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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生日(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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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婶是八月生的,以往她父母在时都会邀我们一家人去城南文庙的流光阁一起为她庆生。奶奶心疼她过去几年寄人篱下都没能过个生日,今年便打定主意要为她好好庆祝一次。

除了流光阁是照旧要去的,奶奶还提前一周就开始为她裁制新裙子作礼物了。

做裙子用的白色塔夫绸是父亲从东北带回来的。父亲那时候在沈阳空军当飞行员。飞行员们的降落伞曾经一度是用上好的塔夫绸做的。有时候跳伞训练后会有一些伞面被挂坏,他们和保伞员关系不错的,就可以私下里带回来给家人做新衣。

父亲看到奶奶取出了这料子,便知道她要为婶婶做件衣服当礼物了。

父亲阻止道:“这料子您还是自己留着吧,给孩子穿太讲究了点,也太招摇了。”

奶奶看着在花园里正在玩耍的婶婶,叹了口气说:“她正是在最无忧无虑的年龄,也不知道这好光景能维持多久,就难得让她穿件好点的衣裳吧。”

婶婶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裙子,式样虽是普通的背心连衣裙,但是因为这难得一见的料子就显得与众不同了起来。柔和的光在每一个褶子里若隐若现,婶婶穿着裙子在院子里开心的转着圈。

前不久罗马尼亚的奇奥塞斯库总统夫妇访问宁海时,爷爷也去参加了欢迎会。奶奶想起爷爷参加完外事活动后,带回来的一盒巧克力上还扎着一条绿色丝带,让她给收了起来。

婶婶从奶奶手里接过了这条丝带,觉得配自己的裙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她一会扎在了腰间打了个蝴蝶结,一会又攒出朵蔷薇花来想别在胸前,最后还是决定扎在自己的马尾辫上。无奈她从未用丝带扎过头发,怎么也弄不好,于是颠颠儿的跑到小叔面前。

大概是觉得今天收到我们家的优待太多了点吧,她腆着个笑脸央求道:“二哥,你帮我扎个马尾吧。系个蝴蝶结就好啦。”说着她便倏的转过身背对着二哥,连带着白裙子的裙裾也画了个漂亮的弧线,如水一样划过小叔的膝盖。

婶婶往小叔面前一站,头顶刚好到他的胸前。夏日的阳光打在她的发丝上微微闪动着金红色的光。头发已经用橡皮筋扎了起来,露出了细长的脖颈。因为高兴的转了一个下午,此时她的肌肤上还隐约透着一层细密的汗。小叔站在她背后,手里拿着丝带,低头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慌了神。

对于这个小丫头,从小时候起他便知道她将会成为他一生的责任。是的,更多的是一种责任。

在小叔还未发表任何意见之前,两家的父母就已经商量好了,居高临下的、带着一副郑重的表情说以后就将婶婶交给他了。像后来每一次的重要抉择一样,他都习惯了服从爷爷奶奶的安排。即使有些自己的想法,他也只是在张口之前就在脑海里构思了多种借口,将自己的想法都扼杀了。

有时候,他很羡慕他的哥哥、我的父亲能那么直接的和父母说出自己的看法。他能感觉到爷爷奶奶对父亲都是信任和欣赏的,对他,却始终是有点不放心。也难怪,父亲是爷爷奶奶从小带大的。而小叔刚出生时就由于爷爷奶奶作为援藏干部离开了宁海,而被寄养在了扬州乡下的老家。直到八岁的时候,小叔才回到了父母身边。

他对爷爷奶奶始终是带着生疏和敬畏的 ,甚至对周围的人也都有着一种悲观的疏离感。只有对婶婶,因为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倒像是自己妹妹一般 ,在心里觉得最是亲近的。但是亲近,并不意味着爱,或者连他自己那时候也不知道爱情的滋味究竟是怎样。

