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1 / 1)
卓耀那单做成了,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几天没合眼的员工一时沸腾起来,工作热情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高涨。
卢伊人看着大家伙高兴,她也心情舒畅,只不过像还有什么心事没了结似的。她琢磨了很久才想明白,是发给陆重淮的邮件他没回,连电话也没打一个,整整三天音信全无。
在业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甲方催乙方可以不分时间、不分地点,顺带提出一系列变态的要求,但乙方把甲方催急了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但介于他们不同寻常的关系,卢伊人临下班的时候斗胆打了一个电话。
陆重淮一出声,粗粝沙哑的声音就把她给吓了一跳,不由得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陆重淮在那头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什么,抽了支烟。”
过去他烦心的时候没法排解,常常一天一包烟打底,偶尔异地视频,一会儿就听到“吧嗒”一声,是打火机点火的声音。后来每回给他洗衣服的时候闻到那股烟草味,简直分分钟要暴走。有一回忍无可忍,她干脆甩他肩上让他自己洗。
一次两次他也就记在心上了,她在的时候会克制一点,点着了也会马上掐掉,别人递的也不会在她身边抽,烟也从不带回住处。
可这玩意儿有瘾,她时不时还是会看到他舔牙齿咂嘴摸嘴唇这样的小动作,一看就是烟瘾犯了。于是她买了口香糖给他,让他想吸的时候就嚼一粒。
烟瘾没戒成,口香糖的瓶子倒是一瓶瓶空了出来。
戒烟失败的挫败感还没过去,她也染上了个毛病——一紧张就摸嘴唇,没事干也摸嘴唇。他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有时候看心动了,就掰开她的手指吻过来。
如今她没了说话的立场,一时缄默了下来。
她打了电话又不说什么事,陆重淮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他声音沉沉,说句话都像很吃力的样子:“邮件没来得及看,看完第一时间回复你。”
又静默了一会儿后,电话就挂断了。
他的邮箱什么样卢伊人是知道的,往常忙起来的时候一天几十封工作邮件,附件里有的插图,有的带表,不及时看完第二天只会更多,所以即便是深夜,他也会例行看完,根本离不开电脑和手机。要是放下了,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今天的陆重淮不是一般的好说话,非但没有往日的咄咄逼人,还有一些不同寻常的躲闪和敷衍。总而言之一句话——出事了。
想到之前的种种端倪,她立刻下楼取车回公寓找他。
刚下班十分钟,写字楼下还停着许多车,车位都被占着,一辆宝马车横在了她的车前,正好挡了她的道。
车上没人,门也紧紧地关着,没有去去就回的迹象。卢伊人踱着步绕着这俩低调奢华的德国车看了许久,琢磨着该怎么把车子给弄出来。
没几分钟,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一道清丽的声音传过来:“哎——你盯着我的车看什么呢?”
像是怕她心怀不轨似的。
卢伊人循声望去,一个肤白貌美的姑娘手里转着车钥匙走了过来。
这姑娘确实很漂亮,她见过不少姿色不俗的女孩,但都没眼前的人看起来健康舒服,直发马尾,手上戴着个绿翡翠镯子,看起来尊贵体面,没一点娇生惯养的样子。
尽管人家一上来就饱含敌意,但没坏心。她回过神,指了指自己的车,解释道:“你的车挡到我的路了。”
那姑娘朝她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旋即了然,马上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你瞧瞧这也没车位了,我原想停一刻钟没事的,没想到这么巧。对不起对不起,我立刻就挪走。”
卢伊人说了声“没关系”,摁了钥匙锁,拉开门上车。
撞上晚高峰,堵了一小时才到公寓底下。卢伊人又去超市买了点东西,敲门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
陆重淮开门前还以为来的人是陆令珊,门打开的瞬间他就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压下了眼底的诧异,倚在门框上问:“来干什么?”
