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番外二 之子于归（1 / 1）
“这新郎官可怎么这么急？让他继续等着，给大伙儿多发几个红包去。”周母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绝了，一边出门去对另个丫鬟吩咐了几句。
“是。”那小丫鬟便也转身离去，只是面上带了些奇异的红晕。她方才看到那新郎，那可真是……太俊了。
“来，周舟，这时候也差不多，娘要给你喂上轿饭了……”周母坐在一边，取过丫鬟手中呈着的吃食。
周舟起身走去，只一边开口道：“我嘴上涂了胭脂，吃下肚子了可怎么办。”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这要给你喂上轿饭呢！”周母也不知是气还是笑，等得周舟坐在了她腿上，吹凉了碗中那精细的长得似是元宵的面点，又道：“这吃了呀，叫你别忘了你娘和你爹对你的哺育之恩。”
周舟小心地张口接了，也没嚼两下便吞进肚子里去，又道：“娘你不是等我回完了门就一起搬到京城去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忘得了？”
“你赶紧吃吧，这不都是留下来的规矩。”周母也是一脸无奈，匆匆地把剩下的两口三口都喂给了周舟。周母本在这青庐就没什么挂念的了，加上李砚之又执意要把她安置到京城去，便也就应了，因而这新娘子出嫁本该有的什么哭嫁啊上轿饭啊放到她这儿，竟就跟做戏一般闹着玩。
周舟吃完了之后便匆匆又回去照镜子，只怕吃坏了面上的妆。不过多看了两眼，倒也觉得自己这番样子很是顺眼漂亮。
等那小丫鬟第三次催完之后喜娘亲自来催了，周舟才盖上了绣着鸳鸯的盖头，被她娘扶着出了门。
那盖头是蚕丝制的，边角坠了四只翡翠葫芦，周舟纵是隔着那盖头，也能一眼就看到外头她家先生格外高挑的身影。
原先新娘上轿是应当由周舟的兄长或父亲把她背上去的，可是现下没有，自然就只能让新郎亲自背媳妇儿了。
周舟朦胧间只见得她家先生朝她走了过来，当下竟是呼吸微乱，心脏“噗噗”地乱跳。她娘在她身边对着她家先生说了些什么话，大抵也就是些祈愿，她家先生微微点头，好像还笑了一声。周舟只觉得听见她家先生的声音连骨头都酥了，转而便被她娘松开了手，然后她家先生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
周舟的脑袋好像也是被这满目的红色染上了一般，紧张得心里发虚像是被攥住了胃，可迷迷糊糊地给她娘一推，就爬上了她家先生的背。
直到把头搁在她家先生的肩上，感受到她家先生身上特有的味道之后，周舟才觉得有些冷静下来。
李砚之隔着好几层婚服，竟也似乎是能感受到周舟的心跳，一时间玩心大起，微微侧了脸庞，在周舟耳畔吹了口气，问道：“想我了没？”这番浪荡行径给他做起来……也是浪荡不堪。
周舟直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她家先生说了个啥，也就胡乱地点头。
李砚之低头，忍不住笑出了声，迈了几大步之后掀开轿帘把她送了进去。
“起轿——”
一行队伍又是继续敲着锣打着鼓撒着钱，不过这次倒多了些糖果之类的，浩浩荡荡地往前走了。
等绕了大半个青庐再一直到京城，这抬轿的路线不可谓不长了，再加上那轿子也是镶金带银的重得令人发指，因而抬轿的轿夫这一路竟是换了十几拨。
就这样出了青庐昼夜不停地赶路，这轿子也终于是在第三日的黄昏到达了京城。
不过抬轿期间，周舟倒是再没跟她家先生接触过，两个人隔着一道轿帘，竟是像隔着千山万水。
到到了京城，便也真算是到了李砚之的地盘，若说这青庐有的是不认识他的人，可在这京城里，想找两个不认识他的人都难，这会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李砚之成亲，不知京城有多少名门闺秀和小家碧玉哭晕在深闺之中，不知有多少花魁头牌咬碎了银牙撕烂了手帕，不知有多少七大姑八大婶为痛失这般佳婿而暗自垂泪。
因而这成亲的队伍还只刚入了城门，便有大堆大堆的人挤在街道两旁，一面为的是一睹李家二公子的俊颜，一面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姑娘这般有能耐竟火速俘获了李状元的心，在这样的情绪之中，那队伍里头撒出的钱竟毫无诱惑力，甚至没几个人愿意去捡。
李砚之看到这一幕不禁头皮发麻，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又担心着周舟会不会当场给人撕了，便小心地转头看了一眼那轿子，结果只看到了轿帘上金灿灿的祥云连她媳妇儿的边角都没看见。
可他不过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边上的老百姓便开始起哄了。
“哎呦喂，状元郎这是心急了呢……”
“前边拦路的还不赶紧闪开，别耽误了李状元成亲的时辰。”
“美娇娘藏在轿子里头看不见，不如掀了轿帘大伙儿一同来瞧瞧？”
“……”
一道道嗓音自人群中传出，半是调侃半是嫉妒。
李砚之这下更是头痛了，也不顾什么端庄不端庄大方不大方的，催了那引路的人一声，只想着赶紧回去。
李父李母收到消息之后早便准备好了，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到李砚之新置办好的府邸外头，这会儿一身喜庆地站在大门前巴望着。李母在人前自然是雍容华贵端庄大方，此刻颔首微笑，目视前方，一派李家主母的气度。不过李父却早已不耐烦了，一边垂着头跺跺脚搓搓手，一边在嘴里暗骂着：“这小子做事儿怎么这么不靠谱儿呢，娶媳妇儿还能给耽误了时辰，那以后生孩子咋办呢……一点不随他爹真是……”
