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012 黑(1 / 1)
卫卿卿把钟影虹从树上拖下来,又向年瑜要了根绳子将她绑成个粽子,这才放心地进林子。
年瑜不好厚着脸皮跟她一起去,又怕她半路丢下自己跑,思量再三,便要求卫卿卿得在他的视野之内解决问题。
卫卿卿一个姑娘家,再怎么着也不敢当着个大男人的面解手,面对年瑜的无理要求,她只有虎着脸,将人生三急生生忍回去。
这是一次痛苦的旅行,卫卿卿现在每时每刻都想杀人。
两人吵了一路,都说得口干舌燥,加上卫卿卿肚子不舒服,两人之间气氛便又冷煞了几分。
被憋青小脸的卫卿卿此时看起来,已和真正的孟离歌像足了八成。特别是那一身寒气,几乎可以将人冻成冰棍。
钟影虹怀着满心仇恨,却无从下手。
她刚才被卫卿卿这一撞,五脏六腑都翻过来了,暗中运功一检查,发现竟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简直欲哭无泪。
这时候就算卫卿卿不绑着她,她也一定逃不掉了。
钟影虹记起丧夫之痛,唯将满腹仇恨化为目中怒火,向面前的两人尽情喷射。
殊不知,卫卿卿和年瑜之间的怒火完全可以虚影化实,变成一条火龙。她那点怨怒完全对他们俩个不产生任何影响。
年瑜不让卫卿卿上茅房,这令卫卿卿很生气。
卫卿卿逼他堂堂朝廷命官的裤带去绑女犯人,这令年大人很生气。
卫卿卿提着裤子,千辛万苦地忍着,生怕半路破功,丢脸丢到姥姥家。
年瑜也提着裤子,他生怕自己一松手,裤子就当着女犯人的面,泄了春|光满地。
钟影虹是一个颇有姿色的三十妇人,因为常年习武,身姿矫健婀娜,平素山寨里的兄弟们都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她对自己的姿色确实有些自信,可是当她看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男人都提着裤子望着自己时,她这种发自内心的自信就变成了恐惧。
这两个人铁青着脸,色迷迷地望着自己又是几个意思?
不是她不喜欢美少年美青年,她,她实在不能对不起死去的相公哪。
钟影虹尖声叫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别乱来,你们要是过来,我就咬舌自尽。”
卫卿卿叹了口气,忿然道:“你想咬舌自尽……我还特别想死呢。”饿了没饭吃,想上茅房还要当着这男人的面,什么怪癖好!哼!
年瑜斜眼一睇,提着裤子冷冰冰地道:“孟兄若是想死,方才为何要逃走?可别告诉我这是诱敌之计。”踏雪公子的印象在年瑜心中打了个折上折,年瑜就当着她的面说,他,看,不,起,她!
卫卿卿厚着脸皮道:“当然是诱敌之计,不然我能抓到她?既是受王爷所托,我孟离歌定当尽职尽责。”
年瑜扬眉道:“你现在敢承认自己是孟离歌了?”
卫卿卿学着他的样子一扬眉,英朗含笑:“承认又怎么样?不承认又怎么样?”
年瑜一脸鄙视地道:“那孟兄也算是承认自己卑鄙下流无耻了?”
卫卿卿咂咂嘴道:“不卑鄙下流无耻一点,怎么出来闯荡江湖?你当这江湖是你家开的?”反正她现在是孟离歌,不是卫卿卿,被人骂一骂又不会掉块肉,嘁!
年瑜:“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卫卿卿:“你今天见到了?高兴不高兴,惊喜不惊喜?”卫卿卿不单是脸皮厚,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是不厚的,反正本性也暴露了,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卫卿卿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地犯起横来。
年瑜的脸比锅底还要黑。
两个大男人斗嘴斗得这么高兴,钟影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可是一想到那苦命的相公,她又收起了心中的好奇。
她轻嗤一声:“若说厚颜无耻,年大人敢称第二,这世上无人敢称第一,又有什么脸来说别人?”
