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013 穷的青天（1 / 1）
卫卿卿不清楚巡抚是个什么样的官，不过看过戏文的她模模糊糊也知道些二品官和七品官之间的区别，原来这小伙子的来头这么强劲，无怪乎能和王爷攀上交情。
卫卿卿念及端王府上的六安瓜片，又想想年瑜刚才拿出来的一两银子彩头，只觉钱途无量。
现在就是有人拿棍子赶她走，她都不会走了。
柳影虹瞪着一双美目，对年瑜的话不置可否。
且说江湖传言，未必无因。
一个人说是年瑜干的，她可以选择不信，可是百个千个人都这么说，她就不能不这么想了。只是她棋差一着，竟没想到年瑜身边还有个踏雪无痕孟离歌。
这个跟斗栽得惨，直到此时，她还没能回过味。
柳影虹冷哼道：“年瑜，我既然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你动手之前最好想想清楚，自己手上究竟有多少条人命，又会有多少人带着血海深仇前来寻你。”她想起过往与丈夫的甜蜜时光，心间满是酸楚，她后悔了三年。
这一千个日日夜夜，她满心念着的就是报仇，可是现在仇人就在面前，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咬碎银牙，和着血水往肚里咽。
末了，她又看向卫卿卿：“孟离歌，你为敛钱财，不惜出卖武林同道，为朝廷走狗卖命，哼，总有一日，你会有报应的。”
都是老套说辞，无非也是图个牙尖上的爽快，可是她苦口婆心骂了半天，却不见两人有任何回应，年瑜也好，卫卿卿也罢，都没拿正眼瞧她一眼，她突然觉得十分悲愤，而当她看见两个大男人在做什么的时候，她就更怒了。
年瑜提着裤子系裤带，有些后知后觉地问卫卿卿：“为什么要用我的裤带，你自己不也有么？”
卫卿卿理直气壮地答道：“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周全，又不保护你的裤子，这点小小道理你都不明白？她要杀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年瑜道：“这和用谁的裤带有何相干？”
卫卿卿道：“当然有相干，若是我的裤子掉了，还怎么保护你？光着屁股保护？”
年瑜红着脸：“你那叫保护我？我看你分明想自己一走了之……”
卫卿卿眨眨眼：“是你自己蠢，你没了裤带，不还有衣带么？”年瑜今次穿的不是官袍，而是一件普通的皂色长衫，这件长衫配了一条灰色的细腰带，比裤带还要长一些，牢一些……
年瑜咆哮道：“你既知我有腰带，为何还要用我的裤带！”
林间传来年瑜的崩溃大叫，应和着卫卿卿爽朗开怀的笑声，十分动听。
卫卿卿终于从这次艰巨的保镖任务中间找到了一丝快意，这个年大人看起来挺严肃，但实际上却是个呆的，反应总是要比她慢半拍，很是有趣。
唯有钟影虹，看着年瑜手上扭结的男人裤带，一张俏脸也跟着扭曲起来。
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呆呆的书生是杀死自己夫君的元凶，也敢不相信面前这个不要脸的二货是天下武林闻风丧胆的踏雪公子。
她一定是做梦了，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恶梦。
自洪州府到梧桐，要翻三座山，不过好在洪州地域山不危，峰不高，地形也多以丘陵居多，山路不怎么难走。
卫卿卿利用钟影虹牵制住了年瑜，年瑜才没有死皮赖脸地跟过来看她出恭。
解决完个人问题之后，卫卿卿变得身轻如燕，一时连脑子也好像清醒了不少。
可因为她之前出言得罪了年瑜和钟影虹，这二人都不怎么理会她了。
于是她又变回了那个孤高冷漠自私招人恨得牙痒痒的孟离歌。
“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杀了你，我为夫君报仇！”钟影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有气无力地跟在了两人身后一起爬山。她不怕死，她只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年瑜。
年瑜没空理她，他正在和裤带作斗争。兴许是卫卿卿的结艺过于高超，裤带中间竟被她扭出了一个死结，年瑜一路咬着牙，想将绳子解开，却没有成功。
裤带本来就很牢，兼之被草叶间的露水打湿了，中间绳结就更结实了。
钟影虹认为年瑜是有高手保护，才会有恃无恐，绝望之余，她总算想起了山寨里那帮子没用的兄弟，于是她咬牙毁掉了一串珍珠项链，将那大小珍珠一路洒落，希望兄弟们能沿着这些记号寻她，伺机将这二人围住。
然而，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沿途的做下的标记都被卫卿卿一个个捡走了。
