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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凉水冲了把脸，但还是无济于事。我再一次身体发软，坐在了地上。
老天啊，你这是想玩死我啊！我拼命的想从一场噩梦里逃脱，却又被卷入了另一场噩梦。我终于知道了这个KTV为什么这么豪华，因为这是毒贩子，毒贩子开的！而白先生之所以对这个小镇，这个KTV如此熟悉，因为他就是瘾君子，常来买毒品的缘故！天啊，我怎么能和瘾君子扯上关系。我想到了电视里的普法节目从事毒品犯罪的严重性。要是白先生只是吸毒还好，要是什么以贩养吸，抓住就是个枪毙。到时候，我会不会被当成从犯处理？
我感觉全身突然冷的厉害。越是想冷静，就越乱作一团。我抓住盥洗池的边缘，想把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可是全身颤抖的太厉害，根本用不上劲。
“跑吧。”我想。
我想推开厕所的门，却高估了我此时的行动能力，一下子趴在了地上。下巴磕在了地上，我疼的叫了好一会儿。缓过劲来，感觉嘴里咸咸的，吐了口口水，发现口水全都是红色的。我捂着嘴，想用这种方法阻止血继续流出来。时断时续的疼痛让我的头脑暂时冷静了一点。我不能跑，我还得靠白先生救苏琪和我的孩子呢！我必须说服白先生放弃吸毒或者是贩毒的计划。可是，我想到连王富贵那样的人都不是白先生的对手，我这样稚嫩的大学生，怎么可能让白先生听我的话。
怎么办？怎么办？我掏出兜里的中华烟，顾不上那股让我恶心到反胃的味道，抽了起来。
我一直在这里，不出去。白先生肯定会来找我。只要他一进来，我就按住他。对！我想道，只要他一进来，我就死死的按住他。可是，万一失败了怎么办？我的腿又开始抖了起来，怕再次软在地上，我只好靠在盥洗台上。不！不会失败的！他一进来，我就按住他。
我紧靠着门后的墙，一根一根的抽着烟。每次我听到厕所外的脚步声，心都扑通扑通的跳，像是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一样。地上的烟头越来越多，进来的都不是白先生。很快，我亢奋的感觉就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香烟刺激过后的疲惫。这时，门开了，我看见白先生一个人走了进来。我扑了过去，用胳膊顶着白先生的脖子，把他顶在了厕所的门上。
“你知道……”我大声喊道，随即意识到可能我声音会被大飞等人听到，便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在吸毒！”我瞪着白先生，低声的咆哮着，希望他能放弃自己的行为，“你在买毒品！这是违法的！”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白先生从短暂的惊异中恢复过来。
“狗屁计划！你买赃物我无所谓，你让我没完没了的抽烟我无所谓，”我越说越激动，感觉一股难言的悲伤涌上心头，“可是，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买毒品，吸毒……天啊！我只是个大学生，我只想救我的孩子！我是个好人，我不想因此惹上这样的麻烦。白先生，别买了，我们走吧。你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的，对吧？”
“对，”白先生笑得格外和蔼。
我欣喜极了，收回了略微颤抖的胳膊。
一股力道突然从白先生传到我的身上，等我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我已经被白先生反压在厕所的门上。
“你是个好人，”白先生眨着眼睛，微笑着对我说道。
“好人有用吗？”白先生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短暂的沉默，然后他爆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白先生情感失控，“一周前你被王富贵打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他你是好人？你是好人，他就会不打你了吗？他就会因为你是好人，告诉你苏琪在哪吗？那个买了苏琪的人，会因为你是好人，把苏琪还给你吗？”
“不会！”白先生凶狠的说，“你要还以为继续当个好人，就能把苏琪救出来。那你还是赶紧滚回家里，躲在被窝里打飞机吧！这里不是你那小孩过家家的学校，这里是人吃人的现实。”
我瘫在地上，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白先生最后的一句话。
“这里是人吃人的现实。”
白先生的话让我感觉心里灌了铅，头脑里的思想不断的碰撞。我真的是太幼稚了吗？在现实面前，除了更狡猾，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在洗手间里呆了一会儿，感觉也想不出个什么结果，便拖着空荡荡的躯壳往房间的方向走去。我突然有一种赤身裸体被暴露在舞台中央的幻觉，白先生，大飞和他的兄弟们都坐在台下看着我，或者说，观赏着我。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羞耻感，大家明明都是带着把儿的男人。我低着头推开门，想尽量躲避白先生和大飞的视线，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掩饰才能不让他们看到我的窘迫。
我挪着小步回到白先生的身边，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想安静的等着这里的事情赶紧结束，救出苏琪，带她回家，然后什么都不管的睡上几天几夜。可是，眼前的情况好像变得麻烦了起来。