卫卿卿闻言,哂然一笑,附声道:“看吧,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你厚颜无耻。”
年瑜怒气冲冲地提着裤子逼到钟影虹面前,忿然道:“我年瑜一生光明磊落,从不行落井下石之事,这位大婶勿要血口喷人。”
大婶?她才不过三十出头,离大婶的年纪还差得远呢。钟影虹立即炸毛了:“忘八蛋,你叫我什么?”重点误。
卫卿卿捂着肚子很想笑,却又怕笑得破功,一路忍得好辛苦。
三人成行,任凭山路崎岖,竟也令人不觉得难捱了。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卫卿卿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有是有意想挖些年瑜的黑料出来,跟在钟影虹身边说长道短,拼命东拉西扯地找话题,这才将钟影虹的身世打听了一个大概。
钟影虹是七绝门掌门的独女,生情骄横易怒,是全派上下不能惹的无敌大小姐。
她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常常带着一众兄弟在山下胡作非为,虽不至于打家劫舍,却也是得罪了不少人。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迟早会撞鬼,钟大小姐横行霸道十八年,终于在最美的年华里邂逅了命定之人。这个人是华衣门的少主人,白练齐。
白练齐与钟影虹是一路人,自小骄纵成性,走路都要横起来举着钳子的。
传说中的,有钳,任性。
两人狭路相逢,自是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一言不和就打起来了。
据说两帮约斗,你来我往打了三天三夜,钟影虹和白练齐均打得一身汗一身泥。
两人约定停战一天,各自回家洗个澡再继续,却不知道怎么着,都没舍得回师门。
两人在一条小溪里洗澡,洗着洗着,就到一块儿去了。
冤家对头变成了红烛鸳鸯,这也算是江湖武林的一件乐事。
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两人好的时候那是蜜里调油,你侬我侬,恨不得变成一个连体婴,不好的时候,轻则大打出手,重则聚从斗殴,双方卯着性子不死不休。
这是一对十分有名的夫妻,江湖人看习惯了他们之间的别扭,便给他们取了一个贴切的称谓:驳命鸳鸯。
驳命鸳鸯吵吵嚷嚷过日子,分了合,合了分,白练齐光是写休书就写了二三十封,可是这霸道老婆始终没休成。钟影虹年纪渐长,看见同龄的女侠都有了自己的孩儿,而她还天天和相公在耍小性子,心里便有些难受,终于有一天,她决定改变自己。
而就在她决定向夫君好好认错,预备着安稳度日的时候,白练齐却突然在外暴毙。
钟影虹好不容易精心打扮了一回,迎来的却是丈夫的灵柩。
时逢新帝继位,天下维新,许多江湖门派在一夜化为乌有,这笔账很自然就算在了朝廷身上。而当时朝廷的走狗当中,最有声望的就是沧州巡抚年瑜。
三年前,年方弱冠的年大人带人端掉了沧州实力最雄厚的三大剑派,之后便再无音讯。
钟影虹找了他整整三年,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当年的沧州巡抚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早已被降职成小小的七品县令。
钟影虹找了很多机会下手报仇,无奈何,年瑜身边还有个鬼才书生章晓化给挡着。
好不容易盼到了章晓化离开,她又很不幸运地栽在了“踏雪公子”手里。
她也是命苦。
卫卿聊听着,却是莫明打了上冷颤。
如果说年瑜武功卓绝,杀人无数,能轻易端掉沧州三剑派那倒也罢了。可是面前的书生,一袭缓带轻衫,双手白净如玉,看起来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完全不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喋血魔头。就这样一个白白净净的书生,能在三年之间毁掉这么多帮派?
卫卿卿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如果神武宗栽在他手里,结果会怎么样?
卫卿卿想起师父抱着香炉在窗下眯着样子数钱的样子,不由地感到有些心悸。
钟影虹被绑得扎实,可是说话之间,手脚还是挣扎着扭摆,一双握惯手柄的手,竟被勒出了一道道血印子。
卫卿卿看着她,眼睛居然有些发酸。
年瑜听钟影虹控诉,一直没有任何表示,直到他对上了卫卿卿探究的眼神。
卫卿卿的眼睛像琉璃一样明澈,可是里边却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愤怒,却也像是有点兔死狐悲的伤感,那神色很复杂,却令人一时挪不开眼。年瑜怔了一怔,突然移步上前,亲手解开了钟影虹身上的绳子。
卫卿卿和柳影虹皆是一愣。
年瑜轻淡淡地道:“白练齐不是我杀的,我从来没杀过人。沧州三剑派也不是我灭的,我从来没灭过任何一个门派。我去过沧州,也见过白练齐,但都只为求证一件事,只可惜,我没有得到答案,便被发配到了这里。”
他是从二品官爵上直坠下来的,连降数级。他从风顶浪尖落回,躲进了端王爷的羽翼里。
他躲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