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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柳的惨死震惊了整个县城，人人都说他是被杨大官人索命，自己做孽。出乎意料的是，县官大人见了言柳死状，吓病了，事情闹大了，上面来人将整个案件重审，县官和言柳多年贪赃枉法，人人震惊于言柳竟如此不堪，一时不敢相信。县官被判斩监侯。

杨大官人的死因真相闹出来，杨家炸了锅，七大姑八大姨，八辈以外的远亲都上门了，分财产。一天时间，整个杨家成了座空宅，后来又闹起了鬼，成了鬼宅。

经过半年的折腾，我的师兄被无罪开释，不人不鬼拖着一条废腿无处可去。县太爷看他可怜，说动杨家人让他去看宅子，好歹有个住处。

我的师兄回臭水沟旁的房子扒出几件旧衣服，就在这杨宅住了下来。衣服早就又脏又破，师兄把它们一件件洗干净，晾好，白天塞到怀里，晚上放在枕边。我认出那是我的旧衣物。

我曾经以为我之所以魂魄不散，就是牵挂师兄，预知师兄有难。可师兄的难解了，我还是个魂，飘啊飘。

其实，师兄出事前，我们曾有些不合。

我做着肮脏的勾当，怎么能期望自己干净，没多久就得了脏病。师哥为了给我治病，去祈求杨大官人，然后成了他底下当铺的一个伙计，和我说是杨夫人可怜他。我不愿意他和杨家再扯上什么关系。现在想来，那时候这个杨夫人和言柳就已经在找替罪羊了。说起这位杨夫人，名利双失后去当尼姑了。

师兄出来后一直没有去找我，我的师哥怎么会不知我是死是活，身体好些了，就在院里种了棵橘树苗。师兄对待这棵树苗很爱护，给他松土浇肥，和他说话，还给他起个名叫青菱。

我倒是在师哥挖土的时候，发现一个可以给师父的礼物。不久，青院的师父一早醒来，发现自己身边都是人体的残躯，竟然活活吓死了。我真没想到他那么胆小。

一天正午，师兄又对着树苗喃喃自语。

“师兄，师兄。”

出乎意料，师兄听到我的声音没有半点惊讶，一下子趴到树苗前：“菱儿，菱儿，是你吗？”

我挂在树苗上，看着师兄轻轻抚摸那株树苗，“菱儿，菱儿，你最喜欢吃橘子，等橘树长好了，所有的橘子都归你。师兄给你剥。”

我笑了，“师兄，菱儿给你说个故事解闷，好不好？”

从前有一户大户人家，这家的老爷与夫人多年无子。老爷就在外面纳了房小妾，小妾很争气，生了个儿子，生下儿子，小妾就死了。

老爷让自己从小抚养的亲戚之子去接孩子回来。孩子那时才十一岁，跟着母亲过着饿不死的日子，第一次见到那位大哥哥时，他傻眼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清澈的眼睛，没有见过那么温暖的人。

孩子回到父亲身边，只呆了一年，父亲就病逝了，按照遗嘱，家业归这个孩子。这个孩子都想好了，他知道哥哥喜欢读书，他要把家产给哥哥，给自己生命中最灿烂的阳光。

可没想到，在亲戚面前，也是那位哥哥亲口说，这个孩子不是老爷的血脉，是老爷收留的野孩子。孩子被亲戚赶出了家门，他无依无靠，好在还有大哥哥。

他跟着大哥哥，高高兴兴离开家，他愿意跟着大哥哥。后来大哥哥把他交给一个满口金牙的男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将他送入永世的黑暗之中。

师哥怔怔听着，我上前抱住师哥，接着说。

后来，孩子长大了，他想活，因为他不知怎么去死，他总觉得那个大哥哥会回来找他，他要等。

可是命运很喜欢和他开些玩笑，在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喜欢那个大哥哥的时候，在他已经没有命去等的时候，大哥哥出现了。在街的一角，静静看着他被人羞辱，看着他被人毒打，然后带着一身阳光走过来，问他：“疼不疼？”赢得一街人的赞许。

他的大哥哥已经不认识他了。他不甘心啊，去跟踪大哥哥，去一一证实多年的猜想。

当年就是这位大哥哥和亲戚联手窃取了孩子的家产，也是这大哥哥为了杜绝后患，将这孩子卖给师父，让他永远无法翻身。

是他，收了杨大官人的贿赂，抹去了青苹的死；是他，打得我几近残废；是他，出的主意让杨大官人煽了你。也是他，阴差阳错选中了师哥去顶罪。

师哥，你知道吗，我买了刀想杀他，可我下不去手，他还是那么温暖，他承载了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希望，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么狠毒的人会让我有阳光的感觉。我踌躇着，不知怎么办，后来你替我做出了选择。

“青菱，对不起”师哥跪下，痛哭喊道，“不，我没有做错，我只有这样做，你才永远和我在一起，要不然你就走了，你就和别人了。”

“我知道。。。。”

“青菱，你活着，你在对不对，和我说句话，啊，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你愿意的。”

我很想说“是”，可是我发现我说的话，师哥已经听不见了。

我的师哥狠狠抱住那棵橘苗，就像当初掐我的脖子一样，我的傻瓜师哥，除了你，谁会当我是宝呢，我的青玉，我怎么会离开你。

师哥把树苗狠命拔起，紧紧搂在怀里，天地万物都已经离他而去。翻出的土里，露出一节尸骨，我知道那是我的尸体。

在我带着刀，打算去杀言柳的那一天，路上遇见一棵橘子树，我看着黄橙橙的橘子，突然觉得不值，我要回家，我要和我的师哥好好过下去。

我上前采果子，带回去给我的师哥。可就在我停下来采果子的时候，我的师哥上前掐死了我，将我的尸体埋入地下，然后出门了。

这么多年，我终于属于他了，他很安心。我想是师哥的执念，留我在了这个世上，陪着我的师哥。

我觉得老天爷和我开了那么多次玩笑，终于不玩了发了善心，让我守在师哥身边。而对于师哥，他听不见我说话，看不见我的魂魄，忘了以前的事，像个孩子似的守着这株橘苗，苦难终于从他心中抹去了。

我和他，此刻终于得到了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