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06 滚(1 / 1)
卫卿卿悠悠转醒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白衣书生。
说句良心话,那书生长发乌黑,肤色晶莹如玉,虽然五官平庸了一些,但算不得难过。
坏就坏在,卫卿卿看了那么多年的死人白、蚊帐白,眼睛里酸得很。
白衣之又见白衣,她确实有点想吐。
她摸摸有些发酸的手臂,翻身坐起来,懵了好一阵子,突然低头在床下找起什么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
正常女人的反应不是这样啊,她不惊不叫,一脸镇定的样子,反而令他不好开口了。那白衣书生刷地站起身来,想帮她一起找,然而两颗脑袋刚刚有机会凑在一起,卫卿卿却头也不抬地挥手推了他一把。
她红着睛睛,咬牙道:“滚,离我远点!”这才是正常女人的反应嘛,愤怒、委屈、难过,还有不甘……
白衣书生讪讪地收了手,轻声道:“我们大人喜欢你,那也是你的福气,你也不用太难过。”他的声音细柔,模样却天生带起十分轻佻,仔细看,可能还能在那双无辜的眸子里看出点憋笑。
卫卿卿不理他,兀自咬紧牙关,恨恨地吼了一句:“滚你的——”竟伸手将他推了个四仰八叉。
白衣书生傻眼。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他感到更是一头雾水。
卫卿卿推了一把俨然不解恨,居然光着脚对着他奋力一踹,紧跟着,竟举起凳子朝他没头没脑地砸起来,像砸核桃似的。
白衣书生愣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一边招架一边大声叫道:“你哪根筋不对了,把你吃干抹净的人又不是我,你要发脾气也不该冲我来,喂,住手!住手!”
就不住手!
全当我是傻的么!
抱抱亲亲那就叫吃干抹净了?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她身上虽未短斤少两,但毕竟被占了不少便宜,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卫卿卿恶狠狠地抹一抹嘴唇,上前踏在了白衣书生的胸口,长臂一屈先抵住了他的喉咙:“我这辈子最恨穿白衣的人,你活该被我打,被人轻薄不要紧,被人吃干抹净也不在话下,就看你碍眼!”
白衣书生高声分辩道:“你自己不也是穿了一身死人白、蚊帐白,怪我?”
卫卿卿低头一瞧,陡地咧开嘴狞笑起来:“我这哪里是白色,分明是灰色,你眼瞎么?”
白衣书生:“……”无言以对。
卫卿卿和年大人在地上翻滚搏杀了那么久,地上的香灰细尘沾了厚厚的一层,要说白衣胜雪还真是不怎么合适。
可是……这姑娘也太无耻了。
白衣书生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和自己一样身高的女人。
只有年瑜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傻子才会把她看成男人啊。
卫卿卿的脸儿小,却不乏圆润,下巴虽尖,但是却没现出阳刚的棱角,眼睛可能并不是特别大,但嵌在这张俏生生的脸上,就显得别有韵味了。
这白衣书生好说也是逛遍了花街柳巷的,分辨雌雄只需一眼。
小姑娘虽然生得高颀,但骨骼细腻,肌肤光洁,哪怕举止粗鲁狂放无度,也掩不住天生的风仪。
卫卿卿绝计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美人,可是她耐看。
因为五官清淡,就更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走近一点,看清一点。
白衣书生不挡不闪,直愣愣地盯着那张脸,竟不由自主就看呆了。
卫卿卿接连擂了两下,打得自己的拳头生疼,却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又觉得十分无趣。
她整了整衣服,随便扯了块床单往身上一披,遮住了破破烂烂的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可是走到一半,她才发现自己好像还光着脚,于是又跑回来穿鞋子。
白衣书生看着她那双纤纤秀足在面前晃来晃去,差点流出鼻血来。他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看脚,尤其是女子的脚。
卫卿卿穿了鞋子走到门边,摸了摸后脑勺高肿的包包,大概回忆起初好像是面前这货在关键时刻丢了根硕大的暗器进来,才害她晕过去的。
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当然是那劳什子梧桐县的小县令。
小伙子说的对,冤有头,债有主,她没理由就这么狼狈地回去,不说师兄会不会对着件烂袍子大发雷霆,师姐也会被吓得也梨花带雨。
她现在还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卫卿卿定定神,扶着门框回头睨向那白衣书生,不阴不阳地问:“你家大人,叫什么名字?”
白衣书生一悚,低声道:“年瑜。”
卫卿卿皱起眉毛:“什么鱼?”
