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1 / 1)
寂静的屋子宽广阔大,门窗紧紧的关着,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但并不显得昏暗。四壁上悬着硕大的明珠,虽然没有点灯,却是一室柔光。紫檀的案几上放着青铜的香炉,白烟袅袅而上,瑞脑的香味弥散在空气里。
乌木缠金丝的四时屏风后是卧房,虽然整个房间的摆设布置处处都透着掩饰不住的富贵奢华,卧房里却不是高床软枕,也没有锦被貂裘,只是一张简单的实木长榻,铺着薄薄的一床夏被。风里刀抱膝倚在床边,神色恹恹,坐卧不宁。
除了风里刀房里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中年男子,静默着垂手而立,微微低头,眼观鼻,鼻观心。这样的姿态任谁看来都是恭谨温驯的,但风里刀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忽的站起一挥袍袖扫过身前的梨花木书桌。
桌上的白瓷笔洗,砚台,笔架纷纷落地,清脆的裂瓷之声响成一片。门外守着的侍卫骇的一跳,然而得了严令,并未冲进去查看,犹豫着跪下请示,门内已有一个声音恭谨的道,“督主息怒。”
侍卫咽下到嘴边的话,重新在门边站好。
督主这一次回来后变了很多,以前督主的喜怒从不形于色,现在却常常怒意勃发。紧张,焦虑,还有隐隐的恐惧,他只是一个低等的侍卫,在整个灵济宫中是见了督主连抬头的资格都没有的。然而即便如此,他亦不止一次的感受到督主动荡的情绪。
这一次的怒气是为了之前差一点失手伤了督主的侍卫吧,虽然后来那一箭阴差阳错的射在了刺客的身上,但终究是以下犯上。听说张统领已经下令将人关进地牢里了,那个侍卫在地牢里还一直喊冤,说自己是被人暗算才失手的。只可惜他既说不出是谁暗算了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话,看来是为了脱罪才想出来的借口吧。
也是,以下犯上是大罪,有死无生。
屋内的动静渐渐平息下来,他在心里松了口气。
督主这一次去龙门办事,去的时候除了张统领其他几位档头都带走了,这次回来却只有一个人,想来督主的改变也与此有关的吧。不过幸得张统领还在,在这样的时候,也就只有张统领还敢进去见督主了。
※※※
屋内风里刀一怒之下顷刻便将书桌上的东西砸了个七七八八,各种精致的瓷器碎了一地,有两件甚至是贴着张越的脚尖碎裂,然而沉默的统领连头都没抬,除了那一句不温不火的“督主息怒”,竟像是全不在意风里刀在发疯一样。
桌上的东西砸的差不多之后,风里刀又拿起床头案几上的一盏茶樽直直砸向张越。
“督主小心。”张越终于有了反应,他一把抄起直线落下的青底缠枝白梅琉璃盏,放回风里刀面前的几案上,语气谦和但神色木然,“这茶盏是督主一向用惯了的,若是打了实在可惜。何况督主这样沉不住气,也叫底下的人看着笑话。”
风里刀发了一通脾气,情绪本已平定了好些,这时听出张越话中的威胁,又憋了一口气,在宽阔的房间里踱步,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终究忍不住,问,“雨化田什么时候回来?”
“督主说笑了。”门掩的严实,外边的人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张越退回方才的位置,依旧垂手站在一侧,语调平和没有丝毫波澜,“督主是十天前回西厂的。”
“我不是说这个!”风里刀不耐,想要发怒,最后还是压低了声音,“我是说雨化田!雨化田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督主在龙门客栈受了重伤,难道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么?”张越道,“属下办事不力,竟让几个小贼肆无忌惮闯进了灵济宫,惊吓了督主,是属下之过。但西厂上下犹仰赖督主,还望督主保重自己,”张越微抬头满含深意的瞥了他一眼,“您的朋友们还等着督主的帮助呢。”
风里刀听得这一句,变了脸色,深吸一口气,“我承认我之前是想要假冒雨化田来着,但你不是识破了么?你把常小文抓了,现在顾少棠也在你们手里,我不能不听你的。现在雨化田明明没有死,你干什么非要说我是雨化田?!”
