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天殒的主人(1 / 1)
「我?」
鬼落朝她一步步走来,邪气暧昧:「木樨,到了这个地步,看来你还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呢?」她歹毒地一笑,「你以为我给你的三生池水的解药配方是什么?那可是天殒的配方啊……」
「天殒……是什么?」她的心脏瞬间揪紧。
「紫魇乃极北戾气,无形无影,紫魇的宿主根本没有能力去操纵这个力量,你师父的身体就是一个容纳紫魇的傀儡而已。要想操纵紫魇,只能炼制出六界最强的致幻香——天殒,然后以幻境操纵它才有可能。」
「幻境?」
「没错,只是天殒的配制不止需要配方,最重要的是五行之至的力量作为辅助,」鬼落摇摇头,「五行之至啊,旁人穷其一生的力量,能找到一两种已经是大幸。可你——居然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全部集齐了……」
「我从没收集过什么五行之至的力量!」木樨吼道。
「呵,是吗?」鬼落失笑,望着她,伸出手,「好吧,那我一件一件的数给你听……」
「素阿剑,赤堇山出锡,若耶江出铜,以三味真火煅烧而成——金之至。」
「七千年楠木挂,崂山至宝——木之至。」
「玉凌珏,南灵仙域至宝之一——水之至。」
鬼落的话犹如尖刀,每说一句,木樨就不禁打一个寒战,仿佛被剜下一块肉来。
「三味真火——火之至。」
「不!我根本不会三味真火!」她急促地打断道。
鬼落玩味地一笑:「不会?第一次我用上古附灵阵攻击笙箫默,你用三味真火连着杀死我两员大将,那可是五百年修为的妖啊……你居然跟我说你不会?」
第一次攻击……
她情急之下打出的那道青色火焰!
难道……?
「是不是有点印象了?」鬼落仿佛读出了她的心思,「没错,你当时打出的那道青焰就是三味真火!这也是笙箫默的绝技之一。他替你梳理过仙力,所以你有了和他一样至纯的火系仙力。」
难怪他那次和陵阳少谦交手,那股青色火焰能够将陵阳少谦的水龙吞噬掉,甚至违背了水克火的五行常理……
「笙箫默能操纵三味真火,是因为他的骨子里流淌着这样的血。而你……」鬼落冷笑,「你的火冥决……加上司幽的不周山黑晶石……那可是三味真火的独门秘方啊……」
火冥决……司幽……三味真火!
不!不是三味真火!
「……我在自己身上用过,还去蛮荒给千骨用过,那解药没有问题!」木樨语无伦次,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是,在你去蛮荒之前,确实没有问题,因为那配方本来就可以医治三生池水的伤。可你从蛮荒回来,一切就不同了……」鬼落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因为土之至,就是——蛮、荒、之、沙。」
木樨仿佛被霹雳击中,僵在原地。
难怪那天房间里会出现那样的五色光芒……那一阵诡异的香味……笙箫默那样突然地爆发……紫黑色的雾霭……狠绝的吻,失去理智的疯狂……
难道,她真的用他送给她的东西……亲手毁了他……
「木樨,三生池水可是三圣殿的圣水,能够医治它带来的伤,这解药究竟是多厉害的存在,你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吗?」
她怀疑过吗?
她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这是你的设计!是你给我的配方,是你骗我去取司幽的!」木樨冲她大吼,眼泪却喷薄而出。
鬼落懒懒一笑:「确实是我给你的配方,可你别忘了,那配方是你先开口找我要的;司幽也是夏紫熏愿意借给你的,换了别人,她可能就不借了呢。这也要赖到我头上吗?」
看着她渐渐破碎的表情,鬼落同情般的摇了摇头:「想想看……这所有的一切……哪一样是一般人能随随便便获得的?就算我列出这五行之至,逼其他人去取,他就能拿得到吗?」她看着她,语气嘲弄又惨烈,「木樨,除了冥冥之中的命运,还有谁,能将你设计的这么天衣无缝,分毫不差……嗯?」
天衣无缝……分毫不差……
!!!
「无论你承不承认,你才是天殒的主人。是你——亲手把你师父推到这个境地的,你怨不得别人!」
你是天殒的主人,天殒的主人!
