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2.无逻辑发展性(1 / 1)
我无法用逻辑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去棋院。
我也同样无法用逻辑解释,在看到仓田和伊角先后走进棋室时,心里蓦然而起的失落感。
棋室的大门被缓缓合上,棋室悬挂着的电视上,投照出三百六十一路黑白的天地。
那一瞬间,我似乎抓到了略过白雪的鸿雁——自以为是地。但当和谷带着一脸欲言又止地神情叫出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却只是愣住了。像是切断信号时,满是雪花的屏幕。我看不到周遭,听不到声音,感受不到温度,却清晰地听到心跳。
短暂而急促的心跳,或许应该称之为紧张。
和谷又试探性地叫了我好几次,我匆匆整理了情绪,对他示意点了点头,并告之他我要去中国的决定。他却一下子惊了,直直看了我很长一阵子,再开口却带着与他性格迥然不同的小心翼翼:“你……是不是……?”
“该出发了?”绪方的声音陡然从我身后传来,我回过头,正看到他低头从口袋里拿烟。他自己给自己点了烟之后,又拿出一支递给我,我没有接,他就扔给了在一旁露出一脸敌意的和谷。
和谷没有接,烟顺着衣物,滚落到地上,最终被急着赶来采访的田野先生,踩得粉碎。和谷冷冷笑了一下,把地上的烟捡起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绪方十段在棋院还是请你多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举止。”
绪方抽了一口烟,没有答话,却随即把烟拧灭丢进了垃圾桶。
“飞机是10:25出发,在这里看到中盘也没关系,到时候我送你吧。”
和谷闻言哼了一声就走开了,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绪方却已经转身离开。我只能看到他白色西装的一角渐渐隐没在棋院的角落里。
所有一切有悖记忆、习惯发生的事件我都无法解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周遭的视线变得陌生而不可理解,而我也渐渐成为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虽然在记忆里,除了围棋意外,也没有什么让我执着不放的东西。
但是,很违和。每当我看到流水的漩涡时,我都会感受到这种莫名的违和感。就好像水中捕影,难以捉摸。
但好在我还有围棋,只有围棋才是唯一不会让我产生疑惑的存在。
但这些都不能解释,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我十分清楚地意识到,这里,在日本棋院,并没有任何我想去寻找的东西存在。
封盘之后,绪方依约送我到了机场。这时候离登机的时间已经不远了,所以我们甚至没有寒暄。当然,寒暄也不适合我和他。
“到了中国,乐平会在机场接应你。”无奈地苦笑在他脸上,转瞬即逝。他掩饰性推了推眼镜,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递给我,我接过来,看到烟上印着的蓝白标志,莫名地觉得熟悉。
“既然要走这么久,陪师兄抽一根,也不算过分吧。”
他帮我点燃了手上的烟,又给自己点上。我照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口烟,带着焦涩的气息通过呼吸道灌满了整个肺部——不是什么好体验,却远比某些记忆里糟糕的感觉好得多。
我和他在机场的一角,沉默地吸完烟,再没说一句话。
机场提示登机的时候,他正点第三根烟,只是冲我挥手示意。我对他点了点头,也随即登上了飞机。
我的座位边上是空位,没有人。
周遭也鲜有切切察察的话语声,我翻开飞机上提供的旅游指南,里面有大幅的俯拍风景也有小幅的风土人情。或群山遍野,或绿水如镜,各不相同。
“塔矢,你这么无趣就应该多去这些地方走走玩玩,不然很快就会变老头子了。”
是谁说的这句话呢?我努力思索着——得不出结论的同时,更快地遗忘着。原本清晰的语气、语调,随着思索就好像溶剂被投入溶液,最终消失无踪。
事件在毫无逻辑地发展,但结论却固定。
空无一物的此在。
旅游指南被翻到了最后一页,我合上书,随着乘务员的指引下了飞机,站在了熙攘的人群中。
和和谷一模一样的乐平举着牌子站在机场一角的台阶上,我穿过人群,到那里的时候才发现父亲也在。
深色的和服变成了简便的衬衣和长裤,他的头发已近灰白。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了。
“父亲……”
我还想说些什么,他却只是拍了拍我的肩头,“你做得很好,无论是围棋还是其他。别的就先不提了,先去把住处整顿好吧。”
短暂的会面后我又独自留在了陌生的住处,整理行李的时候,却意外在箱子的夹层中找到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里面的宫扇。
素白的扇面下垂着紫色的流苏,像极了棋院商店出售的那种。但却莫名让我觉得熟悉。
我把扇子握在手里,看着不知何时开始变暗的天色,忽然有些茫然。
基于过去延续到如今。
但无论如何,决不能放开手,这是对于现状,毫无逻辑地思考后,我所能得出的,唯一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