张越不为所动,风里刀冷哼一声,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反正你已经知道我不是雨化田了,落在你们手里我也知道得不了什么好,大不了就是死。雨化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不肯说出他的行踪,又千方百计的要我做这个假督主。哼,雨化田十有八九出事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至少他暂时回不了西厂,所以你才要留下我。”他盯着张越,“我说的对不对?”
张越没有说话,风里刀道,“你把常小文和顾少棠关在哪里了?我要见她们。”
张越道,“督主受了惊吓,还是安心静养为好。”
风里刀捏紧了拳头,咬着牙道,“我们三个的命虽然捏在你手里,但你也别忘了,若是让你们那位贵妃娘娘知道你们竟然找了个假的雨化田糊弄她,后果可就不是我们这三条命了。”
张越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正要再说话,这时突然有人在门外低声道,“督主。”
灵济宫中所有人都知督主正在和张统领密谈,等闲的事不会来报,这个时候会来通禀的事,多半和宫里有关。
风里刀扫了张越一眼,问,“什么事?”
“禀督主,宫里来人了。”果然,门外的宫人立刻回答道。
风里刀忽然一笑,松开捏紧的拳头,走到榻边坐下,反倒放松下来,并不理会门外的人,只是看着张越不说话。
宫人回禀完之后,门内却是静下来,他跪在门外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想到宫里来传信的公公还在外面堂中候着,不由得冷汗便冒了出来。
风里刀静了片刻,觉得可以了,又压低声音说道,“我只要确认她们还活着,你放心,灵济宫内外你都布置了人手,顾少棠又受了伤,我们逃不掉的。”
张越无声的和风里刀又僵持了片刻,想起雨化田传来的信中的吩咐,终于松口,略略点头。
风里刀松了口气,在宫人等不及再次出声请示的时候,极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
宫人如逢大赦,即刻下去备车。
风里刀盯着张越,急迫的问,“她们在哪里?”
张越低头道,“请督主准备吧,不要让娘娘久等了。”
“我要先见她们。”
张越一步不退,恭谨的拒绝,“督主回来了自然就能见到她们了。”
风里刀又盯了他片刻,终于退步,扬声,“来人,更衣。”
※※※
马车从灵济宫驶出,辘辘而行,拐过几条街后停在顺贞门外。风里刀正要掀帘跳下车,张越站在车旁低声轻咳了一声。他收回手略理了理衣冠,等仆从替他挑起帘子才缓步下车,一脚踏在跪在车旁的小太监背上,虽然有了准备,心里还是很不习惯,极快的踏过站在地上。
守卫宫门的侍卫已经看到他,纷纷单膝跪地行礼,口称,“雨大人。”
他有些惊讶,想起第一次万贵妃召他进宫的时候,守门的侍卫喊他“雨公公”,他当时愣了一瞬才想起雨化田应该是个太监,反应便慢了片刻。等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向自己行礼的时候,人已经走过了宫门。没想到这些侍卫倒是乖觉,以为他是不喜欢别人称他“公公”,此时已经改口称了“大人”。
他“嗯”了一声,却从一个侧面更加真切的感受到了雨化田权势鼎盛的程度。
张越站在他身后,向一旁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便走到风里刀身旁,虽略慢了他半步,却是在暗地里提点着他的方向。
张越是外头的护卫,并不负责戍守宫苑,等闲进不了宫门。这个小太监是张越的人,叫小弗子。这几次他应万贵妃传召进宫,幸得小弗子才没有在这迷宫一般的宫中迷路。
小弗子引着他往万贵妃的宫室中走,风里刀因不确定张越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未免惹人怀疑,也不和他说话,只是沉默着走着。
从顺贞门到万贵妃的安喜宫要经过灼华园,园中遍植桃树,各色品种都有,春日里桃花盛开纷纷扬扬煞是好看,是宫中诸人极爱的去处。但现在时值暮春,花已开尽,只余了浓密的叶子遮天盖地,无花可赏外亦多了许多虫豸,是以他几次经过都没有遇见过半个人。
他其实并不愿见万贵妃,只是不得不来,脚步不免便有些拖沓,行到半途,却听到花木扶疏后隐隐传来女子哭喊求饶之声,夹杂着太监特有的尖利嗓音的喝骂。
他微皱了眉,引路的小弗子却是神色未变,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只是弓着身子道,“大人,这边走。”
他亦不想惹事,跟着小弗子转过廊角,才走了几步却见一个粉色的影子从桃花树后扑出来,跪伏在他脚边凄声道,“大人,求大人救救奴婢。”
他骇了一跳,还未反应,小弗子已喝道,“大胆奴婢,竟敢冲撞雨大人,还不放手!”