直到他上了宁大,认识了一个中文系的女孩,才体会到了那种不同于他和婶婶之间的亲情的感情。然而,那个女孩在六九年宁大的“清队”过程中被打成了右.派,因受不了批.斗时的刺激,半夜里从宁大北大楼的塔楼上跳了下来,直到清早才被人发现。等到他闻讯赶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她脸朝下趴在地上,长发混着发黑的血迹铺散开来,两条腿因为着地时的巨大冲击向上折断了。他跌跌撞撞的从人群里挤出来,脑海里始终是一副恐怖诡异的舞蹈画面——那看上去就像一个舞者在跳夸张的“倒踢紫金冠”,和著名的芭蕾样板戏《红色娘子军》中女主角的招牌动作一模一样。以至于后来,每当他再看到《红色娘子军》的舞蹈,眼前总会和这血腥的一幕重合。

这份暗藏的情愫在还未对人启齿之前,便以这样残忍的方式葬送了。之后学生们人人自危,他也再没有起这种布尔乔亚式的暗恋来。直至今天,也许是这个小丫头的笑靥如花,也许是柔滑的塔夫绸和像丝绸一样的少女肌肤触动了人心,也许是周围暗暗松动的气氛带来的隐约希望,那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心底里有种放松的喜悦,有种不管不顾的想要喊出来的感觉,甚至有种想从眼前的人儿身后抱住她的冲动。

“二哥,好了没?”

婶婶笑着问道的声音才把小叔从恍神中拉了回来。他仔细调整好蝴蝶结的位置,刚一松手,婶婶就像小鹿一样跑了。柔软的头发和丝带从他手中溜走,他的手指呆呆的在半空中停了一会才收了回去。

流光阁在城南文庙的东南角,临着红绿袅袅的宁淮河,是吃宁海小吃的一个绝佳去处。正宗的宁淮小吃全套有三十六碟,都是一口一个的点心、小菜。没什么富贵的菜,却做得精致小巧、惹人喜爱。

婶婶喜欢流光阁的小吃还有另一个原因。如果是吃筵席,流光阁有个老传统,就是会提前摆好碗碟,十几副碗碟中,某个碟子的下面会压着一小枚福字剪纸。酒席吃到中途时,服务员就会宣布,今日在座的诸位之中有一位有福之人,可以得到流光阁送出的一份小礼物,一般也就是个泥人、花灯之类的。

婶婶家住在城南,离流光阁近的很,她每次都会央告大人们让她早早去。这样提前就能把碗碟都翻个遍,然后坐定在那个有福之位上,再在中途装着惊喜异常的样子从服务员手里接过礼物。大人们其实都知道她的那点小把戏,但每次也都配合着她演戏。

今天,她心里却是有另外的打算。几天前,她就极郑重的邀请了王卫风一起去流光阁为她庆生。

“小哥哥,后天是我的生日。我们一家会去流光阁吃晚饭,你也一起来好不好?”

“是吗?那……那先祝你生日快乐。但是,我晚上还要练字,我爸不一定会同意我去呢。”王家的小儿子含含糊糊的,既没说一定去,也没说不去。

王卫风看出来他父亲和我爷爷虽为同僚,却仅仅只是点头之交,甚至还有些许的互相提防。若不是因为整个院子只有从阁楼才能爬到那个清静的读书之处,他也不会没事老往婶婶的“势力范围”里跑。而婶婶,几乎也是那时候唯一不计较他的口音和老家而愿意和他说话的同龄人了。当然,这些想法都在他不轻易动容的表情后面藏的好好的。在婶婶面前,他就是一个真诚、包容、博学的好哥哥。

可是,婶婶当他的犹豫是不好意思,居然直接就跑去找王卫风的母亲田梅了。有谁能抵的过一个十二岁女孩天真可爱又锲而不舍的求情呢?在得到母亲的点头允许后,王卫风终于还是同意去了。

