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错位的爱（上）（1 / 1）

这一刻，我忽然有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我的心感到一种久违的宁静，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我看着这些觥筹交错的王公贵族，他们的动作一瞬间变得特别缓慢，这是一种类似于禅宗大师的体验。

宴会差不多要开始了，在座的宾客非常有默契地静了下来，琰雅简单说了点祝词，便传令歌舞，在一片花团锦簇舞动的水袖中，我发觉自己已经可以沉下心来，欣赏眼前这一切。时间很快过去，转眼便到了众人向信白赠送礼物的时间。我也拿出准备好的锦盒，排在众人后走上前去。

“玉如意。”信白打开锦盒，用一脸失望的表情看着我。

我无言，这个玉如意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对于现在只能靠份例过日子的我来说，还是很贵重的好不好！

“你看这柄玉如意的尾端，有一段很美的红色渐变，配上圆润的打磨，不觉得很特别吗？”帮我挑礼物的宫女说玉如意很常见，但这么有特色的还是算得上匠心独运，我自己也很喜欢，就是这样才送给他的。

信白把那柄玉如意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研究一番，似乎还是觉得眼前的东西平平无奇，将它草草塞回锦盒，扔到一边：“这件不算，你再送我一个。”

我瞪他一眼，正准备狠狠削他几句，帝座上冷不丁响起几句：“信白，你今年多大了。”

我熟悉这种语调，冰冷中掩藏着灼热，这往往意味着：他生气了。

傻小白也觉察到了他哥哥异动的情绪，顿时收起所有的嬉皮笑脸，正襟危坐道：“回陛下，十五了。”

“十五，该长大了。”那上方的人说。

信白回了一个“是”，再没敢出一口大气。

这一刻我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同时，也从信白判然改变的态度中体会到他的畏惧。

他终于如愿坐上了他想坐的位置，并令我觉得他比任何时候都离我更遥远。

我默默端起面前的酒杯，一点一点地将杯中的液体啜饮而尽。

这天晚上，熟睡中的我被一阵冰凉的感觉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赫然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我瞬间吓出一身冷汗，随即意识到，能自由出现在这里的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他身上的锦袍带着夜露的寒气，大手粗鲁地将我从薄被拖出来的时候让人不由打了个冷颤，满是酒气的嘴咬下来的时候，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如果你想让我恨你，你可以继续。”偏头躲过那凶狠的一吻，我面朝里侧看不见的黑暗，绝望而冰冷地说。

空气一瞬间似乎凝固了，连同那人的动作。

我始终没有回头，被他的大手禁锢，像一条尸体一样躺在他的怀里固执地留给他一个后脑。良久，我听见他用黯哑的、仿佛被烈酒浸泡过的声音说：“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又是这样的问题，我们似乎陷入一个迷宫，迷宫的中心便是双方心意相通的地方，然而我们从两端进入，永远达到不了那个地方。

我只有沉默，无尽的沉默，我既不想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也不想陷入翻来覆去的争吵，那会让我觉得，这一切很丑陋。

好几次，我感到琰雅的呼吸喷在我的脖子上，那暴躁的感觉如此之近，好像野兽正在犹豫要不要给他的猎物最后一口，然而长久的沉默后，腰上的力气陡然一松，传来的是急速离去的脚步声。

我坠回被褥，直到这刻，才敢肆意哭泣。

我知道，有什么已经永远回不去了。

不久之后，发生了一件比那晚更令人震惊的事。

某日我觉得身边的一名宫女看起来有点脸生，像是新来的，问了几句，发现她确实是顶替了某人，而被她顶替的那个人，竟已被琰雅不声不响杖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看着面前这个支支吾吾的宫女，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娘娘，您不知道吗？您送给王爷的那柄玉如意，是皇上觉得那尾端的一抹红很像您头发的颜色，专门挑来送您的啊！”

“是这样吗？”我如梦初醒地问。之前琰雅送东西来的时候，宫女是欢天喜地地让我看，我见都是些珠宝玉器的贵重玩意，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也没在意。偏偏这柄玉如意……宫中最常见的东西，偏偏就它成了特别。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我懊恼地叫，早知道我就不送它了，这下不仅给信白惹了麻烦，还搭上一条人命！

“所以虹舒被杖毙了……”说话的宫女恐惧地小声道。“娘娘您放心，奴婢一定大事小事统统上心，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伺候您！”

“行了，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有些头痛地挥退这个情绪不稳定的宫女。

以琰雅记仇的个性，这件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思来想去，我找人先往信白的王府递了封信，委婉地问了问他的近况，果然，信白在回信中直言大骂我是个蠢女人，居然敢转送他三哥的礼物，把他给坑惨了，他这几天一直因为莫名的小事被罚在府闭门思过，苦苦思而不得，辗转托人打探最近宫中发生的异动，由那名宫女之死推测出了背后的关系，现在看见我的信更是确信无疑，不停抱怨怎么就这么倒霉认识了我。

我无言地一目十行读完了他那大段的、变着花样骂我蠢的文字，在信的末尾，他还不忘狠狠地威胁我，不许让任何其他人看到他的这些吐槽，否则要我好看，又说隔壁就是相国府，皇帝的亲信党所在，因此最好连信也不要再送了云云。

看到信上“相国府”三个字，我目光一滞。

相国府……叶岑，会在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