那宫女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拽着他的衣摆,只是哀求,“求大人救救奴婢。”
说话间已有几个恶形恶状的太监追了过来,指着他正要喝骂,在看清他的脸后脸色一变,忙换了恭敬的语气跪下请安。
※※※
他拽了两下没有拽开宫女的手,问,“怎么回事?”
那几个太监见这个逃走的宫女竟然撞在了雨化田身上,已是心中骇然,额头冷汗直冒,听见雨化田的问话,忙跪伏在地答道,“禀大人,这个宫女手脚不干净,昨日偷了东西被抓个正着,安妃娘娘命小的将她处死。不想这个泼妇竟然抗命,还冲撞了大人,小的该死,大人恕罪。”
风里刀嗯了一声,那宫女听到太监的回话,挣扎着抬起头来,分辩,“奴婢冤枉,奴婢没有偷东西,奴婢冤枉,求大人救救奴婢。”
风里刀看清她的脸,虽然满是泪痕蜿蜒,发髻亦是凌乱松散,还是透着一股子清秀灵气。心中已猜到所谓“偷了东西”怕只是借口。那宫女抬头哀求的看着风里刀,目中满是濒死的绝望。
风里刀本不打算管这档子事,但那个宫女的眼神刺痛了他,他问道,“她偷了什么东西?”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好像是个镯子。”那太监答道。
“是人赃并获么?”风里刀不顾一旁小弗子拼命使来的眼色,问。
“这个……”那太监支吾。
——昨日安妃娘娘去贵妃宫里请安的时候一时得意将皇上新赏的一支鎏金翟凤步摇戴在了头上,被贵妃娘娘瞧见冷言冷语的讥讽了一番。
自进宫以来安妃处处都被万贵妃压一头,无奈贵妃娘娘有皇上撑腰,安妃娘娘虽然心中气闷不服也是无可奈何。娘娘受了气回来正巧见着了这个丫头眉目清秀楚楚可怜,便拿了她撒气。所谓“偷了东西”不过是随便找的借口,难以细究。
但其中缘由自然不能对人细说,何况眼前的还是万贵妃跟前的红人。若让人知道安妃娘娘是不满万贵妃才拿宫女撒气,传出去可是天大的祸事。
偏偏听眼前人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有意为这宫女开脱,虽不知这宫女何以入了雨化田的眼,也是不宜为此得罪了现今炙手可热的雨督主。但差事是安妃娘娘交代下来的,若办不好他一样难以交代。
这太监是在宫里呆久了的人精,心思弯弯绕绕权衡了半晌,干脆心一横将问题全推给了安妃,只说,“……这是安妃娘娘亲口吩咐的,要奴婢将这小蹄……将这丫头打发了,至于是不是人赃并获奴婢也不知……”
风里刀听他这样说已经知道暂时不能将人救下,犹豫了一瞬,心中已拿定了注意。看向回话的太监,问,“安妃娘娘可说了什么时辰处置她?”