都说踏雪公子心思慎密，杀人如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钟影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项链化零为整，一颗颗全进了卫卿卿的口袋，心中更苦不堪言。
只有卫卿卿还为自己莫明其妙的财运感到乐呵。
这么多珍珠，好说连卖个三四两银子吧？这样的横财，怎好不拿去赌一把碰碰手气？
卫卿卿心情大好地挨着年瑜走，年瑜却因为裤带的事，被她气得不轻，于是她挨近一点，年瑜就躲开一点，两个人一直别别扭扭地挤到了路边。
年瑜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正色道：“孟兄，之前在普善寺有什么误会，年某人在这里向你赔罪，不过有件事情，年某人定要当面澄清……我年瑜，由始自终，都是个正常人，并没有那些不干不净的爱好。”他是个正常人，相对那些有龙阳之好的人来说，他是个比较正常的，可是对于真正的正常男人来说呢？他这句话说得并不是理直气壮。
不干不净的爱好？她不过是喜欢偷偷摸摸去赌坊玩两把，不用说成这样不堪吧？卫卿卿恨恨地将珍珠都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顺便睨了年瑜一眼，闷声道：“大赌伤身，小赌怡情，你懂什么？我不过是想问问你哪儿有堵坊，你生哪门子气？小气鬼！”
她那一睨，在夜色中半明半媚，年瑜离得近，差点被她这一记媚眼灼伤，等他从那一抹沉溺的美|色中惊醒，卫卿卿已经神情冰冷地越过他，走在了最前面。
年瑜的心里有些异样，那样奇怪的情绪好像是在普善寺就种下来了，现在却在黑暗中疯长。
他望着卫卿卿有些瘦削的身影，居然，莫明地有些心动。
但他很快摇了摇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觉甩去了脑后。
他虽然对女人怀着毁天灭地的恐惧，却并不意味着他会喜欢男人，他和万俟端执手相看了那么多年，都未曾心动，遑论是现在……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年瑜是一个自制能力很好的人，当然，这是他自认的。
因为他以前，没遇到过像卫卿卿这样脱线的小怪兽。
而他以后，大概也不会遇到了。
山路弯弯绕绕，三人慢吞吞地行了一夜。
钟影虹受了重伤，却如影随行，这令年瑜也蛮头疼的，最可怕的是，这妇人根本是个疯的，这一路变着花样骂他，差点把给他骂死。
年瑜说：“本官已然网开一面，不计较你刺杀朝廷命官，你怎么还不走？”
钟影虹啐道：“就不走，你有本事杀了我！”
年瑜怒道：“我为何要杀你！”
钟影虹怒道：“那我为何要走！是你杀了我夫君！终有一天，我会亲手为他报仇！”
年瑜：“我没杀！”
钟影虹：“证据呢？真凶呢？空口无凭！”
卫卿卿暗笑，这钟姐姐也很上道，她知道年瑜不会轻易杀人之后，就打定主意赖了上来。
原因很简单，若是靠着那君污合之众去给夫君报仇，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她就跟在年瑜屁股后头转，如果年瑜是杀白练齐的凶手，不了得你杀我，我杀你，一死了之，反正她痛失所爱也是生无可恋了，如果年瑜不是真凶，那她就死乞白赖着，逼他把杀夫仇人找出来……好歹，年瑜也曾是巡抚大人，好歹，他与朝廷里的牛鬼蛇神还有些交情。
年瑜一个头比两个大。
他最不擅长对付妇道人家，可是身边那个“冷傲”“拧巴”的踏雪公子又不会过来帮他。
最终他只能三缄其口，充作哑巴。
一行人扯扯拉拉，脚程慢了一半不止。
卫卿卿的脚力反正不咋滴，这般走一步停三步，倒正中下怀。
第二天晌午，三人终于以乌龟速度地抵达了传说中的梧桐县。
卫卿卿站在小巧简陋的府衙前，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了一声悲天悯人的哀嚎：“年大人，你没走错门吧？这哪里是什么府衙，这分明是义庄啊，啊不，洪州的义庄都比它好看。”
钟影虹正对着破烂的大门，回忆起年瑜还是巡抚时候的无限风光，竟忍不住指着大门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从二品到正七品，年大人，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太魔性了，以至于县令大人家的横梁没顶住，竟当着年瑜的面垮了半边。
出门迎接的捕快们被砸了个满头包。
年大人在第一时间想到了修缮费，医药费，各种费。
现在，已经不是添两个人，添两双筷子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