这一切是你亲手造成的……被选中的你……被选中的他……
木樨一下子垮掉,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崩溃般地大哭起来,声音凄厉如鬼。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要选择她……
鬼落静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地哭着,忽然想起阿歧死去的那个雨夜,自己也是这样哭泣着……
原来这世间,真的是一场又一场的轮回,一个又一个的赎罪……
「小丫头,你不必委屈,我们都是被选中的人,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鬼落叹口气,冷静的劝她。
「你走开……」
「木樨,你恨我没用,」鬼落并不生气,「你命中注定要放出紫魇,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推你一把。你与其怪我,还不如想一想如何跟我合作,」她上前一步,蛊惑道,「我不会伤害你,只想借助你的能力为阿歧报仇。事成之后,你愿意操纵紫魇称霸六界也好,愿意归隐山林也罢,我管不着,也不会管。如何?」
「你让我操纵我师父……为你做事?」木樨抬起头,双目通红,嘲讽般地看着她,「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鬼落厉声道,「跟你直说吧,你现在能做的选择,不是操纵或者不操纵;而是操纵——或者,等紫魇爆发出来你我和他一起毁灭!你要明白自己的处境……」
「这是你的伎俩,骗不了我。」
「伎俩?」鬼落笑笑,「看到你师父身上的五色光芒了吗?刚才我已经用你体内的天殒将他放入天殒幻境了。衍道虽然在你师父身上下了那么重的封印,可他忘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封印,永远封不住宿主自己的心,」她抱臂,一脸了然,「所有被突破的封印,几乎都不是因为外力……而是,心魔……」
「我师父内心澄明,飞升也是渡了劫的,哪会那么容易有心魔?」木樨毫不客气地反驳。
「木樨,每个人都有成魔的潜质,」鬼落的表情邪气又认真,「一个人之所以可以云淡风轻,是因为他所承受的痛苦还不够让他入魔。飞升成仙很难,堕落却容易的多。」
「你什么意思?」
「你师父有一段记忆被人抹掉了,但是它……并没有消失,」鬼落笑,「我用天殒幻境复制了那一段记忆,回放给他看。我相信经历过这一切,他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
「记忆?什么记忆?你到底对我师父做了什么?」木樨忽然冲到她面前,怒不可遏地瞪着她。
鬼落却不回答,只是看着她冷笑:「笙箫默本就经历过这一切,被抹去的只是记忆,不是事实。若他因此成魔,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无权干涉! 」
木樨愣住。
成魔……
「你用他不愿意想起的记忆折磨他,要逼他突破封印?」她怔怔地问。
「你不是他,又怎么能确定,他更愿意知道残酷的真相,还是被粉饰的谎言?」
是啊,她不是他,又有什么权力替他决定……
她缓缓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笙箫默身旁,不顾那凛冽刀割般的紫光,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笙箫默闭着眼,仿佛睡的正香。他的头顶漂浮着一团华美的五色光芒,浑身的紫光却愈来愈重,眉心的堕仙印记深如刀刻。
她看着他,眼角却干涩得发痛,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师父,你究竟梦见了什么呢?
原来的那个故事里,你不是这样的,你不会这样的。
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我不该爱上你,我不该贪恋原本这么美好的你……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鬼落大人,长留攻过来了。」一黑衣人躬身来报。
「摩严来了吗?」鬼落冷冷道。
「摩严和白子画都来了。」黑衣人回禀道。
她满意地一笑:「传我的令,让摩严一个人进来,否则,我不保证会不会让紫魇和他们亲自对战。」
「遵命。」
鬼落转向木樨,声音充满压力:「小丫头,长留的人已经来了,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你既是天殒的主人,这六界想要抓你的人多得是。他们有一千种手段囚禁你刑求你,强迫你操纵紫魇为他们服务。即便是长留,他们为了笙箫默,也只能处死你。小丫头,你无处可去,留在我这里,是你唯一的选择。 」
……不可能……
很快,摩严一身玄色肃杀地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押解的黑衣人。
木樨有点意外,比起三尊会审时偷袭杀阡陌和轩辕朗的狡诈,他这次竟然驯服的多。
「长留世尊,别来无恙啊~」鬼落故作恭顺道。
摩严扫一眼面前二人,怒道:「妖孽,你们把我师弟怎样了?」
「我们可没怎样,堂堂长留仙山,藏着这么大的一个黑幕,岂是我等小人物能撼动的?」鬼落讽道。
摩严看到木樨与鬼落在一处,心下已将二人定为同伙,眼下见她竟然还将笙箫默这样抱在怀中,瞬间想到之前的种种,一时间不禁怒火中烧,指着她大骂道:「你这个孽障!我就知道是你和妖魔勾结!你师父何曾亏待过你,你却这样害他!」
