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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庭芳倒是不在意,看看粥面,下勺,下嘴。
“谁叫你们家电话一直占线,打不进来。”孟庭芳声声混沌的浊音,粥粉面饭嘴里打滚的混沌。
嗯?两位郝先生,好生差异,都赶到电话机座前查验,吧嗒一声,话筒归位,确实话筒没放好。郝臣虏背着手走开,郝春风继续电话机前犯琢磨。
冷不丁,电话铃响,丁玲玲……丁玲玲……郝春风惊蛰的表情一下下,再拿起听筒。
那端,说话的不停顿,郝春风听得专注,不见发问欲望,只有听筒里流泻出的嗡嗡声在屋里转悠。郝臣虏背手换搓手,孟庭芳抹嘴不吃了,都有一种要上前线的赶脚。
通话结束前,郝春风只回答两句‘没在,都没在’就挂了。看到二位咄咄逼人的目光,郝春风干咳两声。
“冬青的,说燕茹晌午去她那儿等,没碰上,冬青忙着嘞。”
“乖乖,她跑那儿做啥?”郝臣虏踱步思忖。
“还说,傍晚二多多联系她也没联系上。”
“燕茹今儿是怪,上午我这还说着没说完呢,人就跑了,连个招呼都没打,我傻不楞登还一气儿说。”
“那,就是,燕茹没听到你说茹果今晚不回来啦?”郝春风的‘金鱼’往外冒:“所以孩子没人接。”
“听到啦,后了才走的,你个一惊一乍的。”郝臣虏不满:“她去找冬青,怎么就跟没人接孩子联系上了,找完了再接,时间都富裕。”
“我这儿听了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孟庭芳插嘴。
“啥事没有。”郝臣虏招呼:“主任,您接着吃粥。”
“她今儿是怪。”郝春风自言自语,‘金鱼’收敛许多。
“你俩院里,早上说啥了?好像还特防着我。”郝臣虏走近郝春风,随意一问:“燕茹,好像就你走后,不对劲儿的。”
“没,没啥。”郝春风闪烁其词,‘金鱼’又微微鼓起,走到香案边,取出青花瓷瓶里的鸡毛掸子用力掸相框上的灰。
“哎哟,郝老儿,您是请吃饭还是请吃灰呐。”孟庭芳窜起,掸身上,好像郝春风的灰全掸她那儿了,虽然相隔丈八远。
“二多多找燕茹,啥事?”郝臣虏接着问。
“没,没啊。”
“你刚不说的。”
郝春风站那儿想了想,今日经历方燕茹一役,说话做事更加慢半拍。确定无碍后,郝春风脸上流露心安之色,话就利落许多。
“嗨,是二多多找冬青,也没找到,冬青他们食堂有来宾接待,人都撒出去了,忙不过来。”
“瞧瞧,主任,您也跟这儿听着,您听见的跟我听的是不是一意思?”
“是。”
孟庭芳少有的,和郝臣虏绑一战壕,还如此这般坚定,郝春风努力已久,梦寐以求的理想实现。
“对,我表达不清,表达不好。”
“哎,我现在就担心,你们这外国话怎么学。”
“好好学,好好学。”郝春风答得诚恳,请孟庭芳再次入座。
孟庭芳坐下,自然而然端起刚用过的碗,把剩余打扫干净,全然忘了吃灰那件事。伴着郝春风收拾,孟庭芳用自己撂在桌上,抹过嘴的餐巾纸抹桌子,侧头找水渍油腥什么的用力抹。
“老师英文教你们,得拿中文解释吧,中文听岔了,再解释,再翻回来教你们英文,就是瞎耽误工夫。”
“主任,那您学不?”郝臣虏挑逗,姿势做着扭腰动作,像腰上缠着呼拉圈的那种摇晃,只是幅度甚小,消消食而已。
“当然,当仁不让,一马当先。”孟庭芳抹好,再大局审视一遍,真费神,必须就着光线,俯身,侧歪头审视。最后,扫尾性大胡撸后,抹过孟庭芳嘴,抹过水渍,抹过油腥的那张溃烂不堪的纸终结生命,进入郝春风的垃圾盆。
“好,我们紧跟主任,主任听岔,我们就听岔,主人不听岔,我们就不听岔,坚决不瞎耽误工夫。”
“你这就是瞎耽误工夫,我听岔,你们要指正,你们听岔,我要纠错,不能将错就错,这不是正确的学习态度。”
“高,实在是高。”
郝春风端着盆要走,郝臣虏拦下。
“哪儿去,主任训话呢。”
“我也不是训话,就是点拨点拨,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做得更好。”孟庭芳道理讲着,扣下郝春风的面盆,再按下郝春风。
“春风,家里的新华字典放哪儿啦,我得重拾起来。”郝臣虏摩拳擦掌,呼拉动作换做推臂击掌。
“在……厨房,牛皮纸包着垫柜脚。”郝春风像得了令箭,起身去端面盆:“我这就去取。”
“坐下,”孟庭芳命令:“学外语,你们弄新华字典做啥,要使也得是双语,中英双语才对。”
“是。”郝春风点头,眼睛盯着面盆里,舍不得离开,要是这么盯下去碗筷就干净,郝春风一定贡献一对‘金鱼’,里里外外,边边角角盯死它们。
“老郝,你还真提醒我,没见老师人,没见学习材料,但咱们拿出字典,老师就看见咱们学习的诚意,这学习态度永远比学习重要。”孟庭芳叉腰,圆规腿,立足两郝之间,眼内星光闪动。
“学习不重要。”郝臣虏断章取义。
“学习重要,奥运会,到处窜,外国人窜到我们香饵,人问你叫啥,多大,哑巴吃黄连一句答不出,丢中国人的脸。”
“到处窜的能是什么好人,流窜犯,搞不好是阶级敌人,还问我叫啥,多大,这是我要审他的话,我还没问你打哪儿来呢,主任,咱们可千万不能忘记敌我矛盾。”
孟庭芳听出,自己的一腔热血又一次白白洒进郝臣虏的陷阱,胸脯子一起一伏,气灌全身。
“双语字典,冬青没有,燕茹书读得多,一准有。”
孟庭芳觉着郝春风这一刻的嘴插得太好,一扭脸,扔给郝臣虏后脑勺,立即坐到火车座里,挨紧郝春风。
“我们家马孟玲有,马孟玲和马煎堆出国前净报这个那个外语班,外文字的书海了去,幸好没当废品卖了,这回都派上用场,回头跟我去我家,”孟庭芳捉住郝春风的一只手,用这只手兴奋拍打郝春风的另一只手:“我们整理整理,我那儿不够的,你再跟燕茹借些,保证上课的人手一份,叫老师瞧瞧……”
郝臣虏往窗口走,循着郝臣虏目光外头看,影壁那儿冒出两人影,一大一小,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