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伤人（修改）（1 / 1）
洛红雨缓缓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以至于醒过来好一会儿后，她还觉得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又掉进了另一个梦里。
邵旸探过脑袋，“你醒啦。”
洛红雨微微皱眉，眼前因为靠的太近而放大了的脸很陌生，“你是谁？我还在做梦么？”
“做梦？哦不不不，你已经醒了，非常清醒，相信我。”邵旸又靠近了两分，目光无比真诚的看着少女，“现在我需要非常清醒的你做一个非常清醒的决定。”
“啊？”洛红雨眨了眨眼睛，明显没听明白。
邵旸稍微拉开了点距离，循循善诱，“你看啊，你刚刚其实并不是睡着了，而是陷进了魇魅之地。魇魅之地你知道吧？”
少女呆呆的摇了摇头。
“我猜你也不知道，没关系，你只要记住这种情况呢是非常危险的，一个不好很可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邵旸严肃的说道。
“哦……”洛红雨仍然状况外。
“幸好你遇到了我和我师兄，”邵旸又把脸凑了过来，放大的脸上一双眼睛，很大，很诚恳，“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所以我们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恩人？”
“没错。”邵旸拼命点头，“正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也不要别的，就把那只叫满月的大狼让给我当做报答吧。怎么样？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它。”他竖起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
听到最后一句，少女瞳孔微缩，这一回是真的清醒了。可惜邵旸没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兀自说道，“如果你答应了呢就点点头说‘好’，就像这样。”他边说边示范了一下。
“点头……”少女掩在袖口的手指微曲，跟着他慢慢颔首，“然后说……”
“说‘好’。”邵旸面露喜色。不得不说他也真是执着，都已经被三番四次拒绝了，竟然还不肯死心。
顾然在一旁看的无语，也觉得自家小师弟实在丢人，是以虽然发现了洛红雨面色不对，却没有第一时间提醒。
“好……你个头啊！”洛红雨右手并指一抬，卷起一阵风就将邵旸掀落在地。同时叱道，“满月！”
原本安静趴伏在一边的大狼立刻一跃而起，扑向地上的少年，叼着对方衣领就把人甩出了门外！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沓。顾然差一点就要鼓掌叫好了，不过到底还记得那是自家小师弟，才拼命忍住。
邵旸被满月甩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地后还跟滚麻花似的滚了好几圈。躺在地上嗷嗷叫痛，却没有立刻爬起来。
不是他不想起来，而是根本起不来。——方才那道风将他扫落在地后，并未结束，而是化作无形的风链捆住了他的手脚。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一只狼叼住丢出去。
顾然自然也看出了邵旸的不对劲，不过并未放在心上。他出身隐楼，师从谢幼青，虽然才二十多岁，一身医术已是非凡。方才邵旸摔出去后，他看了一眼便确定邵旸并无大碍。这臭小子，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相比之下，还是身旁的这位洛姑娘更让他感兴趣。——想起片刻前替洛红雨诊脉时的发现，顾然面上不由得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术法师么……
但他很快收敛神色，转身微含歉意道，“洛姑娘，方才我师弟是在和姑娘开玩笑，失礼了，还望姑娘海……”
不等他把话说完，忽然一道劲风扑面而来，顾然忙侧身一步躲开，还未站定，第二道劲风已追袭而至！
洛红雨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举手间发动了攻势！
“洛姑娘，请听在下解释……”他一边迅捷的错身躲闪，避开接连袭来的劲风，一边说道。
洛红雨却不理他，只并指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微光，每一道都带起一道风刃卷向顾然。顾然在屋子里不断辗转腾挪，他的功夫原本不差，但一来室内空间有限，不好施展，二来也不愿和对方女孩子动手，难免束手束脚，竟始终无法脱身，木制的屋子更是被四处乱飞的风刃砍出一道道缺口。
眼见洛红雨攻势越来越紧，顾然也不得不认真起来，“洛姑娘，我师弟方才的玩笑是他不对……但姑娘也已经教训过他了，请姑娘不要胡搅蛮缠……我们并无恶意……”一句话被逼的不得不分几次才说完。
洛红雨却只是冷哼一声，手下不停，又送出几道风刃，“满月，咬他！”
灰狼加入战圈后，顾然更见窘迫，不多时竟是被逼至屋角。但即便如此，洛红雨却似乎仍旧没有停手的打算，指尖甩出的风刃更加密集，射向顾然周身！
至此，顾然再不能一味躲闪。只见他右手一晃，也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银针反手对着少女丢去！
他的动作很快，分寸也拿捏的很好，一把银针去势极快，直如电光乍现，却没有一枚刺向要害。——他的本意只是迫洛红雨停手，并不想伤人。银针极细，速度迅疾，数量又多，除了他自己，别人哪里来得及分辨是射向哪里的。求生是本能，这种时候人们总会选择先躲了再说。而他要的也只是对方这一躲。
作为江湖三大世家之一，南疆谢隐的传人，顾然的见识并不低。方才洛红雨一动手，他就认出对方是一个术法师。
术法一道说起来玄妙，点石成金，撒豆成兵，乃至移山填海，呼风唤雨，都是术法的一种。世人谈及术法无外乎两种态度，要么笃信不移，满怀敬畏，将其奉为神迹；要么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江湖术士，坑蒙拐骗的三流伎俩。
而在他看来，术法固然神奇，能做到人力所不能及之事，当做神迹却也不必。要对付术法师，有两个办法：