那太监立刻乖觉的答道,“娘娘不曾有旨意,左不过什么时候打发了就是了。”
他嗯了一声,道,“既是手脚不干净的,尽早打发了也好。只是我看她也是可怜,现在正是正午,阳气正重,这个时候处死了,可不是要灰飞烟灭了。不如等日头落下去之后再打发了也不迟,叫她寻了路早日过了奈何桥,也是你的一点慈心。”
那太监忙磕头应是,吩咐几个小太监将人拉开。谁知那小宫女拽着风里刀衣摆的手却是攥的死紧,满目凄然,不住的哀声求肯。他们顾忌着不知雨化田和这宫女有什么渊源,不敢下重手,折腾了许久才将女子的十指一根根掰开来。
小弗子早已等得急了,但当着旁人的面也不好催促风里刀,此刻才说道,“大人,娘娘还等着呢。”
风里刀点点头,不再理会他们,随着小弗子举步向安喜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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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喜宫是万贞儿的住处,是宫中最好的位置,离皇帝的寝宫不过隔了一座扶黎殿,相互往来都最是便利不过。因万贵妃素喜奢华,宫中多用金器,雕梁画栋,满目灿然,屋顶铺的碧绿的琉璃瓦,映着明晃晃的日头更是流光溢彩。
雨化田进安喜宫是不必通报的,他们远远的走过来,已有宫人谦顺的跪下行礼。还未进殿,风里刀已闻见里面点的极浓的沉水香。他不自禁的低声打了两个喷嚏,微微屏住呼吸,定了定神方踏进宫门。
万贞儿正斜倚了软榻百无聊赖的抱了只哈巴儿逗弄,见他来了似笑非笑的一瞥,手一松那哈巴儿便颠颠地向他跑来。
他给万贵妃行了礼,那哈巴儿便围着他脚脖子打转。他行完礼抬头偷眼看向万贞儿,却见万贞儿眉头微皱眼中似有恼意。他不明情由,以为是万贞儿不喜人直视,忙低了头。
那哈巴儿绕着他转了两圈,还不时的伸出爪子扒拉他的衣袍边角,又凑近了来来回回的细闻,末了却身子一扭就要循着来路回去万贞儿跟前。风里刀忙上前一步将哈巴儿抱在了怀里,摩挲着安抚。但那哈巴儿却是极不安分,身子扭来扭去的要离了他的怀抱,口中更是乌鲁乌鲁的低叫。
他怕万贞儿怀疑,只用双手死死的按着哈巴儿,不让它乱动。
万贞儿招了招手,曼声唤他,“心肝宝贝开心果,你过来。”
他抱着哈巴儿走上前去,万贞儿又点了点身下的软榻示意他坐下,目中的恼意却是又深了几分。他不知何故,只战战兢兢的坐下。
早有宫女捧了赤金的果盘跪在一旁,盘中摆满了时鲜的瓜果,红红绿绿剔透鲜艳。他不解何意,那捧着金盘的宫女递了一个眼色给他,看看盘中瓜果,又看看他怀中的哈巴儿。
他腾出一只手来,拿起一旁的银签子犹豫着挑了一块桃肉递到哈巴儿跟前。哈巴儿瞪着他瞅了半晌。终究抵不住美食的诱惑,一口将桃肉叼住,三两口便吞进了肚子里。
吃桃子的狗?他心中暗暗惊奇,又挑了一块李子,哈巴儿也是几口便吞下,吃的不亦乐乎,连带着看他的眼神也不似方才凶狠。
怪不得被万贞儿这样养着,这哈巴儿却并不肥,原来是吃多了水果的缘故么?不知道这只哈巴儿吃不吃蔬菜,风里刀一边想着一边又挑了一块果肉,这一次是一瓣剥好的橘子。
旁边的宫女还未来得及阻止,那哈巴儿忽然发了性子,已经挣脱了风里刀跳起来,扑在金盘的角上。“哐当”一声,捧着金盘的宫女惊吓之下一时没有拿稳,盘中的果肉便整个合在了风里刀身上。
风里刀突遭变故,还没有反应过来,神色间犹有些愣愣的,那惹事的哈巴儿已经溜得远了。
宫女们从来见到的“雨公公”都是风神如玉,气度非凡的,此刻这呆呆的雨公公都是第一次见到。便连万贞儿亦没有见过他这样的样子,看了两眼,终于掌不住笑了起来,眉间的三分恼意也在不知不觉间淡去。她喊了宫女过来替他收拾衣冠,嗔道,“宝贝儿最讨厌橘子,你还挑橘子给它吃。”
风里刀暗道我怎么知道那只狗竟然还挑食,面上却赔笑道,“娘娘说的是,奴婢竟浑忘了。”
万贞儿拿了帕子亲手帮他将衣襟上沾着的一片桃肉拂落,说道,“罢了,这也不怨你。宝贝儿这些天不知怎么了,见了你总是不安分,难不成你出门了一趟回来它便不认得了?真是奇怪。”
风里刀立时一颗心提了起来,莫不是万贞儿已经看出了破绽?口中只说道,“奴婢也有月余没有抱过宝贝儿了,生疏了也是难免。”
万贞儿点点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掩唇轻打了个哈欠。
风里刀道,“娘娘可是乏了?”
