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爱如捕风(1 / 1)
然而在百乐门里,我们并没有找到这首歌。
留声机里播的是一首女声粤语歌,很伤感:吻下来,豁出去,这吻别似覆水,再来也许要天上团聚。再回头,你不许,如曾经不登对,你何以双眼好像流泪……
后来,我才知道这首歌叫《大城小事》。
因为丹尼尔当时说:“我可能也会买张专辑来收集,你可知,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我轻轻地摇头:“不知道名字,再听起,才会有似曾相识之感。”
他不禁莞尔。
“你还记不记得我的表妹?”我问。
“你怎么知道我之前见过她?”
“她告诉我,”我看着他:“她很喜欢你。”
“米俏,求你,别把我推给别人。”
我点点头,将头靠在他肩上:“至少这一刻不会。”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相拥跳舞,跳到百乐门歇业打烊。
他送我至家门口。
街灯把他的脸照得昏黄,颇有怀旧电影的味道。
我低了低头, “丹尼尔,在你离开前,我们不要再见面,那样我会考虑来送你。”
“我来见你也不行吗?”他问。
“不要,我会难过的。”
“我会偷偷地,不让你知道……”他比我先转过身去,我望着他的背影,冷的只得将风衣的领口拢起。
后面一天是周末,我找出少堂家的钥匙,答应他去浇花喂食的,到现在,竟拖拉着一直未去。
原来最负心薄幸的那个,一直都是我。
少堂的家,整洁又干净,一如他的性格。现在想来,在酒吧认识他的那次,也许是迄今为止,我见过,他唯一失态的一次。
“一个好好的医学才子,被你耍得仪态尽失,”雨薇那时候说。
可当她知道我们交往后,她对少堂说,“米俏性格也许不够内敛,但非玩世不恭,你若真心喜欢她,就永远莫让她受伤。”
少堂,他的确,从未让我受过伤。
打扫完毕,我发觉他家中既没有咖啡也没有茶,连个啤酒都没有。于是,我又下楼在城市超市中买了些日常用品。安置完毕,我开了罐干姜水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确发觉节目平平,便走到书柜旁,想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书籍。
但外科医生的书架是不会让一个普通人有共鸣的,除了我送给他的一本《海上钢琴师》。我从书架中抽出,准备翻上两页,却发觉里面夹着张书签。
原来他还真的看过,我心想。但书签,我仔细一瞧,竟是一个杯垫。款型普通,样子也已经很旧了,下面印着个花型的LOGO:nightingale(夜莺),像是一家酒吧的名字。翻过来竟有一句用钢笔写的话:对不起,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让你救我出水火之中。能告诉我你的电话吗?
这显然是少堂的笔迹,他什么时候写的,竟还这样珍藏着。
我忽然想到,我第一次碰到他的那家酒吧,好像就叫夜莺。因为里面漂亮的老板娘说过,有人曾送过她一本济慈的《夜莺颂》。我瞬间恍然,这杯垫是和当时酒保给我的那杯‘艺术家’一起的,而那时我一心泄愤,全神贯注在创作上,哪里顾得酒下面的杯垫。
原来他曾发求救信息给我,无奈我不但不会意,还煽动姐妹发起劝酒攻势。我不由得笑出声来,端详着手中的杯垫,这么多年,少堂也不跟我说实情。
“你一直是个自以为是的人。”雨薇说:“很多事情,一旦有了自己的想法,就决定得坚决又固执。可偏偏,也有那么多人喜欢。”
“我忽然很想他?”我呆了半晌,说。
“哪一个他?”
我心中又是一阵迷茫。
“丹尼尔打电话来过,他知你不愿见他,只说他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雨薇看看我,说:“人容易在感情中迷足,有时一见钟情,有时日久生情,有时平常相对又嫌寡淡,反而回忆里的错失和遗憾,让我们念念难忘。你和丹尼尔有共鸣,擦出火花,或还有相逢恨晚之感,叹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可是,你一直都在这里,他只见你好,未见你全部。而你很清楚,他何尝不是带着度假的心情,用如诗如画的意境宠溺你。你们很好,可是当爱如捕风时,你会情愿尘埃落定。”
我躲在房间里,将珍藏的CD,一张一张拿出来听。因为相信人生若梦,所以才执着于梦醒后的泪痕;因为相信岁月如歌,所以才留恋歌声流淌过的回音。
我仍然决定去送丹尼尔,我们快乐过,更应该珍惜,即使回不到原点,但也不能为此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