“白先生，”大飞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我听说，你和你的保镖在厕所里吵起来了。”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我抬起头，看见大飞的兄弟们都把手放在腰上。我想到，这个动作在电影里往往预示着即将大干一场了。大飞怀疑白先生了！怎么办？我意识到因为我的缘故，让白先生陷入了困境之中。尽管他依然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我明白，他真的遇到了棘手的麻烦。若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他绝不会沉默如此的久。
都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了白先生。都是我不够坚定，都是我太过软弱。自责过后，我的心底涌起了一股悲壮的勇气，我觉得我要为白先生做些什么，至少不能连累他。我能做什么呢？我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打我又打不过这帮人。我看了看四周，看到茶几上的空啤酒瓶子，突然有了主意。可是，要这么做吗？不管了，我不能再连累白先生了。我冲过去，拎着瓶口把瓶子拎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大飞和他的兄弟们警觉的看着我。
“我□□妈的！”我一瓶子照着白先生的头砸了过去，“你个畜生！”
他们一定都懵了，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故意拖慢了速度，被冲过来的光头小弟架住了，按在了地上，没有砸中。
“你他妈到底想干啥？”一头雾水的大飞蹲下，抬起我的下巴，问我。
“这个畜生！我找他要欠我的工资，他说手头没钱。可倒好，当着我的面买毒品吸。你他妈不是没钱吗！”我奋力的挣扎着，装出一副随时都要冲过去把白先生撕得稀巴烂的样子。
大飞看了一眼白先生，白先生尴尬的笑了。
“我也是……要面子的嘛。”白先生的脸羞得通红，显然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诶呀，发什么工资啊，”大飞也陪笑道，“享受眼前才是真的，我们继续谈吧。你这个小弟要不要我帮你……”
大飞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白先生拒绝了。
“打一顿，扔出去就好了。”
我倒真是怕他一时嘴快，说个那就全拜托你了。就这样，我被揍得全身是伤之后，被扔到了大街上。哎，我感觉我混的真是越来越惨了，上次是被一个人揍，这次是被一群人揍。不过我还是开心的要命，毕竟这次，我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在地上翻了个身，躺了很久，甚至有点不愿意起来的感觉。一是浑身疼的厉害，一动就有种散架子的感觉；二是贴在地上真凉快。
白先生出来了，他把我扶起来。
“你小子挺机灵的嘛！”
“也不行。”我笑道。
处理好了伤口，我们回到了宾馆。我坐在阳台上，抽着没抽完的烟，看着窗外的夜色。我在思考着白先生的话，思考着自己的人生。我开始怀疑，我所说的好人是什么？我真的是一个好人吗？我从小听过那么多的道理，什么尊老爱幼，遵纪守法，乐于助人，而到如今呢？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看见老太太倒在马路上，我肯定不敢去扶，因为怕她会赖上我；如果别的人需要帮助了，我也会想，我帮助他的成本是多少。我要花多少时间去帮他，如果时间多了，我会想，我为什么要帮他？上次我遇到麻烦他还没有帮我呢！有这时间，我自己学学习好不好？背个四级单词好不好？就算不学习，我休息一会，玩一会好不好？唯一能算够得上好人标准的也就只是遵纪守法了。但是再想想，我遵纪守法的原因不是因为我是个好人，而是因为我害怕受到法律的惩罚。所以我不是个好人，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个胆小的大学生。
如果没有出苏琪这档子事，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或许还是那个沉浸在失恋痛苦中，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门心思的想我和李彤好的那会儿怎么怎么样，她又是怎么抛弃了我，和她的新男朋友好上了。社会上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无关，甚至连自己未来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也不会去思考。现在看来，多么幼稚可笑啊！李彤不是神，她管不了我的命运。爱情不是我生命的全部，也不可能是。只要我还一天沉浸在幼稚可笑的幻想之中，任何沉重一点的现实都会随时将我击倒。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自以为是个大学生就很了不起，以为没文化的人就都是傻子。我竟然可笑的以为拿着一把刀，人贩子就会乖乖的听我的话。我所谓的觉悟受不得一点惊吓，一看见毒品我就被吓傻了。那么，我读了这么多年书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我自以为与众不同，自以为被抛弃是李彤瞎了眼，没有方向是因为上天没有给我更优越的条件。可如果我真的与众不同，那为什么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是一味的去依靠，依靠水果刀，依靠警察，依靠白先生。我根本就没有做好觉悟，没有想好为了目的我能付出的最大牺牲是什么。
最后的一根烟也燃尽了。我看着玻璃上映着我消瘦的脸庞，感觉眼睛有些湿润。
妈妈，我想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