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05章（1 / 1）

大多数人叫他“威拉德少爷”，也有少部分人叫他“维拉”。

还有一些人叫他“葡萄园里的恶魔”——当然，是在背着他的时候。

这一段时间他热衷于研究那些黑大陆送来的奇异动物，不过这些滑稽的长着黑白条纹的斑马和长达数米的巨鳄都已经慢慢无法挽留他的兴趣，他从未在任何一种兴趣上停留太久，最多也就三五年，不论是了解一个事物还是熟练掌握一项技能，对他来说都是太过轻易的事情，轻易得简直令他厌烦，他可不想让兴趣变成习惯。

他的肤色苍白，头发是纯正的黑色，既不是接近于黑色的深棕，也不是黑巧克力般的浓褐色，而是稠得发亮的漆黑色，笔直柔顺，整齐束好，一直垂到腰部以下，足以令任何人为之着迷，不分男女——事实上这种情况也的确时常发生。

他的眼珠子是令人惊讶的蜜蜡色，带着金色的闪光。

他的样子看上去大概二十岁上下，并且永远不变。

他擅长骑马和击剑，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完全健康的，他有血液上的小毛病，这个小毛病使他每天清晨和傍晚都要服药。他端起银杯，饮下深红色的药液，这药液使他心情愉悦，身体更加蓬勃和有力，如同品尝红酒一样闭眼回味，生命的感觉鲜活流淌在他的五脏六腑——真是美好的一天。

他感觉自己充满活力，非常健康。

此刻，他正沿着长廊走向餐厅，哈尼肯庄园的仆役很多，免不了经常会有人员的替换，大多数仆人对威拉德印象很好，他温和得体，作为一个主人，算得上相当合格。一个礼拜前有人在庄园的湖边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干瘪变型的尸体已经无法辨认出本来的面目，下人们直到现在都还在悄悄谈论这件事。

他走进餐厅，一旁的男仆熟练地拉开椅子，按部就班地做好餐前准备，在男仆为他铺餐巾的时候他注视着自己的指甲，有一些长了，是该找个时间修剪了。

端起餐前酒，他仪态优雅地小啜了一口，然后转脸微笑着看向身后的男仆：“尼采，今天怎么是你，谢莉呢？”

高大的的男仆有一副腼腆的笑容，他一直很钦慕自家少爷骑马的技术和优雅的举止，“谢莉不太好，她受到的惊吓过大，现在还躺着呢。”

威拉德又啜了口酒，他带着询问意味地扬了扬眉，“惊吓？”

“呃，您知道，就是一个礼拜前那件事……当时第一个发现的人，就是谢莉。”

“真是令人难过，女性总是纤细脆弱一些，不是吗？”威拉德举起酒杯，露出灿烂的笑容和一口雪白的牙齿。

尼采微微向前压低了身子，凑近威拉德。

“不过，威拉德少爷，您最近也要小心一些。”

“恩？”

威拉德扬起一条漂亮的眉毛。

“最近可能有危险，您知道，关于庄园的那个传说。”尼采迅速补充一句，“据说那家伙最喜欢美貌的年轻人。”

威拉德眨眨眼，咧嘴笑了起来，两颗尖尖的虎牙很是俏皮。

尽管酷暑难耐，尼采却突然觉得餐厅里有点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是在恭维我的长相吗，尼采？”威拉德微笑颔首，“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他的声音像青翠长草间伏卧着的某种动物，只有毛茸茸的一小段耳朵露在外面，等那些柔软鲜嫩的偶蹄类动物漫不经心地从旁边经过时，那草丛中的动物才会显露身形。

威拉德用餐完毕之后，他冲尼采微微颔首致意，起身慢步走出餐厅。

波尔多的夏天炎热非凡，威拉德慢慢走向他的动物园，里面饲养的河马大概把自己埋在池塘中只露出鼻孔了，食腐的黑羽秃鹰被拴着脚链，这只秃鹰已经很老很老了，作为威拉德十二岁时的生日礼物之一，这只秃鹰已经陪伴他度过了十九个生日，此刻这老秃鹰正缩在阴凉的角落安安静静地睡着午觉。

威拉德环视四周，不远处的笼子里还有三匹斑马，几只被剪了翅膀的金刚鹦鹉在地上走来走去，更远处的狮笼里传来高高低低的鼾声。

“没意思。”他微微眯起眼睛，轻声自语：“真想去看看我那可爱的‘莴笋姑娘’……不过，得准备点礼物才是。”

这天是礼拜四。

到了这周六，服侍威拉德用餐的就换成另一个仆人。

尼采失踪了，庄园里的人们都说他是被“葡萄园里的恶魔”抓走了，也许再过不久就能发现他的身体了，狰狞的、干瘪的、变型的尸体，就跟过去失踪的那些人一样。

又或许恶魔连尸体也不会还回来，谁知道呢？

威拉德的老秃鹰也死了，他不小心喂得太多了。

周末的上午威拉德送走了庄园的一位常客，他心情舒畅。该去看我的“莴笋姑娘”了，他想着。他已经厌倦了一些东西，他希望生活有新的惊喜，来一次更有趣的冒险吧！试着在死神的镰刀上释放自己的欲望，或许会是件很刺激的事？

他微微一笑，更确切地说是露齿一笑，人们对于自己的生活现状感到满意时，才会露出这种美好纯粹的笑容。威拉德慢慢穿过开满玫瑰的小径，庄园里今天又拖出去两具死去仆役的尸体，他哼着小曲，人们总是为了他而死去，甚至愿意为他去死。

这太让他感动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