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肉傀儡（1 / 1）
肉傀儡，这是个很容易顾名思义的词，然而在听到这三个字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大脑还是空白了一阵。
我茫然地盯着白庭筠一开一合的嘴唇，是的，很多事在以前早有征兆，比如他莫名其妙受的重伤，芙雅划在英亲帝身上的伤却出现在他身上。然而等到真相真的揭露的那一刻，我仍然感到……无法接受。
因为对象是他吧。
是这个在穿越后的世界一直给予我帮助的人，也是我无视距离，始终忍不住去关心的人。
——“白氏一族能在大煌根深蒂固地辅佐皇室这么多年，固然有财力、权力的原由，然而最根本的，还是白氏一族自先祖那里代代相传下来的秘术，可以说，没有这些独门的秘术，也没有随之而来的财权了。这其中，对于皇室的统治最重要的，『肉傀儡』算是其一。”
“肉傀儡，可以理解为一个完美的替身，这个替身无需伪装成皇帝——不必长得像他、也不必代他出现在人前，因而皇帝也不必担心替身有一天会威胁到自己。替身可以是任何人，然而，不管这个人是谁，一旦他成为某个人的肉傀儡，他便开始代其承受一切伤害，不论这伤是刀伤、毒伤还是内力所伤……”
“你在白龙岛所受的伤……”
“宫中有人刺杀英亲帝，是七皇子那一派的人，那时他们已经排挤走了琰雅，想要乘胜追击，干脆借琰雅谋逆的风声杀了皇帝拿下皇位。当然，他们失败了，那个死士把刀□□英亲帝胸膛里的时候，发现他并没有流血。”
我说不出一个字，光是想象他当时感受到的痛苦，已让我痛不能言。
“是的，就是你在云龙岛的那个时候，宫中正好也有来人，找我商讨当时的局面。没想到，事情当下就发生了，重伤之下，我还要向你隐瞒秘密，不得已才让你离开云龙岛。否则……”
白庭筠看着我的眼中是深深的遗憾。
“那个死士马上就在震惊中被英亲帝结果了。但在场的一个太监也是七皇子的人，这件事被他知道后，他暂时就不再针对皇帝有所动作了，而是集中精力全力除掉皇帝身边的人，首当其中的就是琰雅和太子。”
“太子也被盯上了吗？”
“目前为止，针对太子的行动并没有太明显，毕竟太子的作风一直很稳健，也没有琰雅的身世那么有可趁之机，加上一直以来，皇帝本身就对太子很满意，所以很多事还处在预伏的阶段。”
我有一堆问题，想了想，还是首先问了最想知道的那个：“这个肉傀儡……有没有破解的方法？”
白庭筠淡淡答：“术法一旦成功，除非替身承受不住正主的伤害死亡，或者正主自然死亡，不存在什么破解之法。”
正主的自然死亡……也就是说，只有等英亲帝老死，白庭筠才有解脱的可能。
好在他也不年轻了，按古人的寿命预估的话……我龌龊地想。
“可是，既然这个替身不需要有多大能耐，为何……为何……一定要选中你呢？”我不甘心问。
“小夜，我明白你的意思。”白庭筠冲我微微一笑，笑里有几分安慰我的意思。“这么说吧，如果只是随便从白家找一个人，令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替别人死去，你觉得这个人会如何呢？”
我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
白庭筠显然也并没有等我回答，这是一个设问。“即使是喂养一头待宰的猪，那头猪也必不能知道自己被喂养的目的，否则，猪有可能不进食，还会发疯。白家有过这样失败的经验，要知道，时时刻刻看着一个人，不让他自尽，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白庭筠的语速缓慢而镇定，声音里有十二分的耐心，然而，他讲述的内容是如此残酷，而一想到他自己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这种冷静简直可以描述为疯狂！
“可你是白然的嫡孙！他不是太师吗？你这么重要，他怎么舍得？”我冲他大叫起来。
“正因为我在白家的地位很重要，我这样的人成为英亲帝的替身，更让英亲帝相信白家的忠心。”
“所以你就自愿成为别人的傀儡？一辈子背负这样的命运？你就这样对待自己吗？！就这么……这么……”我听着自己的声音变得哽咽，没想到，我竟是这场谈话里失控的那个！
“小夜，不要为我悲伤……”周身忽然一暖，白庭筠轻轻将我拥入怀，即使经过一夜狼狈，此刻他的身上仍然带有一丝淡淡的幽香，令人下意识地感到安心。
“我之所以愿意接受这个身份，是因为曾经对我来说，既不存在什么想要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不想要的。如果有一件事令我觉得对所有人都有好处，我就会去做，譬如成为皇帝的替身；假如保全一位英明的君主便意味着天下太平，那么，为什么不呢？”白庭筠在我耳侧轻声说。“然而——”
听见这个“然而”，我在他的怀里下意识地僵直了身体。
“然而——那时我还没遇见你。”
我想推开他，但又不敢，我怕看见此时他脸上的神情会更尴尬。
“小夜，你是我在这世间遇到过的，唯一的惊喜。
你是这样一位有趣的女子，让人情不自禁就想了解更多。
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会想要多争取一些时间。由此我意识到，原来我开始不能接受随时都会替人去死这件事了。”
“别说了……”我在他怀里艰难地小声道，然而他只用一只手便制住了我的抗议。
他扶住我的肩，一点一点用力，紧紧抓住了我的肩头：“不，我要说，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白庭筠将我从他的怀抱里拉离，强使我面对他，看着他的眼睛。
“小夜，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