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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此人此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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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光沉沉,没入仲夏盛绿。

那夜醉语之后,骆兰君与柳承宁一如往常。金雨阁仍旧主持赈工济难,柳承宁安坐王府处理政事军务。与乌兴郡郑国新帝的几次攻防可谓互有来往,一时相持不下。

并非前线的郑国旧都,此时也略显生机,多少走出了那日城破后的伤痛。

王府之内,骆兰君研磨,看着柳承宁批划完一卷军报,接过收拢一旁,轻声道:“护国寺智和大师是上了年纪的人,阿宁,让他耕地太过艰难。城中人家也需做些法事,安定人心。”

柳承宁嗤笑一声,抬眸温和道:“丫头,直说就是。”

骆兰君微笑垂首,在他看不见时,笑意消散而笑音依旧:“瞒不过你,我想请他与得力弟子在城中宣扬法说,换取每日化缘,不费你我一文一饭,很是划算。”

柳承宁哈哈一笑,鼓掌道:“好!不愧是大掌柜,账本清明,随你做吧!”

骆兰君垂眸,素手研磨不急不缓:“我盼着这里……早日好起来。”说罢轻轻一叹。

柳承宁的手覆上她的,停了她的研磨,骆兰君瞥了他一眼,竭力放缓了声音道:“你又瘦了。”

他手上皮肤几乎在肌骨筋络间凹陷下去,青色的筋脉显出几分狰狞,指节高高凸起,顶着不能更薄的肌肤。

“丫头心疼了?”柳承宁调笑道,看着骆兰君面上微嗔,转过脸去。

窗外的翠竹映着阳光,将绿影透到了厅里。疏风松爽,骆兰君深吸一口气,再回头看时,只见柳承宁已经低头。他精瘦的身上宽袍飘逸,正聚精会神的在纸上描画一枝素梅。笔致柔和宛转,她瞧着瞧着,不禁痴了。

*

在柳承宁的王府里住的久了,出来时便觉恍如隔世。

骆兰君看见城墙墙头生了新绿,但墙根里却分明倒毙着一个汉子,血黑干了墙角,这人已经死去多时。

智和禅师白眉白须,正站立一旁转珠念诵。骆兰君看了一眼,也默默跟着诵了一遍《往生咒》。如今这城里法度不如平日,明明此人身上插着一把刀子,却难以指望找到真凶了。

经文念毕,边上一名弟子上前拔出刀子,将白色罩布笼住死者,高宣一声佛号。

这些僧人很忙碌,葬了这无名之人,就连杞军军营里的救治时疫也由他们安排。杞军有军医,但智和师傅的偏方也颇有效用。好在去军营忙碌,多少可以换一顿好素斋。

骆兰君却站在原地有些怔忪,生之易逝,她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可又是第一次这样鲜明的感觉。

她的父亲被抬回来时,年幼的她并无机会再看一眼,她心里无比渴望,但不敢宣之于口的,便是想抬开棺木,再看一眼那威严却慈爱的面容。

到底不曾看见。

此次战事,她又看见了多少?算来柳城下,驱牛入战阵时,那喧嚣鬼舞固然惊心动魄,可她的全副心神都只在柳承宁一人。找到他,仿佛全部的心神都松了,最后是怎样回的军营,竟是半分想不起来。

那个私藏粮米的人,死的凄惨可怖,但骆兰君没有一丝怜悯,那人也是死在杞军的手里。

眼前之人,又是死在谁的手里,为了什么而死的呢?

这个人,她不识得,就这样倒在那里,直到被看到,然后被掩埋。

终有一日,生而有灵的,将化为一抔黄土。

骆兰君面色沉沉,回头看向嘉王府,出神了许久,轻声而缓缓的道:“乌兴郡,在哪里呢……”

*

几日之后,在嘉王府里的骆兰君一时出神,将给柳承宁的茶水打翻了。

柳承宁放下笔,起身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没烫着吧?”

骆兰君的神色有些呆滞,柳承宁伸手搀住她时,她似乎有些惊惧,一把抓住柳承宁的手臂,紧的指节发白,紧的让柳承宁微微抽了口气。

他的宽袍被束成极细的一条,提醒着柳承宁,他的手臂已经枯瘦到了何等地步。

终于,柳承宁微微一笑,对着刚刚回过神来的骆兰君,轻轻开口道:“骆将军几时来?”

“什么?”

被他称作骆将军的,只有一个人。

柳承宁的眸子染上哀伤之意:“你哥哥,什么时候会来?”

“你……你说什么?”

“丫头,你觉得我会对你虚张声势?”柳承宁并没有甩开手,也没有什么旁的动作。嘉王府里,只要骆兰君在,他连一个卫兵都不在身边。

骆兰君眼波一沉:“你知道了。”

“嗯。”柳承宁轻笑一声,“丫头,你做的很漂亮。”

回答他的是一声抽刀声,冰凉的刀锋带着刺痛贴上他的脖颈,骆兰君的手很稳,她凝视着他,缓缓道:“还是没瞒过你。”

“初时我也不曾疑心智和禅师。”柳承宁温柔如故,“丫头,你很出色。出家人在旁人眼里超脱物外,他们可以安定人心,便能煽动。”

骆兰君微垂了一下眸,随即抬起:“你知道了多少?”

“多的让我惊喜。”柳承宁仿佛对随时可以夺走自己性命的刀锋毫无所觉,“你知道杞军军械粮草所在。”

“是的。”

“你手中没有壮丁可抗军伍。”

“是……”

“你要通信令兄,预备里应外合。”

“你都知道?”骆兰君猛然醒神,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我不信鬼神,又如何会信那些大和尚?”柳承宁轻松一笑,“护国寺智和,高僧……呵,出家人四大皆空,他探军情、下毒、妄语、杀生,哪一条又是出家戒律?”

