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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书房闹得震天响,半天终于有个人推门而入。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给人温暖而明亮之感。
我没想到是他来,愣住了,想躲起来,却又想到他是看不到我的,便直愣愣站在他面前。我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看过他,那样的干净俊秀,还有那样清澈的眼神如同我离家那日所见的蓝天。
我被赶出青院后,带着伤,干不了活,那些商家店铺也不愿意雇佣我这样的人,就瞒着师哥做起了私娼。
我原以为青院就是人间地狱了,没想到做了私娼,倒有些盼着回青院,什么样的客人都接待过,常常一身伤痕回家。
师哥察觉不对劲,不让我干。我冷嘲热讽没心肝地说了他一顿,说得他哑口无言,躲到屋外抹了半天泪。两个残废想活着不容易,师哥已经为我豁出去半条命,我想照顾他。
做私娼受欺负也活该,有客官折腾完讲价的,还有的折腾完打一顿的,最差劲的就是折腾完不给钱的。我追出去要钱,反被一顿毒打,衣服也被撕破,打得鼻血直流蹲在地下,担心着明天的饭钱,下个月的房租。
这时一件布衣盖在我的身上,带着好闻的阳□□味。我抬头,一个清清爽爽的公子站在我眼前,带着阳光的残影,拉起我,送我回去,问我疼不疼,教训我另谋差事。
后来,我打听道他是县衙的师爷,叫言柳。
“言大人,怎么回事?“门外走来一位身着孝服的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鬓贬带着朵素花。
“这里没人。“言大人回到,眼睛看着女子,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纵使不喜女子,也见之心怜,何况这位正值壮年的言柳言大人呢。
女子颤微微进了书房,嫌弃说道:“老爷活着,我就不喜欢这个地方,总觉得阴森森的。现在他走了,这屋子也清干净了,我还是觉得不舒服。”
言柳伸手扶了下娇弱花朵的女子,“杨官人死于非命,大家都很痛心,还请夫人不要过度伤心。”
女子淡淡一笑:“老爷走了,留下这么大个家业,我总得坚强起来不是。”
言柳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杀害杨官人的青玉如今已经押在死牢,秋后就会问斩。”
女子点点头说:“宾客都来了,我们出去吧。”
我飘在那听着他们说话,密室中的东西都消失了?我知道这女子就是杨大官人的续弦,名叫苒娘。
我一时慌了神,青玉?杀人?我师哥那么老实,怎么会,怎么可能?他不是交了好运,随着当铺的朝奉去做生意,回来后就可以去当铺打杂吗?难道说是杨大官人杀了我,师哥杀了他?不会,我命如蝼蚁,在杨大官人这我早就死了。为什么?
我飘到外堂,听了来客的谈话,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师哥确实是随着当铺朝奉去邻县做生意,朝奉很信任他,将货款十两银子让他带着。结果师哥赌钱,竟然赌光了,还欠了一百两。于是铤而走险,潜入杨家偷钱,误入书房碰见杨大官人,情急下杀了人。
逃跑时候被杨夫人撞见,后来官府按画像找到了我师哥,还在家中搜出作案用的刀。人证物证俱在,已经定罪了,此时正关于死牢,等着秋后问斩。
我心急火燎地飘到府衙,终于在阴暗腐烂的牢房中看到一具缓缓呼吸的躯体。我的师哥,我的青玉,被捆绑着像垃圾一样扔在那里,发馊的饭菜放在一旁,右腿小腿的骨头露了出来,十个手指血糊糊的一片,身上到处是鞭痕,眼睛不知是不是瞎了,血迹分辨混合在一起。
我扑过去,摸摸师哥,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到来,硬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我听见他在喊:“菱儿。。。”他在叫我。
我看见他破烂的衣服中露出半截布片,那是我衣服上裁剪下的一块。小时候,我爱哭我害怕,师哥就会哄着我,没有师哥我就吓得睡不着。后来得去陪客,师哥就裁下我衣服的一块,放到怀里,告诉我,菱儿你的心在师哥这,师哥会护着。”
我觉得心在滴血,虽然我已经没有心了。我要救他,我的师哥不会杀人,这次我一定要保护他。
杨大官人之死的关键在于刀和杨夫人的证词。我飘到县衙门找到了卷宗,看着那把所谓的凶器,我肯定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杨夫人真的看见我师哥了吗?可是没看见,她一个女子怎么会知道我师哥的长相。
杨家大院到处挂着挽联,闹了一天,终于安葬了。杨夫人坐在房里,正挽起袖子在鲜花水里泡手,胳膊上触目惊心的鞭痕露了出来,嘴里哼着小曲。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蜡烛灭了。杨夫人一惊,一个白影从窗前飞过。
“夫人,谁杀的我?”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杨夫人吓得打翻了水盆,打开门喊:“谁?谁在装神弄鬼?”屋外无人。
杨夫人关上房门,找火点蜡,半天点不着,好不容易点着了,抬头一看,墙上印着一个人影,再看房里只有他一人。
“夫人,我死得冤啊。夫人,你要替我报仇。”
杨夫人小心翼翼问:“老爷,是你吗?”