木樨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可怜的很,这位长留世尊活了一千年不止,可整个人居然没有什么长进,依然刚愎自用,依然一点就着,依然是个睁眼瞎。
她发现自己无从辩解,也无力辩解,索性只是沉默。
鬼落似乎很满意看到木樨与摩严这般对峙,她顺势笑道:「哎哟,众仙仰仗的长留山,竟混进两位奸细,折了一个儒尊,到现在才着急忙慌地来救人,不觉得太迟了吗?」
「妖孽,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摩严瞪着她,双眼仿佛喷出火来。
「啧啧,想不到一向干脆果敢的长留世尊,有一天也会愿意跟人谈条件,」鬼落一副享受的表情。忽然眼中精光一闪,语气狠绝质问道:「你当年杀害阿歧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摩严怔住。
阿歧……女歧……
一时惊得说不出话。
「怎么?是不记得了?还是,没脸承认啊?」
「你……你是什么人?」摩严盯着她,声音竟有些怯意。
「呵,摩严,你不要以为事情过了三百年,就没人知道了,」鬼落惨笑,「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有天地为证,就绝对会留下痕迹。紫魇在长留沉寂了一千年都能被翻出来,更何况三百年前的血案呢?」
摩严眼神冷绝而复杂的看着鬼落,沉默了半晌,忽然狠辣的一掌朝鬼落打去。
谁知鬼落早已料到,提前腾空而起,轻巧地避开了他的掌风。她的背后突然生长出千万道黑色的触手,犹如一袭飘舞的披风。她凌于半空中,笑得冷厉:「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灭口?」她转向木樨道,「看清楚了吧?这就是他们长留的惯例。跟他们回去是什么结果,想必你也了然了。」
她突然发动触手,一簇细细的触手突然爬上笙箫默身体上悬浮的那一团五色光晕,像转□□一般推着那个光晕缓缓旋转起来,「既然你们这么擅长惩恶扬善,屠戮灭口,不妨与你的好师弟亲自对战如何?」
「妖孽!你住手!」摩严连续发动法术开始不停地攻击她,一众黑衣人即刻上前支援。漫天光芒凌厉地闪烁着,黑衣人一个个应声倒地。
「杀阡陌已死,如今妖界正是群龙无首,我看这位儒尊身法不凡,不如就顺了天意,为妖界立一位新任魔君如何?」鬼落疯狂地大笑着,那个五色光晕转速越来越快,最终像一个微型星系一般高速旋转起来,仿佛漩涡。
笙箫默周身的紫光突然如沸腾的火焰一般燃烧起来,巨大的力量将木樨一下子震出去。待她再回身,那紫光却如同华丽的帷幔将她生生挡住,她根本无法再靠近笙箫默。随着那五色幻境的高速旋转,他眉心的水滴状堕仙印记突然散开成闪电一般的裂痕,一层一层的紫色开始从他的眼角慢慢往外延伸,指甲也开始慢慢变成紫色。
他在妖化……
「咔擦……」突然响起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这声音……
木樨猛的拿起素阿剑!
原本青白色的剑身上,开始慢慢爬上龟甲般的紫色裂纹,裂纹越来越粗,越来越密……
素阿剑……要碎掉了吗?
每当他发作的时候,素阿剑就会异样……它那样刺入他的身体,将那紫色的身形压制住……
所以,素阿剑竟是封印的一部分么?
所以,它即将被突破了么?
她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握住素阿剑的剑身!
锋利的剑气一下子切开了她的手掌,鲜血顺着裂缝缓缓渗开。
「素阿,素阿,坚持住……不要……」她哭求着,任凭掌心的剧痛刺到心里,疯了一般将两只手一起紧紧握上去,徒劳地想要握住那即将碎去的剑身……
她的血一道道顺着剑身流淌下来,渐渐染透了素阿剑,诡异的香味慢慢弥散出来。
忽然,从她的指尖伸出了五道彩色光芒,犹如那天晚上,将那股紫黑色雾霭勒住的缎带一般。诡异的香味轻轻围住她,犹如臣服,犹如蛊惑,犹如救赎……
她是天殒的主人,她既能操纵,便也能结束!
木樨忽然站起来,眼神决绝,一字一顿仿佛宣告:「我才是天殒的主人!谁都不可能在我面前操纵他!」
这不是他和她的命运,她不会臣服于这样的命运!
她伸出双手,缎带般的光芒似利刃一般穿透了紫色的壁障,缓缓攀上那个高速旋转的光晕。光晕飞转如同涡轮,五色缎带般的光芒一寸一寸地扯紧,艰难地降低着它的转速。
师父……不要放弃我……也不要放弃你自己……我们还有希望,不要再向前走了……再往前走一步……就是深渊……
木樨咬着牙慢慢后退,仿佛拉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一点点截住那个旋转的幻境。
旋转的五色幻境终于被她截停下来。
笙箫默停止了妖化。
鬼落不敢相信般地看着她,大吼道:「你!你竟然截断了天殒幻境!你真的要为了他死在这群长留奸吝手里吗?」
木樨不回答,只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盯着笙箫默身上逐渐停止蔓延的紫色。
摩严早已惊出一身冷汗,被她一吼这才恍神,那一刻他有一瞬间的庆幸,庆幸木樨最终选择制住了那个幻境。又听鬼落此言,他怒极喝道:「妖孽休再挑唆!」随即打出一道金光,如离弦之箭冲到鬼落胸口,鬼落躲闪不及,被金光打中,顿时被从凌空击落,震出老远,一口血喷出来。
很快白子画跟进来,一众长留弟子随后鱼贯而入。
「束手就擒吧。」白子画冷冷道。
鬼落捂着胸口笑笑:「以为这样……就赢了吗?紫魇印记已经诞生,我会等着看,你们长留……要怎么捂着这位魔君大人?」她看了看木樨,眼神嘲讽又凄凉,恨恨骂了句:「你这笨丫头……」
语罢,已化为一道黑风飘走,只有诅咒般的声音回响着:「木樨……你做了这样的选择……只怕仙界……又要多出一个无辜者的冤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