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24.魔龙的咆哮（1 / 1）
顾泽对姐姐的回答没有半点意外，倨傲地扬着头傲视高高在上的大人们。
“那么我们宣布，顾泽犯叛国罪，即刻在英灵殿处决。”尼古思丁高坐审判团最中间的座位，说，“不过，凡人皆有过错，凡人皆需救赎，只要愿意赎罪，神灵可以原谅一切过错。尊敬的女王陛下，您准备好了吗？”
“是，我愿意代替我的弟弟赎罪。”安从座位上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解开身上的红色披风，盖在顾泽身上。
尼古思丁眼皮一跳，他记得这个场景，曾经西娅曾让他将她猩红的大氅盖在她死去孩子的棺椁上。
褪去一身鲜红，安身上就只剩下一件素白的东方古制长裙，没半点花纹，想冉冉的云，皑皑的雪，不染半点人间烟火气息，她不再像是个王了，甚至不像个人，似乎随时都要随风飘散。
安摘下点缀着九颗“仲夏夜之星”的王冠，庄严宣告：“我，安·西尔利亚二世以达雅尔女王，以达雅尔全境守护者，赫尔曼先人的身份宣告，我将辞去女王职务，下一任国王人选将由长老会选举产生，并且，我将走入圣火，谛听神谕，取出百年前神赐予我们的福祉，用生命侍奉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他原谅我弟弟的罪过。”
“是的，女王陛下。”尼古思丁回答，走向安。
与此同时，有人解开了顾泽的锁链，并开始降下雕塑手中圣火。那根本不是人为制造的火焰，而就是那颗燃烧的龙蛋！
安将王冠缓缓交到尼古思丁大主教手中，尼古斯丁已经接住王冠，安却突然发力抓紧了王冠，没有放手。
“主教大人终于能得知全部关于龙的秘密了，您一定很欣慰吧。”安说，“东方有一句古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妨告诉您一些事情，一解主教大人的困惑。”
“神灵将他的意志托付与我，他会解开我一切困惑。”主教回答。
安微笑：“没错，熄灭龙火只能靠我，但之后你们就可以继续龙的研究了，一切谜团都会被解开，也不必像现在这样步步精打细算，与我做着不情不愿的交易勉强换来一些龙血和龙书古卷。”
“那是多亏了女王陛下的好弟弟。”尼古斯丁用力从安手中拿走了王冠。
就在这一瞬间，殿内四十六名审判中有四人突然举刀刺进了邻座同伴的胸膛。他们是贾斯汀公爵，娜塔莎夫人，加布里埃尔伯爵，何理将军。他们都是长老会的成员，每个都至少与尼古斯丁相知十年，可他们居然是叛徒！
“安！”尼古斯丁低低说，隐隐藏着狮子的愤怒，他扯下自己的白袍，里面寒光凛冽的锁子甲隐隐有龙的威严。
其余审判也纷纷扯下白袍，露出铠甲。
两方首领都没有下达战斗命令，所以两派人马也暂时只是持刀相望，并未开战。
“一堆粗劣的钢铁。”安瞧瞧众人的铠甲，那些上一代人智慧的巅峰，却只这么说道。
尼古斯丁反手抓住安，用剑抵住安的脖子：“你们也只不过六个人，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贾斯汀公爵，娜塔莎夫人，加布里埃尔伯爵，何理将军，你们可以退下了，并且按照承诺，主教大人，他们也会带走我的弟弟。”安说。
“你还有什么筹码让我放走叛徒。”尼古斯丁问。
“主教有想过吗，你们试图让龙火熄灭，可龙火熄灭的那一刻，幼龙破壳而出，是您控制了幼龙，还是龙毁灭了一切呢？”说罢，安猛得上前冲，主动让剑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尼古斯丁来不及收手，眼睁睁看着他最有价值的棋子倒在血泊中。
“动手。”他来不及悲痛，同时吩咐教众处理叛徒。
龙吟和女人的叹息在同一时间响起了。这个时间点本应该有钟声响起，长老会和三大家族多年以来一直都用钟声来掩盖龙蛋里幼龙每日发出的龙吟。敲钟的时间从未错过，可今天，偏偏是今天，钟声没有响。
英灵殿外厮杀的声音响起来了，龙吟就是开战的号角。
与此同时，贾斯汀公爵，娜塔莎夫人，加布里埃尔伯爵，何理将军四人脱下了铠甲，扔下了刀剑。
主人已经死了，将士确实也没有必要再为她牺牲了，卸下武器投降是常有的事情。可尼古思丁却感觉一股冷意在往上爬，巨大的不安令他本能地也脱下铠甲，大吼：“全部脱下铠甲！”
可来不及了。大多数人还因为尼古思丁反常的的命令而惊讶着，那些沉重坚硬的铠甲就开始往里凹，老人们的骨骼和内脏被铠甲压得粉碎，血沫从他们嘴里吐出来。好像一个个活人都自愿跳进了巨龙的嘴里，现在龙吻闭上了，一个个苍老的生命被纷纷吞噬掉。尼古思丁对眼前的场景毫不陌生，那些被实验穿上龙甲的男孩就是这样被龙甲压碎的，可这些人都是龙甲的适格者啊，在他们年轻的时候都曾驾驭着铠甲征战四方。
“主教有想过吗，你们试图让龙火熄灭，可龙火熄灭的那一刻，幼龙破壳而出，是您控制了幼龙，还是龙毁灭了一切呢？”
