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婚纱店的橱窗里展示着圣洁精致的婚纱，玻璃柜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昂贵首饰。陆令珊换完装出来，要婚纱店的店员帮她提着后摆，偏过头问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的陆重淮：“好看吗？”
陆重淮从手里的杂志上移开眼，兴致缺缺地抬眼瞟了一下：“不好看。”
“半小时我都换了五套了，每件你都说不好看，你就不能中肯地评价一下？”她急了，不满地命令他，“别看杂志了。”
他哂笑：“想听人说好看找我姐夫，指望着我说什么好听的话？”他对杂志没兴趣，翻了两页就起了身，走到她的面前，捏着她胸前的吊坠勉强说了句，“还凑合。”
他像是还没醒酒，句句透着玩世不恭的痞气。
陆令珊屏退左右，自己拎着裙子对他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你陪？真以为你姐夫没时间呢。我这是变着法着给你提醒呢，你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陆重淮手一松，把手插回裤兜里：“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
陆令珊跟他说明利害关系：“下星期我的工作内容就交给你了，现在郑重地提醒你，不管对象是谁，你都得放下玩票的心。”
陆重淮的脸色一变：“姐，我喜欢她。”
他缺女人吗？
不缺。
上学的时候，什么还都没干呢，大清早课桌上堆的全是饮料和零食。标了名字的他都道了谢退回去了，后来姑娘们全成了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
早期还有女生中规中矩地写情书，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情书全变成了便利贴和小字条。有的折成千纸鹤，有的叠成纸船，有的折得四方整齐，还有的他拆都拆不开，都是花了心思的。
只有卢伊人，简单粗暴地揉成一团丢给他。
上头写着什么？
今天你买菜。今天你洗碗。下水道堵了，联系人来修。
多少老滑头想方设法要把自家的女儿、侄女和外甥女，甚至是孙女儿介绍给他，拍下照片钉成册都有《新华字典》那么厚了。
时至今日，到了该决定终身大事的年纪，他大可以随便领回家一个他指东绝不敢往西的女人，可他瞧不上又怎么相处呢？
可以说，他想要的不是女人，而是十年如一日熟悉的生活。
还记得那年六一。
南港中学向来不无故停水停电，但热水供应也有个时限，除了特定的时段一滴水也出不来。他们一群男孩刚打完篮球，浑身汗津津的，在水房找凉快。
大汗淋漓的男孩们往脸上泼着水，觉得不尽兴，干脆把头探到水龙头下冲洗，一时水花四溅，跟往河水里扎猛子一样痛快。
有人还嫌不够，双手交叉把上衣撸起来利落地脱下，露出两排嶙峋的肋骨，竖着拇指往花洒那边指：“你们敢不敢冲凉水澡？不冲不是爷们儿啊！”
天还没热起来，正是换季的时节，就为了这句话，一群热血沸腾的狼崽子吆喝着一窝蜂地去冲凉水澡。提议的人满脸堆着笑，一回头见他还在原地杵着，不由得讶然地问：“淮哥你咋不来？”
陆重淮抹掉脸上的水：“你们去吧，我洗把脸就好了。”
男生大概不知道，他平生最讨厌的两样东西，一样是酒，一样是药，甭管冲剂还是胶囊统统不待见，每回感冒了卢伊人递一把药过来都跟要他的命似的。
况且感冒还传染，来一次他一星期都不敢跟她面对面说话，更别提其他的了。
可那个男生好不容易出了一呼百应的风头，有一个人不参与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不死心地阴阳怪气道：“六一好歹还是个节呢，淮哥你可别扫大伙的兴。”
陆重淮不以为意：“那清明还是节呢，你过不过？”
男生脸色一变，不耐烦地撂下话：“爱来不来，反正不来不是爷们儿！”
陆重淮反唇相讥：“你们这些病了也没女人关心的才不是爷们儿。”
她是他可以光明正大用来显摆的对象，而不是只想着拿他来满足虚荣心的寄生虫。
陆令珊见他心智全无又得不到两全之法，不由得拧着眉批评：“你们俩这种模式处了多久了？当初是因为年轻，现在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不需要为家族考虑吗？你要是十六七岁也就罢了，现在是二十六七岁，有问题不会自己解决吗？”
陆重淮皱眉道：“我有分寸。”
“在酒坛子里泡了一宿都叫有分寸，那没分寸是想上天吗？”陆令珊没理会他的辩解，对他这阵子的行径很是不满。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他要号码，“联系方式给我，我要找她谈谈。”
陆重淮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你找她干什么？”
