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22.决裂（1 / 1）
顾泽把身上的鲜血擦得干干净净，好好地上好药，缝好。污垢都洗干净了，伤痛都减轻了，他感觉自己又回到小时候，没有太多烦恼，他躺在舒适的鹅绒床上，很快进入梦乡，梦里父亲，弟弟都在身边，就像小时候那样，连姐姐都在一旁温柔地看着自己。
梦醒了，顾泽就去找他的姐姐。
他走过熟悉的楼梯过道，敲敲姐姐的房门：“姐姐。”
“拿好你的剑。”安在里面说，顾泽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安在穿衣服。
他对安说：“姐姐不用担心，我在英灵殿伪装了一具我的尸体，他们不会再追过来的。”
“那你的剑呢？为什么还在你的身边，不在你那具尸体的身边。”安问，她穿好衣服了，朝房门走来，发出极轻的脚步声。
“那是父亲的……”顾泽不是没有犹豫过要不要把空影也留在火场，可终究不舍。
“剑在人在，剑无人亡，小泽，谁都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剑不在，怎么让长老会相信那具尸体是你，而且，少掉的那个骑士怎么算？”安平缓说道。
顾泽感觉整个身体都被冻住了，他还是太蠢了。
房门打开了，出现在顾泽面前的不是他熟悉的白衣飘飘，如莲般艳而不妖的长姐，而是一身铠甲的骑士。
她还没有戴上头盔，一头长发披落下来。柔软的面庞和坚硬的盔甲毫不相称。
安还拿着剑，看上去很古老了，剑锷被磨得很光滑，至少有百年历史了。
“姐姐……”
“拿好你的剑，顾泽，你是我的弟弟，”安看着他的眼睛，“我会亲自审判你。”
顾泽似乎傻了，痴痴地看着安，什么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儿，眼泪也下来了，全然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姐姐……你总说很多事情太复杂，我不需要懂，只要听从你就可以了，现在我想知道这些事情，姐姐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顾泽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
“我死在一万年前，死后成为魅，之后借用西娅女儿的身体来到这里。”安回答。
“所以我们的血缘关系本身就那么可笑。”顾泽退后一步，握住剑柄。
“是的。在这个世界我没有亲人，但是我想试一试再去关心一个血脉相连的人。”安也握住自己的剑。
“谎话就别再说了！”顾泽怒吼，“是我太蠢，我的亲人只有小衍和父亲，你什么都不是！惺惺作态说着什么关心，你自己不会觉得可笑吗！我终于知道魅是什么样的东西！你们才没有情爱，只有欲望，我看过了原惜白怎样对你，也看过了你怎样轻而易举地把自己交给赫伯尔，你对他们尚且如此，又怎么可能对我仁慈！”
安并不解释，举剑上前。顾泽从下探手握住安的手腕，剑很快转到了顾泽的手中，他用手臂勾住安的脖子，举剑想同时穿透安和自己的胸口。
“呵呵……”诡异而妩媚的笑声响起。
顾泽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了，就像自己的血液锁住了自己的骨骼。
“真是不懂事的弟弟啊，接下来换我来教教他怎样做一个好弟弟吧。”女人的声音从安身上传来，但不是安的声音，这种语言顾泽也从没有听说过。
“不，把你的力量给我，我自己来。”安说
“呵呵。”看不见的女人又笑，然后声音渐渐隐去。
声音消失的瞬间，顾泽又能动了，他想都没想，继续把剑刺下去。安握住了剑，顾泽只来得及穿透安的胸膛却没有杀死自己。
安从顾泽的手臂中逃脱开去，拔出长剑，她胸口汩汩地冒出鲜血，她却恍然不觉，只持剑攻击顾泽。顾泽可以感觉到安并不懂剑，她的剑技太差，但速度和力量又那么大。顾泽左击，安就能提前一步左半身后侧，同时右手剑上前。
顾泽觉得无力，他什么也做不成，他果然就是个废物，身上的旧伤也让他疼痛难堪，他终于在重重一击中陷入黑暗。
23.审判
圣彼得大教堂底，尼古思丁主教站在空空如也的金色棺材前，良久伫立沉思。
“主教大人。”高文带着原惜白走到这里，禀报道。
“下去吧。”尼古思丁吩咐，高文退下，临走前短暂地与原惜白交换眼神。
“原惜白，老实说，让你到这里来很不情愿啊，我本以为今天站在这儿的会是赫伯尔的。”尼古思丁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悠悠地叹气。
“你们放弃他了，这倒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他是一头孤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了主人。不过选择我，似乎有些冒险啊。”原惜白笑嘻嘻的。
“咬主人？赫伯尔从不做这些，他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不过是想保护他的母亲，他母亲死了，他就想屠龙，可这两件事他都做不到，那么他也就没什么好畏惧的。”
“那为什么不要他了。”
