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沦为金丝雀（1 / 1）
“你以为你有资格插手我的事么？”芙雅的气势不输白然，实际上，她尖俏而苍白的小脸在强烈的情绪映称下看起来比白然狠戾得多。
“不幸地是，你的家事也是国事。”
白然嘴上说着不幸，脸上可并未流露出半点同情的神色。芙雅也毫不含糊地招呼了他一串水刃，一瞬间周围的雨都像是有了铁的形质，在空中互相碰撞发出金属相击的声音。
琰雅伸手将我搂住，圈在他的怀里。那是另一个被大雨冲刷得十分冰冷的身体，却不能不令我在这瞬间感到温暖。
芙雅疯狂地攻击着白氏，白氏也在毫不示弱地回击，雨花飞溅着像钢针一样扎在众人身上，重重雨帘浇得人几乎完全无法睁眼，就连琰雅也在艰难地大喊：“好了芙儿，这次我们先撤！”
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人停手，暴雨和杀戮让人变得疯狂。
“芙儿！”琰雅怒喝一声，一束灼热的火焰直逼过去，瞬间令空中无数利刃化为水汽。
“走！”琰雅带我退到映月之井旁，芙雅恨恨地瞪了白氏一行人一眼，也迅速靠了过来。映月之井沸腾不止，很快从中生出一股龙卷风般的水涡，将我们包裹。
白氏一行人此时已被芙雅的连番进攻弄得狼狈不已，被淋成落汤鸡不说，还在雨中喘息如牛，唯有白然还保持着一家之长的风范，昂首目送着琰雅的离去，在这个被狂风暴雨不断洗刷的夜中岿立如山。
我再一次回到了天心宫。
这里仍然是一片狼藉，目光所及之处，遍地是断裂的墙面和翻倒的物品，只有中央的水池没有被废墟占据，保持着相对完好的样子，我们便是借由这个『通道』回到天煜的皇宫内。
一落地，琰雅雨中那一丝温柔便荡然无存，他狠狠地把我扔到地上，“你都做了什么！”
真正让我心惊的是芙雅的话：“哥哥，杀了她。”
我看向琰雅，他阴鸷的眼神满含怒意，对芙雅的话未置一词。
“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劳。”芙雅见琰雅迟迟没有动作，轻描淡写的说。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曾经的公主，她甚至已不是当初我见过的那名幽怨的少女，绝望和仇恨彻底地改变了这个人，一切有情的关系或许在她眼中都不再存在，在她的理解中，也许我不过只是琰雅曾经玩弄过的一个女人。
“不行。”琰雅终于吐出这两个字。
“为什么？她已经没有用了，哥哥已经坐上皇位了。”芙雅不解地歪歪头，此刻她又显得像是一个纯真的少女，仿佛杀人在她的眼里只是除去一件衣服那么简单。
“她是我的人，我的人，由我决定怎么处置。”琰雅看着芙雅，以一种略施威压的态度缓缓说道。
芙雅轻笑：“好吧，我亲爱的哥哥，只要你高兴，也请你别忘了，今天的事我很不高兴！”
芙雅不高兴的后果，就是我被关了禁闭，至于什么时候解禁，得看帝王的心情。
一连几天，我都被锁在启祥宫，最远能去的地方就是宫内小的可怜的院子，这本来没什么，尴尬的是，侍奉的宫女为了安慰我，起劲地告诉我启祥宫是妃嫔级别住的地方，皇帝若是对我无情，根本没必要把我关在这么一个还算高大上的地方，所以我这会从最消极的角度看，顶多算打入冷宫。
可是我宁愿去的是大牢，是一个不这么暧昧不清的地方。妃子的宫殿……呵，那么叶兰呢？安置她的是皇后的居所吗？……
我打乱了琰雅的计划，他生气也是应该的，实际上，我甚至认为冷静一段时间对我们双方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只是我需要的是真正的冷静，而不是被宫女们时不时的八卦刺激一下……
——“娘娘，今儿我见到景泰宫的苏顺，她说景泰宫的那位虽没被禁足，待遇也跟禁足差不多的。看来，说不定新皇就是这么个脾气，对谁也不会特别亲近，娘娘您无需多虑。”
——“娘娘，虽说陛下限制您走动，可是宫里的用度可是一样没差了您，如今诺大的后宫就您和映潭郡主二位，咱做不了皇后，做一个受皇上得宠的妃子也不错啊。”
——“娘娘娘娘……”
“够了！不要叫我娘娘！”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把手中啃得千疮百孔的苹果往地上狠狠地一扔，吓得围着我叽叽喳喳的宫女全都在一瞬间噤声，呆若木鸡地看着我。“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娘娘，我连个妃位都没有！”
