个人是你?”
席骋沉默一晌儿,良久才道:“那又怎么样?”
蕾迪卡说不出话来。
是啊,有情伤又怎么样?
席骋照样是席骋,照样事业有成,照样在这里劝导人。
“可是我不说,”蕾迪卡也沉默了一会儿说,“会觉得对不起孟晓伊,朋友是这样当的吗?”
“想当朋友就不能说。”席骋仍旧道,“否则简直成了看笑话。瞅着她真心瞅着她付出然后瞅着她遭背叛?谁喜欢这种见证人?况且,我同学的……也还不能确定。”
“哼!”蕾迪卡再度生气,“什么不能确定?你心里根本就已经确定了!口是心非。”
席骋不同她争辩,只道:“你现在思维混乱,不适合回家独处,我带你去个地方,喝口东西听听歌吧!”
“少来!”蕾迪卡不领情,“去个地方?什么地方?时钟酒店还是你家?喝口东西听听歌,喝了听了呢?席先生你当我三岁小孩子摆了便宜给你占呢?什么不适合独处?姑娘我独处不是一年两年了。赶紧给我送回去,不然我下去打车了啊!”
席骋刚要说什么,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
“喂?席然?”席骋接起电话,说。
“哥,你干嘛呢?”席然问。
“没干嘛!”席骋道,“正要送一个难啃的客户回家。你有什么事儿?”
“哦,没什么。”席然说,“你这么久没来了,我爸我妈惦记着,叫我打给你,回头忙完了来家里坐一会儿,聊聊天。”
“好!”席骋点头,“我把这个扎手的榴莲送到家就过去,叫叔叔等着我。”
“谁是榴莲?”蕾迪卡也不管席然会听见,立刻喊。
席骋迅速收了电话,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