陆令珊被他气笑：“你要真怕我把她吓跑了就别见面就掐，不然我保不齐会为民除害。”
陆重淮突然就沉默了，低声嘱咐她：“别说你今天见过我。”
陆令珊约她的时候，卢伊人正在给亿嘉的案子收尾，把整个内容根据逻辑更系统地搭出框架来。
给陆重淮的东西，都要经她的手才能放心。
她看了之后的日程，然后跟陆令珊约时间，把见面地点定在了CBD商圈内的一家咖啡馆。
说实话，她一点也不想把时间跟精力放在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上。
从前她们见过很多次，这个女人坐在豪车里，丝毫不顾她在旁边，招招手就能把陆重淮叫回家。可那是和他真正朝夕相处的家人，她又能说什么呢？
后来她家道中落，这个女人依旧身着锦衣华服出现在她面前，打扮得精致又不落俗套，有素的教养衬得她一举手一投足都顾盼生辉。
多年不见，她的妆容精致了不少，言行举止更加端庄，卢伊人和她面对面坐着，不断打量着对面雍容高贵的天之骄女，心情说不上是平静。
陆令珊见她不说话，停了搅拌咖啡的动作，微微一笑：“很早就想把你叫出来了，但前段时间在忙一些事情，抽不出空来，今天我们应该能聊一下午。”
卢伊人很坦率：“您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
陆令珊开门见山：“你应该猜得到，为了重淮我一定会找你谈一次心。其实我见证过你们的感情，私心里很不想拆散你们，可你们现在这样，不行！”
她在听到“不行”两个字的时候，心里顿时腾起一股没来由的火气，不过好在还是克制住了。
陆令珊和气一笑，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当然了，我也不能阻止你们来往。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不能让你完全认同，就当建议听听也行。”
卢伊人不以为意：“您说。”
陆令珊把双手搁在桌上：“我知道三年前你的父亲去世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影响，但成王败寇的道理你应该懂。要知道凭你当年的本事，并不能挽回什么，你觉得是重淮夺走了你父亲的遗产，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信任过他，他并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这种高人一等的揣度，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这番谈话，可陆令珊下一秒却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苦肉计：“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是以实力来决定变数的。你和重淮之所以能够交往，很大的原因是我做出了牺牲。可如果你辜负了，我会很失望。”
卢伊人真的不能接受这套说辞。她是没有娘家人，可并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负。谁都有难处和苦衷，可她并没有拿自己受的委屈当过要别人让她的借口。
她静默了两秒，语气还算客气：“我很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开导我，可你们不能理解我亲眼看见家人摔得粉身碎骨时的恐惧，也不能明白我梦见他盖着白布满身是血的心情。如果陆重淮他真的信任我，又为什么要吞掉股份当威胁我的底牌呢？他这么做之前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陆令珊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一时被噎得哑口无言，表情错愕地看着她。
卢伊人抿着唇从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放在桌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烦请你转告他，当初分手是他同意的，我现在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不会和其他人谈感情，也拜托他不要没有任何名分地就跑来指责我。他耍那些阴招本来就没品，不想我看不起他就别那么幼稚。”
她劈头盖脸地说完就走了，陆令珊没完成陆重淮交代的任务，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他，一接通就笑着说：“她这气性可比当年要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