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单亲爸爸(1 / 1)
周末过去了,又到了工作日,安妮早早起床,打算化个简单的妆。
她找到束之高阁的化妆包,拿出粉底液,打开盖子,闻闻味道,好像没有变质,又看看背面的说明书,还好,没有过期。上了粉底后,她又给自己画了眉毛和唇膏。
看着镜中的自己:卷发披肩 ,容貌尚可。安妮告诉自己:Let it go.
安妮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幼儿园工作,教小朋友们唱歌、跳舞和画画。
她,秋志和文玲是同一所大学同一个系的。毕业后,她曾在一家设计公司工作,前途正好,但因为秋志的工作太繁忙,朝夕不分,为了更好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安妮毅然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又因机缘巧合,看到了幼儿园的招聘启示,“工作轻松,上班晚,下班早”正适合当时的安妮,才去考证一步步当上幼教的。
对此,文玲一直很鄙视她,文玲曾有名言: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男人只是附属品,事业就像是女人另一个胴体,有些男人是“必需品”,有些是“奢侈品”,而另一些则是“废品”,一个女人要体面,要穿衣服,就一定要有“必需品”,如果还想让别人羡慕呢,就需要有“奢侈品”,如果不想被拖累,就要把那些“废品”扔掉!
文玲总是有自己的理论,虽说安妮对她的感情生活不敢苟同,但却真的佩服她,她一步步都对,各个方面都平衡得好:不论是事业还是爱情。
安妮到办公室时,孙老师已经到了,正在剪贴纸,是奖励小朋友用的。
“早啊,孙老师。”
“早。”孙老师从剪纸中抬头,看到今天的安妮,有些惊讶,“安老师,今天有什么喜事啊?打扮得这么漂亮!”
“没什么,就是化妆品都要过期了,不用可惜了。”
孙老师年纪大了,喜欢看年轻人生气勃勃的样子,笑眯眯地说:“年轻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啊,再回头看,现在认为的烦恼那是真可笑哩。”
“您说的对。”
“小安啊,我侄子刚从美国回来,一表人才,要不你们一起吃个饭……”安妮的人生问题一直是孙老师的心头病。
“不用了,孙老师,真的谢谢你,我还是希望顺其自然,缘分没到,我不强求。”安妮对相亲没有什么好感。
“你们这些年轻人哟,老是说什么‘缘分’、‘感觉’,相亲怎么了,我和老伴就是相亲认识的,几十年了,过得不挺好的吗。”孙老师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情,“那么多人相亲,就你们两个碰到了,难道不是缘分吗?”
“是是是,您和王老师是天下最和美的夫妇了。”安妮恭维到,想转移话题,就问道,“今年寒假什么时候开始啊?”
“寒假吗,春节是……大概从一月……”孙老师一辈子做幼教工作,为人单纯直率,比不过安妮这些年轻人的思维活络,被安妮一打岔,就忘了正事了。
幼教的工作虽然轻松、安定,赚钱总是不多,也没有什么发展机会,和秋志分手后,安妮本来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的,但每当她看到那一张张纯真无邪的笑脸,就离不开了。就像现在:孩子们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地把画画作业交给安妮,画上有圣诞树,书上挂满了礼物,圣诞老人赶着雪橇……若是别人来看,一定看不出这么丰富的内容,但安妮就是知道他们画的是什么。她是孩子们最好的伙伴,她懂孩子们。
安妮被孩子们围在中间,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那么被需要,她是无比幸福的。
孙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热心的闲人,总有些固执的,共事六年,她早把安妮当作自己的孩子、自恃为长辈了。在退休之前,她觉得自己有责任解决安妮这个大龄女青年的人生问题。这不,她刚从美国回来的侄子孙先生正在她们办公室呢。
“安妮,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孙启。”孙老师热心介绍着,“孙启,这是安妮。”
“你好,安妮,久闻大名,姑妈天天夸你呢。”孙启伸手。
安妮只好象征性地和他握握手,说:“不敢。”
孙老师很满意,想要给年轻人一点自由空间。
“我先下班啦,你们吃个饭,看个电影,最近很火的那部叫……叫什么来着,你们年轻人肯定知道的!”边说边拿包离开办公室,还不忘向他们眨眼睛,好像在说:一定要勾搭上!
安妮觉得尴尬,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安小姐吃个饭?”
