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4.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1 / 1）

德佑十一年。

后来被封为的宸妃的江怀燕第一次走进了御书房，看到了四海苍生的真命天子，她的真命天子。她的勇气使她不但获得了爱情，也获得了无上的荣耀。他们在书房内燕好，眼泪和笑一并在女人脸上绽放。

德佑十二年，江怀燕成为美人。

德佑十三年，江怀燕被封宸妃，位列四妃，剩下三妃空悬无人。

德佑十四年，江怀燕赐居燕子楼。

德佑十四年，我的眼睛瞎了。

你有过那样的经历吗？一天早上，你醒来，毫无预兆地，看到夜空黑得令人恐惧，你摸索着去点灯，可灯怎么都点不亮了，你眼前的光再也没有出现。你站在黑暗中，没有恐惧，没有悲哀，只剩下平静。你开始计算着死亡的日子，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平静的日子。

我确实老了。

江怀燕封妃之后我就很少再见到她了。可她实在不是一个恶人，听说我瞎了之后就立刻把我请了过去。拉着我的手说：“叶姑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知道这件事都是三个月后了。”

我摸到她手上精致的镯子，花纹反复，雕工甚好，一定很精贵。可惜我瞎了，看不到江怀燕现在的样子，不然，我也一定会为她的美貌而赞叹，就像当年的我。

“无妨，”我回答她，“除了你，不知还有多少人伺候着我呢。想你当年，还扬着下巴对我说话呢，现在不也喊我一声姑姑。”

江怀燕略有些尴尬地笑起来：“姑姑，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皇上对你是真的很好啊。”我悠悠道。

“是，要是姑姑还看得见，我真想请你看看皇上亲手为我画的画像，那些画像太美了，美得我自己有时都不敢相信画中人是我。要是您能看到就好了……”

“我看过了。”我打断她。

江怀燕愣住。

“以前燕子楼是给我住的，你知道的。高宗那个混蛋，除了名分什么东西都给我了，他一死，什么东西也就都没了。他有个私生女，交给我抚养了，就在这里长大。”

江怀燕的目光一寸寸冷下来，幸福美好的神态一分分褪去。

“宇文阕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宇文妍。妹妹和我现在一样是瞎子。所以是从小牵着哥哥的衣袖长大的，你没有见过那样的场面，女孩子的眼里没有世界，只有她哥哥一个。那样纯洁又天真的孩子，在哥哥还一无所有的时候陪伴着他，你说哥哥对她是什么心思？哥哥不是妹妹，只不过依赖亲人的温暖，他对他妹妹的感情不止于此啊。我当初看重你，是因为你漂亮，和公主殿下一样漂亮。”

江怀燕终于明白宇文阕对她好的真实原因，她眼里有隐忍的愤怒：“你早就知道。”

“当然。”我可以想象她的悲愤，但这种悲愤在深宫内一点儿都不昂贵，我也并没有感动：“我从来没说过皇上会真的爱你。”

江怀燕也许是个将才，她没有更多的抱怨，拿起一旁的小人偶，原来她不以为这个小玩意儿有什么了不起，现在看来，全都是给她的——那个画里的女孩。她伸手给了玩偶两个巴掌，玩偶的头左右摇晃着，一脸无辜，很是好笑。江怀燕面无表情，冷冷道：“有什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