“是啊,夫人。土里好冷。夫人,我冤没有申,死了不瞑目。”
杨夫人冷笑一声:“哼,是吗。你活着天天折磨我,不把我当人,打掉我的孩子,打得我全身没有一处好地。怎么,死了还不安生?有本事你就闹。杨适才,我告诉你,我受够了,我既然做了,就敢承担后果,有本事你就来索命。我咒你永世不得超生。”说完,屋子里静悄悄的。
半晌,杨夫人叫丫头打来一盆洗脚水,洗完了一盆水浇到房中杨大官人的牌位上,熄灯睡觉。
我被这出乎意料的结果惊呆了,真是女中豪杰啊。这杨大官人就是变成鬼,也得被这杨夫人骂回去。不过,我倒是知道了一件事,这杨大官人的死看来和这夫人是脱不了关系的。
那杨大官人虽说年过花甲,但是身强体健,杨夫人一个弱女子要一个人杀,不大可能。我想去下午见到的情景,想到一个人:言柳。
我飘在杨家四处转转,老宅子的晚上静得可怕。我看这雕梁画栋,突然想起在遥远的前世,我也曾有爹有娘,住的宅子比这还要气派。
第二天一早,我就飘去和言柳作伴。在风尘中呆了好些年,又见到这么干净的男子。所以那日偶遇之后,我常跟着他,看他读书,看他办干,却不像今天这般无所顾忌跟着他。看着他早晨喝粥,处理公务,中午与衙役同桌吃饭,下午体察民意,晚上读书,对于每一人都那么友善,唯独与杨夫人没有任何交集。看着他这副样子,杨夫人为了他杀夫,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言柳忙了一天,早早就寝。睡得朦朦胧胧,觉得有人在叫他,“言大人,言大人。”
言柳睁眼一看,只见一个鬼魂站到床前,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言大人,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
言柳抽起枕头向着鬼魂扔了过去,枕头穿过鬼魂掉在地下,“你是谁,不要在这吓人。”
“呵呵,我是谁?你不知道吗?在我的灵堂之上,你就和我夫人在书房勾勾搭搭。你还我命。”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鬼魂一步步靠近,言柳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哭诉道:“不是我,是苒娘,是苒娘勾引我的。不,不对,是你把苒娘送给我的。你凭什么怪我。”
言柳从被子中跳起,拔出藏在床下的刀,冲着鬼魂砍,“是你,都是你。是你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还用苒娘拉我下水。是你的错,谁叫你活得那么久,我喜欢苒娘,喜欢你家的财产。你该死。”
刀刺穿鬼魂,整个房间响彻了凄厉的笑声。
翌日清晨,仆人在言柳房里发现言柳靠坐在床下,手里握着刀,身上到处是刀伤,早已气绝,怀里放着一封遗书,说自己为了苒娘,杀了杨大官人,栽赃给青玉,真正的凶器就是自己手上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