白衣书生怯然答道:“年瑜。”
卫卿卿拍拍手,一字一句地道:“好,我现在就让他鲇鱼变死鱼。”
白衣书生急了,起身要去拦她,反被卫卿卿杀气腾腾地踢了一脚。
白衣书生错开一步,闪开了这阴损的一踢,姑娘已然一拧腰,虎虎生风地去了。
这时候,年瑜尤自惊魂未定地坐在偏厅里喝茶。
对着一众光头和尚,他完全没心思处治。
破了淫|僧案,那是大功一件,然而他并不需要这种功劳,他就想懒懒洋洋、平平安安地窝在个小县城里呆一辈子。
年大人在仕途方面,向来毫无野心可言。在个人生活这一点上,也是乏善可陈。
可以说,卫卿卿是他生命中一个不太美丽的意外。
年瑜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带个男人回来,没错,到现在为止,他还把卫卿卿当成男人。
在年大人的印象里,江南小娘儿都是身娇腰软的,这样高大健硕,掌中有茧的,一定是男孩纸。哪怕她生得再清秀,再漂亮。
充其量,是个漂亮的男孩纸。
年瑜摸摸被自己擦肿的嘴唇,想起几个时辰前那销|魂噬骨的缠锦 ,一张老脸绿了又白,白了又绿。
座下十几个捕快,全望着大人的红唇肃然起敬。
皆说久旷的男人猛如虎,果然不假。
久旱逢甘霖的年大人,先不先把自己的牙龈磕出血来。
可是兄弟们打量年瑜这弱不禁风的身板儿,又想起了踏雪公子一剑震九州的虎狼传说,不由地为大人娇弱的身心捏了一把冷汗。
被捕快们擒住的和尚们跪得双腿发麻,开始不耐烦地地扭来扭去。一颗颗闪亮的光头,在灯火下晃得人眼花。
捕快们被撺动的光头扰得心神不宁,可是抬头看看愈加心神不宁的年大人,却又不得不三缄其口。
这一夜,年大人是没有心思审案子了,他满心满脑子,都是“踏雪公子”咬在自己肩上那血淋淋的一口,不说什么剑指九州,这牙口也……怪厉害的。难怪踏雪公子仗剑闯荡江湖那么久还是和他一样形影相吊,原来如此。
年大人对男|风不太有兴趣,但对女人又敬谢不敏。他有些同情有断袖分桃之好的“踏雪公子”,但想到自己这一身毛病难免更感伤。
年大人烦心地叹了口气。
和尚们干巴巴地跪了三个时辰,跟做早课似的。他们被折腾了一夜,一个个累得够戗。
年瑜不期然看着见这些油腻腻的和尚,不觉开始思量着自己跟男人滚地板的时候,究竟被多少人看见,禁不住越想心里越难堪。
而卫卿卿床上床下翻了一下遍,确信自己手里的小印被人取走了,也是越想就想恼火。
卫卿卿决定亲自向年大人讨要那三千两。她一手扯着床单,一手揪着那白衣书生。
那白衣书生瞧着她,一副醉眼迷离的样子,早就不再挣扎了。
卫卿卿蹿上抄手游廓问道:“你们家鲇鱼在哪?”
白衣书生迷迷瞪瞪地指了个方向,眼睛却往卫卿卿破烂的白裳下边瞟。
卫卿卿察觉之后,不免将他摁在荷花池边一顿暴打。
这庭院原是端王爷在洪州府的一处别院,皇家制式,辽阔繁复。
卫卿卿的厢房离偏厅很远,即便有白衣书生指路,她仍旧免不了走许多冤枉路。这一路上,白衣书生的眼睛更没老实过。
卫卿卿气闷之余,少不得又将他拎起来狂殴。
他倒是柔顺,由着她去发泄,干脆一声不吭。
年瑜喝到第七杯茶的时候有些尿急,他放下茶盏推门出去,却正遇上了来气凶猛的卫母老虎。
仇人见面,他却是怔了一下,瞟向了被她拎在手里的白衣书生。
那一身白衣沾着灰,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手巴掌,两个眼眶更是黑得看不清眼珠了。
年瑜吓了一大跳,心里哀叫一声:“该死!”差点一泡尿撒在自个裤子上。能把他身边这位师爷打成熊猫的人,这天下也没几个了,踏雪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吾辈还是快快逃走,方为上策。
年瑜转身欲走。
卫卿卿丢了白衣书生就追。
一大群捕快听到厅外的动静,提着家伙乌泱泱跟出来,各自举目一看,竟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皆自暗想:“乖乖,连武功最高最强的章师爷都被揍成这样,我们这些草包还有什么搞头?”
白衣书生章晓化迷离着眼睛盯着卫卿卿修长笔直的小腿,差点自己仙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哪。他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腿,趁着被揍的当儿,赶紧多看几眼。被小姑娘揍一揍有什么打紧,他喜欢,他愿意,他甘之如饴……可怜年瑜绷着张俊脸,差点被此情此景吓得昏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