一大家子人坐着晃晃悠悠的16路有轨电车到了瞻园附近下来,然后再沿着秦淮河步行到了流光阁。

晚饭这个点,一楼的大堂里都是吃零点的人。端着碟子找寻座位的人,趴在明档上点着玻璃罩下吃食的人,不耐烦的排着队买代用券的人……带着对美食向往表情的人们和喧闹的人声,甚至比这空气中混杂着的猪油、葱香的味道更让人胃口大开。

服务员引着大家穿过大堂上了楼梯。包厢是两进的,大人们先在外间坐定,点了壶碧螺春,一边聊一边等着爷爷奶奶几位极要好的朋友到来。婶婶这时候又照例进里屋去翻碟子了。

等人到齐都入席了,婶婶笑嘻嘻的拍拍自己右手边的位子,撒娇道:“小哥哥,你坐我旁边嘛。”

“哟呵,以前可都是你大哥、二哥坐你两边的呀。那左手边的座位你今天要谁坐呢?”爷爷逗着她问。

“这……”婶婶的目光在父亲和小叔身上摇摆不定。

这片刻的犹疑让小叔产生了一丝丝的难过。

“我不和你们小孩子争来争去的了。和平,你坐过去吧。”最后还是父亲让小叔坐到了婶婶身边。

席间一位省革委会的何伯伯讲起了流光阁的一些典故来。他说要考考大家知不知道这流光阁的楼顶为什么是蓝色的。在宁海呆久的大人们自然都知道,于是都笑而不语的看着这些年轻人开始苦思冥想了起来。

小叔和婶婶乱猜测了一通都不对。一直默默没出声的王卫风终于开口了:“我好像听说过,何伯伯您看我说的对不对。这楼顶原来是红色的,清朝时期文庙地区经常遭雷击,劈死过很多人。有一天,一位风水高人对当时的两江总督说,这红顶不好,触犯雷公,换成蓝顶就不会再遭雷击了。但风水一破,宁海从此就……”

说到这,他突然停住了。婶婶正听得起劲,催促着他快说下去。他看看在座的几位大人,才继续说道:“……宁海从此就再也不会出三品以上的大员了。”

桌面上很短暂的一阵沉默。

除了爷爷,在座的还有几位都是当时在革委会工作或准备要复出的干部。当官的,对于官场上的一些迷信也都是既怕且信的。虽说在现在这个敏感时期,对于这些经历过起起伏伏的官员们,能够复出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了,更不敢奢望什么平步青云。但权力的顶峰,对所有当官的来说,都是有无比的吸引力,无论是在哪个时期。

婶婶还没明白这沉默是怎么回事,服务员恰到好处的出现了。婶婶一看就知道是来宣布福礼的了。她兴奋的挺直了腰板,等着服务员一字一句的说完那些冗长的祝福。各人都翻开了碟子,这次的有福之人却不是婶婶。

父亲饶有兴趣的看着王卫风。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果然是这小子惊讶的发现了自己碟子下的一枚福字剪纸。

婶婶就好像是自己又得了便宜一样,得意的拿起了那枚剪纸,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你看,你今天是沾了寿星的福气呢。”

王卫风冲着她不好意思的笑了。

“谢谢您。”王卫风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了一对惠山泥塑小猪。一公一母的两只小猪憨态可掬,就连平时不怎么玩这些小物什的他也爱不释手了。

不过,王卫风还是很大方的把那只小母猪送给了婶婶,说道:“这就当是我送你的一份小生日礼物,一会回去还有件大的。”

婶婶捧着那个小母猪泥塑,笑的满脸灿然,说:“真的吗?小哥哥你说话可要算话。要不然,你就变成那小公猪!”

大家都开玩笑说这小母猪长的真像婶婶。婶婶听了也不恼,觉得倒像得了一件信物似的。

众人们都在开怀的时候,父亲望向了小叔,惊讶的发现小叔的眼底竟有些许的失望。后来父亲才知道,当年的这对小猪,是小叔在入席之前就恳请服务员将本该是荷花灯的礼物换成了泥塑小猪的。而婶婶,正是属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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