“啊?我……今天……”
安妮心里是拒绝的,但理智告诉她,她必须要跨出这一步,她太久没接触到异性了,就像文玲说的,若她不想“孤独终老”,必须有所行动,不管这个男性是不是孙启,她都必须先打开这扇门。
“我看到前面有个小游乐场,不如我们去那边走走。”孙启看她犹豫,建议到。
“好啊。”不离开幼儿园,让安妮颇为安心。
孩子们都被家长接回家了,游乐场很安静,没有往日的喧哗和欢笑。
“听说安老师是艺术院校毕业,为什么会当幼教呢?”
安妮觉得好笑,若她真去相亲,任何人都会问这个问题吧。
“我喜欢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感觉,只要你对他们好,他们就全心全意,无条件地爱你、信任你。”
“嗯,孩子总是无辜单纯的。”孙启点点头表示认同,“安老师很喜欢小孩喽?”
提到“小孩”,安妮心里酸涩。
太阳快落山了,仅剩的光辉温柔美丽,却不能温暖人类。
“对啊,很喜欢。”
两个人沉默地走着,路过滑滑梯、秋千,在这冬日傍晚,美好的像幅画。
“恕我冒昧问一句,安老师是想谈恋爱还是想结婚?”
安妮觉得突然,却并不觉得冒犯,她已经三十岁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足够成熟了。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问过自己相同的问题,可怎么会有答案呢?选择哪一个都会后悔的吧!
“你选的是后一个,对吗?”女人的第六感总是离奇准的。
孙启回头看着安妮,大方承认:“对!”
他想了想,又说到:“我这样带有目的性,会让女性抗拒吧?女人都喜欢浪漫,为了追求爱情,连家庭都不要!”
“也不全是吧,也有女人是为了家庭放弃爱情的。”安妮从他的话里嗅到一丝埋怨的味道——他是一个被女人伤过的男人。
“对不起。”孙启望着天边被落日染红的云层,说,“我不瞒你,有些事是要提前说的。我在美国结过婚,有个五岁的女儿,这事我没告诉家里人,他们都很传统,是接受不了一个洋媳妇的,特别是——她不愿意跟我回国,现在……离婚了……等我这边安顿好,会把女儿接过来。”
安妮皱皱眉,世上的幸福都是相似的,只有不幸是不同的。
“我说这些,完全是出于尊重安老师,也希望安老师能暂时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当然!”安妮最不愿的就是辜负别人的信任,最怕的也是被别人辜负。
“我本意是不想再结婚的,我有女儿就够了,可是,我工作实在太忙了,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她。”孙启犹豫着,还是决定说出来,“我明白,母亲对一个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我也希望……如果可以,为Emily——我女儿找一个好母亲,我知道这是十分自私的,但是……我会尽力履行一个丈夫的责任,会在其他方面弥补,我希望安老师能够考虑一下……”
安妮皱眉,她不知道该怎样拒绝,才能不伤害这个单亲爸爸。
看出她的为难,孙启表示理解:“我明白了,安老师这样好的条件,肯定有更好的选择……”
“对不起。”安妮松了口气,不用她措辞拒绝了,“孙先生刚回国,恐怕不知道,你是大家眼里的‘高富帅’!在‘剩女’中很抢手的,不用着急,你一定能找到一个真心对你和对你女儿的好妻子的。”
话及此,大家都明白了。
安妮瘫倒在沙发上,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文玲把新鲜的食物放入冰箱后,坐到她旁边,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安妮被看得不自在了,支起身子,“你是因为自己节食不能吃,所以买着过瘾的吗?”
文玲一拳挥过去,没好气地说:“没良心的,要不是心疼你,我用得着大包小包像个保姆一样给你拎菜过来吗?”
“我吃面包就好啦,你买过来,我又不能看着菜烂掉,还得做饭、洗碗,多麻烦啊。”
“我说你……那是我的错喽?”文玲服了她了,“天天吃些没营养的东西,你看看你,一脸菜色、头发都分叉发黄了……”
“那你还不吃呢!”安妮反驳。
文玲气到不行:“我!我天生丽质,你能跟我比吗!”
安妮撇撇嘴,服输,又倒回沙发,拿个抱枕抱着。
文玲从一进门,就像个警犬似的在安妮身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此刻像个审讯官,开始审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从实招来!”
安妮知道若是不告诉文玲,她便不得安宁,今晚、明晚……都别想睡了,只好一五一十地把孙启的事情讲出来。
“哼!你可别被他骗了,我告诉你,这种男人,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比那些□□的男人还要恶劣!”文玲十分气愤。
“你讲的什么话啊,人家也没干什么,这么说太过分了吧!”
“哼!他也就骗骗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单纯小女孩罢了……”
“停停停!”安妮都被她气笑了,指着自己,“‘涉世未深’、‘小女孩’,你讲我啊?”