其一，干扰对方的注意力。术法的施展是极耗精神力的，一个术法师精神力越高，所能操纵的术法等级就越高，威力也越大。但精神力同时也是一种十分微妙的能力，越强的精神力越敏锐，这样才能对高阶术法完成精细的操控，而敏锐同时也就意味着易受干扰。
其二，等对方的灵力耗竭。一切术法的施展都是以灵力为基础，没有灵力再强的精神力也白搭。
顾然刚开始和洛红雨周旋的时候，是打算用第二个办法的。君子不夺人所爱，邵旸之前的行为毕竟理亏，对方又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算咄咄逼人了些，他也没打算以大欺小。就让对方撒撒气，自己小心些让着就是了。何况风刃并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低阶术法，作为五行术法中灵活性和杀伤力都不错的一种，风刃对施术者灵力和精神力的消耗都不小，他不认为少女能坚持太久。
但这片刻交手下来，他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轻敌。这是他犯得第一个错误，他错估了洛红雨的能力，对方却用事实令他大吃一惊。能够毫不费力的使用风刃，熟练程度和操控精准度还都不差，本身就已经证明了洛红雨的能力。更不用说术法的特性本来就决定了，它比同等水平的武力更加难对付。
好在，他醒悟的还不算太晚——等不及对方用尽灵力了，他当机立断选了第一种办法自救。
没错，自救！别说他到现在一直表现的游刃有余，但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被逼到死角，再无可退！
不能退，就只能逼对方退！
他当机立断，十几枚银针脱手，为的就是逼洛红雨退。只要洛红雨躲了，必定无法再保持对射出风刃的精确控制，他脱身的机会就在那时！
风刃急速划破空气电射而来，速度快的甚至能听见尖锐的破空声。但他目不转睛，没有分散一丝精神在那些利器之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洛红雨身上，就等她躲闪的一瞬！
风刃快，银针的速度也不慢，不过一个呼吸，十几枚银针就已飞到少女身前。
风刃和银针，几乎是同时到达双方身前！
但也只是几乎——虽然只差毫厘，但他确定自己的银针将更快射中对方，之后只要对方躲闪，对风刃的控制必定减弱，而自己就能趁机脱身！
整个计划虽然只是他仓促间决定，但环环相接，唯一的变数就是洛红雨没有躲闪，始终保持施术的专注与控制，那结果就是他们两败俱伤！
洛红雨会不躲么？图什么？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将他格杀？他们之间没有这么大的仇吧。
然后，洛红雨果真没有躲。
顾然：……
大姐！我们究竟什么仇什么怨！！！
实在是太过惊讶，顾然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竟然走神了。但顾然走神，那十几道风刃却不会走神。只听嗖嗖几声，疾驰而来的锐气毫不停留划过顾然身躯，留下数道狰狞伤口！好在顾然很快回过神来，拧身下腰，堪堪避过几处要害，其余的却是顾不上了。
在轻敌之后，他又犯了第二个错误：自大。
他对于自己的推论太过自信，甚至没有给自己留第二个选择。
顾然伴着飞扬的血花向后倒去，晕过去前最后的眼神满是惊愕与困惑。——他分明看见自己的十几枚银针射中了少女，毫无阻碍地穿透少女小腿、前臂与双肩后，又钉入其身后梁柱。那样的力度，那样的伤势，却没有一点痕迹留下来，少女的神色看上去竟似毫无反应！
两败俱伤？……看来自己错的还真不是一点点离谱啊。
“师兄！”邵旸好不容易挣脱身上的缚风术，耳听得屋子里打斗之声不绝，忙上前来帮忙。推开门扇，正瞧见顾然受伤倒地的一幕。
扶起顾然，邵旸飞快的查看他的伤势，越看越是心惊——顾然全身上下大小伤口十余处，有三处几可见骨！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在顾然右肩还有一道伤口，从肩胛骨下直接穿透背面，鲜血从那一个血洞中汩汩而出，将顾然一身衣服都染成血色！
“你！”惊讶之后就是愤怒，邵旸看着顾然满身是血的样子，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承认自己想要趁洛红雨刚醒还没弄清情况的时候把大狼骗到手的做法不算光明磊落，但他也绝对没有坏心，更从未想过伤害对方，谁知道……
何况，即便自己做得不对，师兄又做错了什么？要被重伤至此，命悬一线！
若是、若是……他甚至不敢想那个万一，“呵，原来碎雪峰就是这样恩将仇报，青白不分！”
小心的封住顾然身上大穴止血，又拿出随身带的灵药给顾然服下，这才小心翼翼背起顾然。顾然伤得太重，凭他的半吊子医术只能急救一时，必须赶快去找师傅才是。
“让开！”邵旸瞪着挡在面前的洛红雨，咬牙切齿，“我师兄已经被你伤成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洛红雨面无表情，“我不是碎雪峰的。”如果邵旸此刻情绪平静，或许会发现少女神色有异。那种面无表情与凶狠的冷酷不同，而是一种空白的漠然，一种纯粹的平静。就好像那并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只是一个木偶，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但邵旸现在满心都是对顾然的担心，和对碎雪峰的愤怒，他把少女的话当做为碎雪峰开脱，忍不住讥讽的回了句，“是么？那又怎样？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今日之事，来日必当报答！”
“我不是碎雪峰的。”她又说了一遍，仍旧面无表情，极端的平静。
“——滚开！”邵旸不欲跟她废话，他背着顾然，双手腾不出空，飞起一脚踢向洛红雨。这一脚他未留半分余力，直冲洛红雨面颊而去，若是被踢中了必定重伤。
洛红雨还是立在原地，动也不动。邵旸看见她那无动于衷的样子，更加气愤，心里也发了狠，右腿去势分毫未减，眼见地就要踢中少女。千钧一发之际，洛红雨忽然身子一矮，向一旁倒去。
邵旸心中记挂顾然伤势，见少女让开了，也没有继续追打，背着顾然往胡雪青住处奔去。
他走得急，没有看见在他离开后，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出现，一招打晕灰狼，带着少女很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