“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闹的人不得安生。”万贞儿冷哼一声,“想做凤凰也得先问问梧桐枝愿不愿意,以为见了皇帝一次便飞上枝头了?看来本宫的性子还是太好了!”
你的性子要是也算好的,那这世上就没有性子不好的人了。风里刀暗暗腹诽,换了外袍,道,“娘娘既然不耐烦见着这些个不安分的贱人,奴婢找个机会把她们料理了就是了。”
万贞儿嗯了一声,翻身趴在软榻上,道,“肩上酸得很,你给本宫揉揉。”
风里刀低声应是,万贞儿伏在榻上说,“你也不必太忧心,虽然死了几个人,但只要皇上还信任你,自然还会有人贴上来的。”她说着又冷了脸色,“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本宫的人,竟然还有那起子不要命的敢动你的人,查出是什么人做得了么?”
一番话风里刀听得糊里糊涂,不知万贞儿在说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话答道,“娘娘不必忧心,一点小事奴婢处理了就是了。”
“那就好。”万贞儿点头,“你只要帮本宫盯紧了后宫,一个朱祐樘已经够麻烦的了,偏偏老太婆护着,本宫一时也没有法子,你可得警醒着点,别再让人钻了空子私怀龙种。”
风里刀说道,“娘娘放心。”
万贞儿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风里刀坐在榻沿,一下一下的替万贞儿按着肩膀。宫人们都静默着站在边角,并不发出半点声息。空气里飘散着浓郁的沉香味,闻得久了只觉得窒闷。万贞儿半阖着眼睛已经快要睡着,他低声缓缓的说道,“娘娘?”
“嗯。”
“奴婢想向娘娘讨一个人。”
万贞儿睁开眼瞥了他一眼,问,“什么人?”
“今日过来的时候在灼华园见着几个太监要将一个宫女处死,正巧灵济宫这两日来了个异士,据说是用毒的高手。他进献了一味奇毒,说是功效非凡,不但能使中毒的人听命于下毒者,更能使中毒者功力突飞猛进,即使原本只是个普通人,也能顷刻间获得绝世武功,但只对女子有效。奴婢一时之间找不到人试药,反正那宫女正是要被处死的,不如把她交给奴婢处理吧。”
“何必那么麻烦,你要是缺人试药本宫让他们挑几个送去灵济宫就是了,巴巴儿的要什么‘要被处死的宫女’。”万贞儿笑道。
风里刀忙赔笑道,“娘娘宫里的都是贴心的,奴婢怎么敢要娘娘的人。何况拿来试药,后果难测,不如便用这个,反正都是要被处死的,就是一不小心药死了也不可惜。”
万贞儿笑的更加柔和,“那便罢了,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宫女么?”
“是安妃娘娘宫里的人,说是偷了东西,安妃下令处死的。”风里刀说道。
“安妃?”万贞儿的笑意变得晦暗不明起来,叫过当值的女官,吩咐道,“去安妃宫里,就说是本宫的旨意,让他们把人直接送到灵济宫去。”
女官答应着下去,万贞儿笑看着风里刀道,“看来本宫真的不必为你担心,那些官员也是你费心搜罗了来的,一下子死了这么些个,你倒当真一点不在意。”她停了一瞬,道,“很好。”
风里刀低头道,“娘娘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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