“难道不是吗?你以为自己很成熟吗?”文玲真是恨铁不成钢,“离婚怪前妻、再婚不谈爱,一上来就说‘只有责任’、‘其他方面弥补’,跟花钱给他女儿找个奶妈有什么区别?你是当奶妈当习惯了吧!一个幼儿园还不够,现在又要去当私人奶妈了!你……”
“戴文玲,你说够了没有!”安妮真的生气了,她摔了抱枕,站起来,“原来在你眼里,我的工作就这么不堪!对,你冷酷,对你来说,孩子就是拖累,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你说这话,问过自己的良心没有!我是为了谁啊!”文玲也气得站起来。
“不用你为我!你为我,就是让我for one night!我想起来就恶心,龌蹉!”
文玲看着好友扭曲的面孔,仿佛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她打冷颤。
安妮吼完后就后悔了。
“对,是我龌蹉,你最神圣了。”文玲苦笑着低下头,不让安妮看到她眼中的泪光。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安妮急了,她真想抽自己嘴巴。
“你好好吃饭,我还有事,先走了。”文玲拿了包,飞快地换好鞋,一路低着头,逃也似的走了。
随着“咚!”的关门声,安妮跌坐回沙发,不敢想象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这几天安妮一直心不在焉,送走了最后一个小朋友后,她走回办公室,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安老师,不好意思啊。”孙老师走过来,歉疚地说,“我也没问清楚,就给你介绍,我要是早知道,我……”
是指孙启结过婚,有孩子的事吧。安妮笑笑,孙老师一整天都不自在,原来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啊。
“没事,您也是好心。我们就是聊会儿天,也没发生什么,他是个诚实有责任心的人,只是和我没有缘分罢了。”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可没有算计过你什么。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自己孩子的。”孙老师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了,“你王老师可训过我了,说我乱做媒,让你当后妈,可冤枉呢,我也是才知道的呀。”
“我知道您和王老师都是为我好,我不会介意的。”安妮说着,心里更难受了,她对别人这样宽容,为什么偏偏一次次伤害文玲呢?
安妮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街上闲逛,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着,她上了公车,又下了车,等到回过神来,已经在上次文玲带她来的理发店门前了。
她转过身,想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然后鬼使神差地进了店。
下午五点的理发店一片忙碌之景,一个男人走过来,“你是文玲的朋友吧,今天想怎么做头发?”
安妮仔细打量他,才把他和那个黄毛帅哥联系起来,他和上次很不一样,头发染回了黑色,语调礼貌中带着疏离。
“简单护理一下。”卷发比直发难打理。
“好,不过,不好意思,今天人多,若是不赶时间,请先到这边坐一会儿。”
安妮这才发现旁边的沙发上,还坐着几个女士。
“好的。”安妮的确不赶时间,准确地说,她每天都闲得发慌。
就这边坐着,实在尴尬,安妮拿起旁边报架上的杂志看。时尚杂志:或精美或怪异的服饰和妆容,她一页页翻着,觉得它们和“美”实在没什么联系。
这时,“叮铃!”,门又开了,安妮没有抬头,在心里感叹他们的生意真好。
“爸爸,你去忙吧,雯雯还有好多书没有看呢,你不要来打扰我哦。”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就在耳边。
这么可爱的声音!安妮不禁回头,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胖乎乎的小女孩,她站着,却还没有安妮坐着高,而她的爸爸——安妮错愕了,是上次给她烫头发的那个青年!
青年蹲下来,摸摸小女孩的头发,温柔地说:“知道啦。”
他也看到了安妮,毕竟他无法忽略安妮双目瞠大震惊的模样。
“安小姐,你来啦。”
“啊?”安妮还处在震惊之中。
“这是我女儿雯雯。”青年介绍着,把雯雯抱到安妮旁边的沙发上,又把她的小书包拿下来,“雯雯乖,就在这里看书,等爸爸下班,哪儿也不要去,知道吗?”
“啰嗦,知道了。”雯雯从书包里拿出童话书。
青年转向安妮,“不会影响到安小姐吧?”
“不会不会。”安妮连忙摆摆手说。
青年轻柔地摸了下雯雯的发顶,转身去工作间了。
小女孩在沙发上挪挪屁股,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安静地看起书来。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为爸爸的离去而痛哭,应该是习惯了吧。
她妈妈呢?难过又是一个单身爸爸?安妮不禁想,最近她一直遇到这种情况,是老天爷要揭她伤疤,时刻提醒她,不让她快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