“赫伯尔娶安的那一天，你不在吧。”尼古思丁似乎不经意地问。
“你没有看到赫伯尔那时的眼神。”尼古思丁慢慢地用他苍老的声音说，“我那时候意识到他当初为他母亲做的所有事，现在他会为了另一个人做。而且，比起他母亲，我更害怕安，她知道太多关于龙的事情了，她可以帮助我恢复龙骑士巅峰时代的辉煌，我怕她也能把这一切全部毁掉。那时候，赫伯尔就是她的剑，高文这只盾恐怕抵挡不过利剑啊。”
“赫伯尔和安，呵呵……”原惜白笑了笑，摇摇头。
尼古思丁淡然微笑：“他们之间的事，你清楚得很。”
原惜白苦笑：“没想到主教大人叫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这档子事情，我还以为有更重要的事呢。”
“当然，有些更重要的事情，赫伯尔不能用了，他的职位是你的了。”
睡莲广场上，阳光和煦，白鸽在蓝天上自由飞翔，有时便落在广场上，骄傲地抬起一只脚，侧视广场上拿着尖锐长矛或是沉重长剑的士兵。
“天很蓝啊。”顾泽说，他已经被关押在地牢里太久了，现在他改从被关在地牢里转到了被关在囚车里，他笑笑说，“阳光真舒服。”
“如果没有被锁住双手双脚，捆得严严实实，那么你会觉得太阳更舒服一些。”赫伯尔说，他是最后来探望顾泽的人，他的探望结束之后，顾泽就要被送进英灵殿进行审判了。
“如果你在稻草堆里住了一个月，你也会觉得太阳很舒服的，不管有没有身处囚笼。”顾泽无所谓地笑笑，“我亲爱的姐姐呢，怎么没看见她？你们俩总不在一起，你俩虽然是夫妻，但这情义真是浅薄呢。”
赫伯尔猛得抓住顾泽的脖子，苍白的皮肤下蓝青色的血管像小蛇一样凸出来：“你没资格这样说你的姐姐。”
“你……喜欢她。”顾泽嘶哑地说出来，“你是，原……惜白也是……我也是……可她谁也不喜欢……我们都是笨蛋……”
“只有你才是笨蛋。”赫伯尔松开手，“你根本不懂她。”
顾泽瘫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大笑起来。
“到时候她叫你走的时候赶快走，不要留下，这是她让我告诉你的。不要总这么愚蠢。”
“我的愚蠢妨碍她了？”顾泽冷嘲热讽。
“你破坏了她的计划，现在，她不得不为你把自己交给长老会！”
顾泽只是笑，对着晴朗的天空，飞翔的白鸽。
顾泽被送进了英灵殿，赫伯尔带着他的骑士团驻守在睡莲广场，原惜白则带着枪炮队，弓箭队和御林军驻守在广场外围和广场瞭望台，钟楼上。
他们要确保这场审判万无一失，因为这已经是长老会与安的决战，今天过后，达雅尔的操纵者为谁就会明晓。
随着顾泽的进入，英灵殿的大门被关上，赫伯尔与原惜白同时望向对方，久久对视。
英灵殿内的事情由安解决，英灵殿外的事将由原惜白和赫伯尔解决。这是场兵变。有些事情赫伯尔还没有告诉顾泽，从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计划好这一起兵变，安将会想办法聚集所有长老会成员，单独消灭他们。这些老人，平日里走路都要人搀扶，但事实上都是老一代的龙甲骑士，那时龙蛋还没有开始燃烧，龙血供应充足，龙甲的研究达到巅峰，即使是天才的西娅也不得不畏惧他们，不得已用自己女儿的生命交换安的帮助。
西娅也从未爱上顾泽顾衍的父亲，她只是借此给自己安排一个合适的离开达雅尔的理由，让长老会以为他们与女王的斗争已经结束，让伊恩有长达十七年的时间向长老会送入西娅一派的人，毕竟，长老会恐怕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党派离那些为自己服务了十数年的人居然会是内奸。而且数量之多令人咋舌。
军队中也是如此，等安放出信号之后，就会立刻开战，里面属于西娅和安的人会用刀剑效忠女王，两个都是。
英灵殿因为顾泽纵火的原因，没有之前那么装饰华美了，那些名贵的窗帘花瓶被急匆匆地换成了新的装饰品，来遮掩百年老建筑难免会留下的裂缝污痕。雄伟的英灵殿在这场大火之后也像是终于老去了，露出了残破破败的一面。
安身披红袍，坐在审判席的正前方。
英灵殿常年燃着圣火，就在大殿中央那巨大屠龙先民雕塑的手上。雕塑很逼真，那独眼的达雅尔先人一手持着宝剑，一手高举熊熊火焰，英灵殿顶四面都用玻璃窗，好让整个坎伯尔城都沐浴在圣火的光辉里。而宝剑刺入地面裂缝中伸出的巨爪把远古的恶魔永远锁在地底，虽不露巨龙全身，一鳞一爪却足见其可怖威严。
安凝视火焰，神色专注。
法官宣读着控告状：“御林军统领，女王之弟顾泽，与东方勾结，背叛骑士誓言，率军领导东方区贱民，攻打坎伯尔城，纵火英灵殿，犯下叛国罪，顾泽，你承认吗。”
顾泽看一眼安，而这个女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屠龙先民手中的火焰，似乎对审判毫不关心。
顾泽冷笑着说：“有罪，我当然有罪，我的罪过是没有把你们通通杀掉！我错在没用火把英灵殿烧得干净！”
法官没有管顾泽的嘶吼，继续说：“现在可以判罪了。”
“有罪。”
“有罪。”
“有罪。”
“有罪。”
……
审判席上四十六名一一报出决定，全部都是“有罪”。
“女王陛下。”法官提醒女王，她像是看火焰看得入神了，连轮到她判罪了她都没有意识到，直到法官提醒才终于把目光移开了火焰，用她一贯优雅果断的声音轻轻说：“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