而李砚之的那俩纨绔们倒是没有站在外面，而是在里头设了酒宴的地儿翘着个二郎腿盘算着怎么闹洞房。
不过这李府是刚买下的地儿，没多少人知道这便是李砚之的新府邸，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没跟着迎亲的队伍一道来，而是看完了热闹便散去了，因而这里倒是没几个人看热闹，也就是街坊邻里见着有喜事儿过来张望几眼。
等那些抬轿的在这样的春天里都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之后，那轿子也终于是跋山涉水千辛万苦地来到了红艳艳金灿灿的李宅。
看着迎亲的队伍到了，李父便慌忙不迭地催人点上了鞭炮，这可不比在周家的那小打小闹，李父这鞭炮每个都有人半个手掌一般大，一点起来那声响简直就是惊天动地的，连周舟在轿子里头都有些承受不住。
李砚之忍着这股子噪音翻身下马，轻扣了扣轿门，就在众人都等着他踢轿门的时候，李砚之转而就已经自顾自地牵起那守在一边的孩童，示意她可以迎新娘了。
那小孩也是不明就里，深深地往下鞠了一躬。
“这小子……”李母只是微微一愣，转而也就了然一笑。这踢轿门的用意为“乾纲振作”，不至于将来惧内，可她儿子竟连踢都不踢，摆明了就是不想要乾纲了。
李砚之他自己倒没想着这么复杂，只念着他若是踢了轿门，周舟按礼数还是要踢还给他意为“坤纲树立”，这轿子的木头可是实打实的硬，周舟若是要踢上去还得踢出声音，八成也是要疼了脚，他便也索性就省了这一茬子有的没的。
接下来的礼数本来应该更加繁琐，但因为李砚之一早破了戒，他们李家也不计较这些，便怎么简单方便怎么来，火盆？太危险了，不跨！掀盖头？这里人太多不掀。给客人斟酒？他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得上让周舟给他们斟酒？待席？还要让周舟干看着饭菜不能吃饿着了怎么办？上厨？今后都有厨子伺候着不用。李砚之就这么删删减减遮遮掩掩的，等奉了茶拜了堂不多时便礼成要送入洞房了。
李父李母这下子也是看的目瞪口呆，但也是随他们儿子去开心就好，这会子便忙着招呼那些富商大贾的宾客了。
“李砚之，你这可不够意思，哪有新娘子不用出来敬酒就待在屋里头的，我也就是想看看……”莫裕见着那两人拜完了堂李砚之就让人把周舟给送了下去，这下子可觉得不对劲了，开口道。
“李兄，我们不过也就想大饱眼福，你可别这般小气啊。”程翊也是好奇得很，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开口道。
周舟听了这两个人的话便也猜到了是她家先生跟她提起过的莫裕和程翊，这会儿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隐约只看到了两个坐得嚣张的人影。
“哎哟，新娘子回头看我们了，快嘛快嘛，把盖头掀了让我们瞧瞧到底什么模样。”那莫裕毕竟是风流惯了的，这会儿说起话来也依旧没个正形儿。
“莫兄，你这话可有些放肆了，小心我们李兄生气啊。”程翊笑吟吟地开口，口气却不见有多么真诚。
周舟只觉得两个人不太好惹，便赶忙转过了头任那喜娘给她搀扶下去。
李砚之这会子才终于把视线从周舟身上收回，面色也不见有太多愠怒，反倒是一抹恰到好处的皮笑肉不笑，只道：“你们要看也可以——”
那两人赶忙伸长了脖子伸长了耳朵地听。
“我敬一轮酒之后便要回去掀盖头，那时候可以让你们看上一眼。”李砚之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要帮我个忙。”
“你先说来听听。”莫裕自然是不信李砚之那副小家子样真能让他们看上新娘子，便开口道。
李砚之只漫不经心地抚平了那红衣上的的褶皱，一脸的高深莫测，开口道：“不答应便罢了……只有一个机会。”
程翊和莫裕两人面面相觑，想了一阵子才咬咬牙道：“你说吧！”
“等我掀了盖头之后就去洞房了就不出来再弄什么贺郎酒招呼客人了，你们两个反正闲着没事喝酒还不如给我顶上，也免得再动什么歪念头想来闹洞房坏我的好事。”李砚之张口，头一次这般语速惊人地吩咐道。
莫裕和程翊满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这厮这么给他们看一眼，就生生绝了能看上的好几眼的机会啊！还有什么招呼客人，明知道他们最讨厌做这种事儿了啊……
“你、你这也太急了吧，怎么比我还猴急！”莫裕一脸悲愤，颤抖了双手开口道。
“都二十多年了你说急不急？”李砚之一袭红衣本是俊美非凡有匪君子，此刻却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就差再把脚搁在酒桌上了。
“李砚之，你这（哔——）可不够意思，还是好兄弟吗！”程翊是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道。
“当年我拒绝了弄笙撮合了你的时候你不还说我们俩是好兄弟吗？”李砚之又是一挑眉，冷笑道。
莫裕和程翊见说不过他，只得怒目而视。
“罢了罢了，我还是先敬一圈酒再回来……”李砚之的面上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神色，取过边上的酒杯和酒壶，向着外头而去。
莫裕和程翊两人天人交战了许久，终于是在下一刻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道：“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