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入宫(1 / 1)
好重……胃部好像被石头压着般难受。
我艰难地睁开眼,支起身子。
………我看见了什么。。
这位爷睡姿可真是霸道,四肢伸得那叫一个顺畅,伟岸的身躯横过大半个车铺。毯子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一角还在我这,其余全在魔王身上。他脱下的罩衫扔在一旁,勉强盖住我的肩头,估计这才是昨晚真正帮我驱寒的东西。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头正稳稳地搁在我的肚子上,散开的长发铺了我半个身子。
………
………
呵,我一定是在做梦,做梦做梦,恩,倒下继续睡。
但是……胃被压着好不舒服,车厢随着哒哒的马蹄上下颠簸,肚子上的“大石头”也一下一下的砸向我可怜的胃,连呼吸也吃力。
这真是个噩梦。
“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魔王的声音乍然响起,好比一滚滚惊雷,让我觉得醒了比做噩梦还要可怕。
“你……!!”
我面如死灰,他悠然自得,从我的肚子上坐起来后伸了个无比惬意的懒腰,弹了弹衣服上的皱痕,开始慢条斯理地扎头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为……为什么……你要……”我浑身无力,扶住车壁以悲壮地神情看着他。
话还未成型,只见他满意地伸了个懒腰,说:“还是人肉枕头舒服。”
゚口゚
让我死吧。
接下来的一天,魔王的心情似乎都很好,我想这和我状若游魂任他鱼肉的状态有很大关系。
张孝之有次递东西进来,看见我行尸走肉的德性,看着我忧心忡忡。
我露出牙齿冲他森然一笑,他动作一滞,楞了半天才回神。
傍晚时分,见到的景物终于不再是草木,马车驶上砖石路,市井开始出现。
魔王挑起帘子看了一眼,说:“快到了。”
我忽有种感激涕零的冲动,面上不觉咧开一个无声的骇笑。
他看见我的怪样,默了半响,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高傲的嘴唇忽地抿成一个邪恶的弧度,“放心,进了宫,你还是会和我在一起。”
我的世界彻底崩溃了。。。。
马车奔过宽阔的官道,朱红色的宫门重重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丝毫不比故宫逊色的恢宏殿群,金壁玉阶,琉璃飞瓦。
进入皇宫后,马车开始徐徐前进,重重宫门在身后又次第关上。那一声声沉重的吱呀声,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成一句话:一如宫门深似海。
此时我的心情已经趋于淡定,或者说,心死了。
特别是在听到前来接驾的人跪下喊了一声:“恭迎三殿下。”
三殿下……殿下,殿下,殿下………………
后两个字在我心中激起的一片响亮回声,如惊涛骇浪拍打着我的耳膜。
此生,只怕翻身无望了。我绝望地想。
魔王,不,三殿下身姿优雅从容地跨出马车,拂了拂身上没人看得见的尘土,清声道:“圣上知道我回来了吧?”
“是,圣上此时正在御书房等候殿下。”
“好,我这就去复命。”
“孝之,先把她带到莲心池左起第二那间房,看好。”
虽然他没有点名,但一听就知道,这对待狗狗般的语气,除了是在指我还能是谁?
孝之同学也是一忠犬,立即禀声道:“属下遵命。”
然后车帘被掀起,露出他的脸:“叶姑娘,请下车换轿。”
魔……不,三殿下已经蹬上一辆轿子绝尘而去。我无限悲凉地环视了一眼远处的重重宫阁,随门神蹬上停着的另一顶轿子。
皇宫就像一座缩小的城池,大门关上,进来便是另一个世界。一路上透过轿窗,看到的都是笼着袖子低头走路的太监宫女,即使他们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但若看到那些闪烁的眸子里面去,便会发现每个人都怀着小心翼翼的谨慎和担惊受怕。
曾经我和阿布说,穿越后掉到最坏的地方便是皇宫,其次才是青楼。
阿布当时一心觉得皇宫是扶摇直上的好地方,非常不能理解。
我反问她:“你有那个八面玲珑的本事吗?”
阿布没有,我也没有。这偌大的皇宫,看上去一片奢华,却令人觉得莫名的空荡,但每个看似无人的角落,却又总有无形的眼睛在看着你,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随着轿子的颠簸,我的一颗心也七上八下,非常不安。
“莲心池到了,叶姑娘请下轿。”张孝之在一扇圆形拱门前停下,我掀开门帘,看见拱门上面有淡紫色的花藤缠绕,暮色之中隐隐有暗香袭来。
走进去一看,院子中间是一方形的莲花池,池中央立着一座石像,刻的是一位踩在莲花座上舞着水袖的美丽仙女,眉目细致,裙袂飘逸,栩栩如生。池子里还开着几朵粉莲,水碧如玉。
“好幽雅的地方,真看不出来那个暴戾的人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张孝之微微一笑,“原先芙雅公主很喜欢这里,很多东西都是她一手打理的。”
“啥?”
