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重返云龙岛（一）（1 / 1）
我对视着白庭筠的眼睛，不得不说，我对自己必须经历这个场景有一丝恼火。
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
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指望我怎样回答呢？
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你爱着他，这不要紧。”白庭筠抓着我的手在一点一点放松。
“你可能在怪我任性，我看出来了。”他悠然一笑。“实际上，换了是从前的我，也不会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真的时间无多了，死对我不再是一个遥远的日期，而似乎是当下每时每刻就会发生的事，我的人生从没像现在这样给我真实感。你知道吗，人们总说我对什么都看上去漠不关心，那是因为我总是用旁观者的身份看着我自己的人生。但现在，你使它改变了，我对你的爱改变了这一切，我突然害怕死亡，是因为在一刻我才像突然活了过来，我想尽可能地去体验那些我从未体验过的，在剩下的时间里。”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确，眼前的这个风华公子，似乎和以前一样淡定、从容，而又大不一样。以前他的从容，像一层精致的壳，让人觉得无懈可击，却也使你离他千里；而现在的他，让人感到强大，这种强大是真实的，不再是不可捉摸和无法理解的。
他袒露了他的恐惧、他的欲望，和他的爱，这让他显得如此真实，也因此，而强大。
“我明白了。”我说。
他的笃定倾吐着自己情绪的眼睛里微微含上的一丝惊讶，像是没想到我这么快便接受了他的举动。
“我明白的。”我对他点点头。“你只是在做一件你想做的事，而你无疑有权利这么做，这也是我们每个人一直在做的事。而我很荣幸地成为了你真诚的对象。”
白庭筠的眼里滚动着惊喜，渐渐演变为感激，他微微颔首，微妙地调整了自己的动作，以一种更温柔的姿态看着我，说：“小夜，你果然是我爱的女人。”
由于体力几乎消耗殆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白庭筠并不能定位出我们现在的位置，更不用说再次发动术法回到进行空间移动了。按照他的说法，进行空间移动必须必备两个条件，一是移动的人中必须包括施术人，二是移动的目的地必须有对应的术法予以接应。白庭筠能把英亲帝移动到云龙岛，也是因为在云龙岛上那整座1:1原样复制的皇宫充当了法阵基座，再加上术士施法。
说到下一步的打算，我才想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在刚刚离题万里的对话中被岔了过去——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教琰雅使用他力量的方法？还是说，直到昨天你才真正明白他的野心？”
白庭筠摇摇头，“煌芙雅的预言虽然有部分是谎言，但也有一些是真的。倘若我们不是看到了她看到的，也不会做如此安排。”
“什么？芙雅的预言还有假的？她不是达鲁伊么？”没想到回答我提问的是一个更大的问题。
“煌芙雅既然能当上达鲁伊，自然是因为她有这个能力。实际上，她的母亲也有这个能力，历代能被选作巫女的人都有一定预见命运的能力，煌芙雅继承了她母亲的这个能力，琰雅则没有。然而，她首先是煌芙雅，然后才是达鲁伊，这就是说，无论她看到了什么，都会以自己的意志将它呈现出来，如有必要，她也会扭曲她所看到的影像。”
“你是说……”联系白庭筠之前说过的肉傀儡，我已经开始发现事情矛盾的地方。“你是说芙雅设计让琰雅来到天心宫，只是为了救她出去？可是，既然是你代英亲帝受的伤，那也不存在他会相信芙雅的话的可能了。我不明白。”
“这里面涉及到双方的计谋。芙雅并不知道英亲帝有肉傀儡的事，而英亲帝自从遇刺后一直在装病，你知道，有时示弱能帮你看清很多人。据我所知，煌芙雅具有千里传音的能力，因为天心宫限制了她的大部分力量，所以她能传递的距离也很有限，但这并不妨碍她和琰雅一直保持联系。琰雅的决意已经很明显，以他现在的处境，他绝不会接受任何被编排的身份，实际上他也是被逼得走到了这一步，他必须登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而正面冲击的风险太大，费时也费力，不如走奇袭路线，所以苏子信安排了这一场大戏。
而英亲帝在听到芙雅‘预言’的那一刹那就明白了她的目的，但是他决定将计就计，在这方面，他和琰雅的想法一样，如果能以最小的代价解决这件事，那么就不必几十万人硬碰硬的流血牺牲。我不得不说，这是十分典型的皇家风范，皇室最青睐的不是战争，而是暗中解决。
总而言之，英亲帝接受与琰雅见面，但他还有一些疑惑想要解决，所以他虽然安排了七皇子他们，却并不打算一开始就让他们出面，他仍然想看看琰雅的态度。而琰雅的态度其实和他一样，双方都充满了猜忌和怀疑，因此，这样的谈判不可能成功。
以上讲的都是‘假’的部分，关于‘真’的是什么呢？真正的预言是——你确实是那个会改变大煌国运的人，你就是那颗红色的星星。”白庭筠定定地看着我说。
我瞪大眼，不敢相信到了现在他还会把这件事翻出来重提。
“抱歉，我无意质疑你的能力啦……只是，这件事在平凡的我听来怎么听怎么可笑。”我摆摆手：“你看，我既没有你和琰雅那样的能力，也没有芙雅这样的地位，我拿什么去影响大煌的国运呢。”
“小夜，你以为，影响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是靠能力吗？”白庭筠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
“看上去是这样，其实不是。影响一个人，是靠你和那个人之间的关系。”白庭筠耐心地解释道。
“事件也是由人组成的，人们的行为构成了事件，因此，一件事的成败，会由参与这件事的人决定。而你的决定，将会影响琰雅的决定。”
“这又能说明什么？”我漫不经心地问，陡然间，我似乎意识到了白庭筠的所指，猛然张大嘴——
“你想的没错，因为你，琰雅再不能忍气吞声地做他的三皇子；因为你，他决定舍身一搏，去争取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这样他便能决定一切——至少他是这么认为——娶谁、不娶谁，令谁生，令谁死……”
我捂住自己大张的嘴，天呐，真的是这样吗？天呐——
“这便是我帮助琰雅的原因。因为我们看得到天道，所以不可能逆天道而行之。白氏一族效忠皇室，也是因为天命之人总在皇室之中。但是，当天道发生变数时……”
“你们也会顺势为之。”我愕然地脱口而出道。“可这，这，算不算背叛？”
“因为对一个人的忠而背叛天道，也是背叛，而且是最高的背叛。”白庭筠淡淡地说，那不容置喙的语气像是在宣布天地间无上的铁律。
我不知该作何评价，这无情的样子……确实很像天之道的运行。
“所以你帮助他，是看到了他会成为未来的国君？可，你又说，他没有机会了——”
“我帮助他，是因为天命显示，他会是那个打破既定局面的人，既然他已经开始寻找运用力量的方法，那么由我去引导他总好过他走入别的旁门左道，重要的是，我需要收回琰雅手上那枚戒指，你也看到了，它是如何影响战局的。至于未来的君主会是谁，目前还没有人窥到过。我会那么说，是因为根据现在的情势来看，他胜出的机会太小，即使英亲帝不能回去继位，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人也是太子。”
“但只要英亲帝还活着，他一定不甘心让太子登上皇位。”
“是啊。”白庭筠的声音变得低沉。
是啊，如果英亲帝死了，白庭筠一定会先他而死。
“命运总是这样变幻多舛，即使我们偶尔能窥到一些碎片，置身其中的洪流时，也和漂浮在江面上的一片树叶没多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