安的话犹在耳边，尼古思丁狠狠攥紧了拳头，却无能为力，他一直都清楚今天这场审判是他和安都期待着的时刻，因为如果他在这场审判中掌握主动权，他就能从安身上得到龙的秘密并彻底除去这对危险的姐弟，而对安来说，她必定想要和母亲一样彻底铲除长老会，而长老会成员太过神秘，甚至连长老会成员自己都不清楚长老会的具体成员，而这些人又各自掌握一方实力，还都是龙甲的适格者，所以她需要一个长老会所有成员全部到场的场合，彻底清除长老会。因为这次审判设计龙甲的最终秘密，所以没有谁会冒着别人都知道了秘密而自己不知道的风险不参加这场审判，如果安这局棋赢了，那长老会也再无翻身之地。
可现在算是谁输谁赢呢？
长老会彻底不复存在了，四个叛徒，三十多个死人，剩下几个都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失去了龙甲，他们就真的只是垂暮老人，连走路都走不快的垂暮老人，为了保证秘密不泄露他甚至没带任何守卫，连高文都不在英灵殿内，现在顾泽随便一挥手，就能拍散他们几个老家伙的骨架。
长老会完了，它丢了它的心脏，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而就连这副躯壳——长老会所剩的军队和各部大臣都正在英灵殿外与安的部下决斗。尼古思丁原来一直担心两方军队之间的胜负，所以才去找了原惜白，没想到，原来稳操胜券的英灵殿之搏却输得如此惨烈。
西娅死了。
安也死了。
可她们赢了……
尼古思丁他想要的是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但西娅和安想要的却是毁灭，所以她们即使牺牲自己也无所谓，死了也不算是输，她们赢了，赢得漂亮。
他安然地朝着屠龙者雕塑跪下：“伟大的神，我在天上的父，我的理念终归错了，愿您庇佑真理，庇佑达雅尔的荣耀。”
贾斯汀展现出他的勇武，他是长老会少数几个不到五十岁的人，又是天生的强壮，他杀掉了两个教徒，他的同伴甚至不需要动手，而剩下的几个教徒向贾斯汀摇了摇头，端端正正，虔诚地跪倒在地，和尼古思丁一起诵读圣经：
“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这人就是先知以赛亚所说的，他说，在旷野有人声喊着说，预备主的道，修直他的路。
承认他们的罪，在约但河里受他的洗。
你们要结出果子来，与悔改的心相称．
不要自己心里说，有亚伯拉罕为我们的祖宗．我告诉你们，神能从这些石头中给亚伯拉罕兴起子孙来。
现在斧子已经放在树根上，凡不结好果子的树，就砍下来，丢在火里。
我是用水给你们施洗，叫你们悔改．但那在我以后来的，能力比我更大，我就是给他提鞋，也不配．他要用圣灵与火给你们施洗。他手里拿着簸箕，要扬净他的场，把麦子收在仓里，把糠用不灭的火烧尽了……”
龙蛋裹着圣火突然颤动起来，从高处坠下，龙火瞬间如野草，如藤蔓，如毒蛇，如野蜂，迅速地爬到英灵殿的每一个角落。
贾斯汀公爵抓起顾泽，大喊：“快走！”
四人纷纷逃向暗门，顾泽仍失魂落魄，贾斯汀狠狠打了他一拳，他才如梦初醒般逃过去。
暗门也终于关上，锁死了，四个人逃了出去，而贾斯汀却留了下来，穿过殿内的火焰，走向了安的尸体。此时的安洗尽铅华，没有华丽的装饰，只一袭白衣，一摊红雪，左手上一枚小小的金色咬尾蛇戒指，宁静美好，如同某个晴朗下午那个让你第一次动心的女孩。
“为什么不走？”尼古思丁问。
“因为我有要侍奉的人。”贾斯汀回答。
“西娅吗？还是安。”
“弄不清楚了，我思念西娅思念得太久了，爱她也爱得太久了，我快忘记我为什么喜欢她了，只想帮她达成她的愿望，现在愿望实现了，我没有什么好再为她做的了，也没有什么好再为自己做的了。”贾斯汀自嘲地笑笑，“我爱她太久太久了，我也失去她太久太久了，我真想西娅，哪怕她选择了伊恩。”
“如果学会了不计回报的爱，那离真理也就不远了。”尼古思丁说，这时候他真的像个慈祥的耐心的教着晚辈人生道理的长者了。
“你知道我《圣经》里最喜欢哪一句吗？”
“哪句？”
“爱情众水不能息灭，大水也不能淹没。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财宝要换爱情，就全被藐视。”
“我喜欢那一句，‘人活着，不是单靠食物，乃是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话。’”尼古思丁微笑。
火焰熊熊燃烧，火影里隐隐有人的躯体走出来，仿佛神灵真的降世，要向凡人传授神谕，那是尼古思丁一生所渴望的场景，可虔诚的教徒尼古思丁沉浸在自己的话里，微笑着，如同孩童倾听母亲童谣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