他的脸色着实很差,像是生了什么大病。
唇是干裂的,两条眉毛也微微拧着,看起来很憔悴。
那天陆凯征一直把他抽断片了才停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往外冒着血丝。他面不改色,不躲也不吭声。陆凯征当他是较劲,下了狠手,背上肿了一层他也不敢穿衣服,于是请了几天假在家养着。
当陆凯征要他把上衣脱掉,毫不惊讶地看着那晚卢伊人在他身上留下的印子告诉他,自己什么都知道,不说是相信他能把一切都处理好,可终究还是失望了时,他才真正领悟了那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
从前他和卢伊人腻在一起的时候手把手教了她很多事,哪怕她现在没有那些所谓的狼子野心,也必须当她以后会有。
他心知她做事的目的没有那么复杂,可错就错在她有为祸的能力,还能不费周折地脱身。
他不想毁掉她,却也不能再帮她点什么。
卢伊人手里拎着银耳、枸杞和其他食材:“来给你炖点汤,顺便看看是为什么耽误了进展。”
他刻意刁难似的堵在门口不让她进,声音冷冷淡淡的:“以什么身份?”
卢伊人觉得可笑:“如果每个关心你的人都需要一个身份的话,你现在恐怕已经妻妾成群了。”
陆重淮不耐烦地反击:“如果每个人的关心我都得照单全收,那我和动物园里被喂香蕉的猴子有什么区别?”
卢伊人不想跟他打口水仗,默了默,用仅剩的耐心问他:“让不让我进去?”
陆重淮和她对峙了一会儿,然后妥协了。
她进去后直奔厨房,干练地绾起头发,把电高压锅的内胆取出来洗涮了一遍,抖着袋子把银耳倒出来泡着。听见他的脚步声,一扭头正看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没有久视,低头涮碗,兀自开口:“你可以不说话,但我希望听到的都是实话。”
陆重淮真没吭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闷闷的,感觉难受极了。
房间里很安静,她低着头看着水管一声不吭。他站在那里也没有动,目光落在她素净的侧脸上,突然有一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回想起过往的种种刁难,他竟说不出任何承诺和请求来。
不知过了多久,陆重淮终于开了口,听不出情绪地说:“后天我接我姐的位置,D市各界精英都会赏脸,你看有没有你用得上的人脉。请柬我已经放在门口了,你要来的话一会儿走的时候就拿走。”
这一瞬间,她好像被什么啃噬着心脏,那种尖锐而令人窒息的疼痛是彻骨的,连绵不绝的,沉甸甸地填满了陌生的感觉。
她一言不发,端起内胆架进锅里,关上锅盖,闭眼冷静了一会儿才拿起插头推向插板。
陆重淮在客厅里吸烟,窗户开着,吹南风,风直往屋里灌,烟雾也都飘了进来。
卢伊人走过来,把他嘴里叼着的烟夺下来。陆重淮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自己吸烟,要拿去掐了,没想到她转了个方向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滤嘴上还带着他的唾液,微湿,她只吸了一口就被浓烈的烟草呛到,猛咳了好几声,却倔强地又吸了一口。这回她皱着眉,强忍着没咳嗽,险些把烟给吞下去。
陆重淮有点生气,动手夺她却死护着不给,吐了一口烟雾过来,转身坐到沙发上,这才用两根手指夹着,往烟灰缸里弹了弹。
他勃然大怒:“卢伊人!”
卢伊人没说话,眼泪顺着两颊流下来,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开口:“给我半支烟的时间,我想在你这儿坐一会儿。”
陆重淮深呼吸,打火机一响,又给自己点了一支。
烟头的火星明灭,入口辛辣刺激,舌头发麻,但心里好受了点。卢伊人竖着烟头,朝缸底狠狠地压下去,起身:“别忘了锅里还给你炖着汤呢,一会儿铃响了就把插头给拔了,我先走了。”
陆重淮没送她,就那么寸步不移地看着窗外。
暑热退,落叶季,夏蝉都死光了。
一阵窸窣后,门被带关上。他慢慢踱步到玄关,原来放着请柬的位置空无一物,已经被她带走了。
他顺势靠在墙上,浑浑噩噩地压到了伤口,这才觉得心里的疼痛稍有些好转,不禁无声埋怨地起她的独当一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