“可是，娘娘您……您的待遇和妃嫔其实没差的……”宫女大概是习惯了我平时没脾气的样子，现在看到我爆发的一面都像是第一次认识了我，说话都开始战战兢兢了。
“你们啊！”我痛心疾首地扫了这圈人一眼，“怎么比我还糊涂？难道你们不知道，皇帝的宠爱是最不可靠的吗？你们居然忘想靠这种飘渺不定的东西来保全自己的地位？醒醒吧！想要活的有尊严，最好的办法就是别把你的快乐寄托在别人身上！”
我慷慨激昂地说完这番话，就听见外面有个太监扯着细细的嗓子喊：“圣上驾到——”
本来已经被我洗脑得有些神情迷茫的众人，此刻全都一瞬间回复了先前那种打了鸡血的模样，一齐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我顿觉头疼。“可不可以称抱病啊身体有恙什么的，不见？”
“娘娘你快把这玩笑收起来吧。”一个宫女不由分说地开始推着我往殿门口走。“跟皇上可不能像跟我们这样随便说话了。”
我痛苦万分地走到门口，看见那个令我心情复杂万分的身影正穿过小院徐徐走近。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身着龙袍的样子，金色的束带和发冠称得他从未有过的玉树临风，冷漠在这一刻恰到好处地转换成了威严，武装着他『帝王』的身份。他徐徐走来，极尽华贵之能事的锦袍下每迈出的一步仿佛都有能使地动山摇的错觉。
我站在门内的阴影里凝望着他，有如百年。
“圣上驾到——”琰雅走到我近前，跟在他身后的大太监此时微微向旁迈出一步，又捏着嗓子喊了一声，同时皱眉打量着我，那眼神在说：皇帝来了，你为何不跪？
我不跪。我屹立原处不动，静静伸着脖子看着琰雅，他会对此有何表示呢？是勃然大怒，还是冷酷沉默地对我施压？我甚至有些期待他的反应。
出乎我意料地，琰雅只是平静地对围立在四周的宫女太监道：“你们都等在外面吧。”
“碍事”的人走了，琰雅静静在原地伫立了一会，才迈着随意的步子走进内厅。我呆了一会，慢吞吞跟了进去。
琰雅走到内厅中央，站定，眼神淡淡地逡巡一圈，在扫过地上那个被我啃的千疮百孔的苹果时愣了一瞬，最后落到我身上，上下看了我一番，说：“衣服不错。”
我愣了一愣，这就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低头看了看今天宫女给我套上的这一身，嫩粉色的百纱裙，外层是春绿色的织锦缎袍，冰淇淋一样的色调少女气息浓厚；胸前大片的挖空，露出锁骨和若影若线的乳线，在深秋季节显得非常突兀。
“宫女找出来给我穿的，我都没在意。”我硬邦邦地答。
“很好看。”琰雅说这话时抚了一下手指，视线微微低垂。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我想象中的兴师问罪、勃然大怒都没有发生，这个人还是琰雅吗？还是说这段时间里，他已经真正冷静下来了？
我正低头沉思，忽觉面前投下来一大片阴影，抬头，发现他离我只剩下不到一寸的距离。
四目交汇，再难分开。
然后是一个绵长、凉又火热的吻。
唇舌的触感是凉的，在反复纠缠中，逐渐升温，最后就连喘息都显得灼热，我几度招架不住，频频后撤，都被琰雅用手抵住后脑不予退让。他的吻像一个入侵，毫不考虑我的感受，只是一昧的索取再索取，像个沙漠中喝到第一口水的人。
被吻到浑身脱力，趴在琰雅身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时，我不禁暗暗骂道：这绝对还是那个只顾自己索求的魔王！”
“我原谅你了。”琰雅对尚在迷乱的我轻声吐出这几个字。
我一怔，默默抓紧他的衣服。
“向我保证，下次你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轻声在我耳边说出的话犹如蛊惑。
然而……
漫长的沉默后，我推开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能答应你。”
琰雅身体一僵，一字一字道：“你再说一遍。”
我将身体向后仰了仰，坚定地看着他：“英亲帝不能死，他死了，白庭筠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