他的神情忽然紧张起来,“没什么,姑娘的房间在这边,请随我来。”
刚才,他好像是漏嘴了什么吧?哼哼,我记下了。
池子周围是一坪偌大的草地,绿草茸茸,看上去十分惬意。东南角还种了一棵桃树,一数桃花在渐沉的暮色中呈现暗紫色,树下设有石桌石凳,是借荫纳凉的好东西。
再外围就是房间了,每面都有两三间的样子,其中一间是栅栏作门,里面似乎有很深的空间,远远看去只看到一片黑暗,倒是听见隐隐有狗叫声传来。
“这里有狗?”我问。
“是殿下的猎犬流银,大概是闻到生人的气味,叫唤两声。没事,它不会跑出来的,不用担心。”
“……”
魔王,你够狠,把我塞给跟你的狗共住一处,这笔帐我先记下了。
左起第二间,张孝之推开房门,里面是简简单单的几张桌椅和一方床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好空。”我打量着偌大的屋子。
“久未有人住,所以没什么摆设,下人马上就会来添上。”
“久未有人住?看上去不像啊,既没有灰尘也没有蜘蛛网。”我看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和光亮的桌椅说。
“殿下常常会来,不可能让它蒙尘的。”
“他来干嘛?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我疑惑地问。
他默了一瞬,“……有些事姑娘不要问我,也不可随便去问其他人。”
呵,这就是所谓的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吗。
“知道了,反正我算是领教过他的个性了,以后哪还敢造次呀。”我无聊地搬开凳子,收了双腿坐在上面晃荡。
他的神情却微微有变,静默半响后说道:“其实,殿下人很好……”
这话让我听了不能不乐:“哈,你没说错嘴吧?是不是掉了个‘不’字啊?”
张孝之认真地看着我说:“叶姑娘,殿下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暴戾。”
我嗤鼻一笑:“难道我那么无聊,没事专把人往坏处想?他是什么样的人,那晚我在天香楼还没领教够?”
他急道:“叶姑娘,你真是大错特错。当初若不是你大闹天香楼在先,殿下哪会动那么大的气?让你吃一两下苦头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情理之中?!”简直不可理喻,“我只不过在言语上挑衅了一下,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居然那样揉我……还害我跳伤了一条腿,在家躺了一个月!”
他哭笑不得地摇头,“你太不了解殿下的脾气了,以他一贯的性子,你那诋毁足以让他当时就要了你的命,但他没有,他从没有对你动过杀心……”
“孝之,我只命你看好她,有叫你多话么?”门口突然一暗,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张孝之脸色立变,低头跪下:“没有。属下知罪,请殿下发落。”
“滚。”
他迅速起身,身影转瞬就消失在门外。
我不禁替张孝之不平,“他可是在帮你说好话!你就这么对待对你好的人?”
他横眉一挑,冷笑一声,“我不需要别人帮我说什么好话,也不需要你来评论我怎么对待我的人。”
“哼,口口声声你的人你的人,你知不知道没有人会真正属于谁?待人就像照镜子,你只有对别人好,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对你。”
“我说了,用不着你来告诉我该干什么。”他一步步逼近,我才看清他已经换上一身蓝色锦服,里衣束有纹花金腰带,外袍垂滚金边,周身都绣有银色暗云。
“女人,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他捏起我的下巴,眼睛眯成一线。
处境?是了,我现在相当于他的阶下囚,生死都在他的一念间,我是该好好想想。
“好,张孝之多事,我更是多事,要不我现在也滚走好了,让殿下眼不见为净。”
他的目光立时像寒风一样锁住我的脸,昭示着他的愤怒。不过现在我也怒了,我这个人就是有这个毛病,生气的时候谁都敢惹。愤怒让我无畏地迎上去,狠狠回视他,良久,他将目光从我脸上彻底,冷哼一声,道:“从现在起,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不想吃苦头就给我老实待着,没我的允许不许踏出院门一步。”
听完他的软禁令,我呆滞了。
他对我的反应似乎颇为满意,丢下一句“好好享受你在宫里的第一晚”,飘着袍子扬长而去。
谁找得出比他更懂虐待之道的人?我瘫软在椅子上,无力地看着随后涌进的宫女太监忙着搬进厨柜、梳妆台等一干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