智和禅师的弟子们,是为骆兰君奔走,他们在钻井时故意散播时疫,又借药方假称是偏方。见效如神,得以窥览杞军军营。

骆兰君在城角见的那具死尸,便是这些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杀的。

因为这个人,在护国寺的僧人们于其家做法事,宣讲报应时,未免太精乖了。

他趁着夜色想去找杞军告密,说护国寺的僧人们心怀不良,蓄意渲染智和为圣僧,似乎是想不利于杞国。

所以那一刀也是来得如此干脆利落。

那是第一次,出于己意的,杀死一个人。

事后,骆兰君在城墙一角,扶着城墙,将胃里的酸水都呕了出来。

有一个叛徒,再来一个也不会太奇怪。而现在的骆兰君已经不会再为此心绪起伏,她冷淡的开口:“你知道,你不阻拦?”

柳承宁不说话,只看着她,眸子不再热亮,却蕴含着更烫人的意味在眼底。

“柳承宁,你要一统天下,为什么……是杞国?为什么第一个打的,是你的父母之邦?”

“丫头,有意思么?”

“有!因为我在乎,因为是你!”

“好,因为自从大哥登基,郑国便再无机会。他连我尚且不容,又如何去容六弟,去容你兄长?”

“柳承宁,你真的以为,是再无机会?”

“是。”柳承宁应的果决,语音却是柔和,“六弟手下士卒,家眷全在京城。丫头,反戈一击,岂是那么容易的?”

“那又为什么……是杞国……”

骆兰君的声音有些发紧了,柳承宁瞧着她,神色无限怜惜:“因为卫国方乾易不是社稷之主,祝临无后,在他之下,卫国将是一盘散沙。丫头,你真的以为,江安山一个嗜药到举国皆知的君主,便是侥幸登上杞国国主之位,还能稳坐江山至今么?”

“可郑国才是你的家!”骆兰君猛然间喊道,手上握刀更紧,“你的家不好,你便能引贼入室么?”

“丫头,我说过,我要四海一统,不惜家国性命。这天下太平迟了一日,便多流一日的血。”

骆兰君摇了摇头,柳承宁的每一句话她都懂得,他的每一点苦处,她只会更千倍万倍的心疼;可懂得不是站在他那一边,苦楚不是残害的理由。

也许她也会沦为孤家寡人,可她永远永远,不会那样理直气壮的残害那许多生命。那是与她同一家国的同胞,是她骆家父兄都誓言守护的家人。

“丫头,要你懂我,是奢望么?”柳承宁的声音终于沉了下去,可再沉,也比不上骆兰君的心沉的厉害。她那颗心,早已沉入深不可见的凄迷黑暗。

“阿宁,你有你的抱负,可我,永世不会懂你。”她的声音冷冽,“你的抱负里还记得什么?记得你的父亲薄待你,记得你的兄长要害你?”

“难道没有?”

“阿宁,先皇为什么给你赐名承宁?他要你一生平安啊!他薄待你不假,可他也望你这一世安乐。为人父母,谁不期盼如此?难道他没有慈父之心,难道你不记得曾经——”

“够了!”

不理柳承宁的咆哮,骆兰君带着泪花续道:“你忘了信王待你的兄弟之情,你忘了你的父母之邦,你忘了我心上的那个阿宁,你忘了你自己!他——他曾经许给我的,不是外面那样,不是!”

柳承宁的回答,是一声不能用言语描述的低吼,那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

骆兰君的刀,轻轻一颤。

“丫头。”

柳承宁抬起头,他的神色已经如常,他温柔如旧。

可他的话语,清冽决绝:

“你不杀我,我必杀你。”

*

十余年旧事,在他的双眸注视下,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家国永安,天下太平——对,便是这样写。”

“这是我生母的遗物……”

“你这样簪着花,很美。”

“你在天下人之后,但在我的天下之先。”

……

回忆,如同潮涌,淹没了骆兰君的思绪心神,淹没了所有的神智。

仿佛只在一瞬间,过去十多年的爱恨都上了心头,然后再也无力……去握住那一柄伤人的刀。

腕间传来料想中的剧痛,转眼之间,刀已易主。

最熟悉的那个人,侵占了她十多年岁月记忆的人,那个死都忘不了的人,正执刀,抵在自己咽喉。

骆兰君在一瞬间脱了全身的力,仿佛卸下了一个太久太久的负担。

这一日,来得有些迟了。

她这样想,然后微笑。

那便将她的一切付与眼前的这个人吧,以她十多年的情爱,她的性命,她的所有为祭,去成全柳承宁。

这样,最好。

柳承宁眼中,灼人的亮光已经不再是夜空的明星,那比太阳更烈的火焰,可以焚毁一切。

他的手当然不会松了,他的刀不会颤动。

可他的心呢?

是不是真的再也没有了一丝温情,是不是真的不会有半点犹豫,是不是真的……从此孤家寡人?

“丫头……对不起。”

来不及分辨他声音里的颤抖是不是错觉,刀落,冰凉,刺痛,然后模糊。

阿宁,对不起……

黑暗在吞噬她,带走一切清醒,让她看不清近在咫尺的脸庞。

对不起,留你在这世上,一个人……

最后一瞬的心念,随之而丧。

抱着骆兰君的柳承宁,就那样呆滞的坐在嘉王府冰冷的地上。

血已经不再流了,他秀气的面庞上,半张脸都染了鲜红。最可怖的面具,最残酷的杀戮,都及不上这张脸的一半。

他仿佛已经落干了这一生的泪,却又仿佛随时会将血从眼中落下。

脑海里,全是她,满满的她。

“你没事……没事……”

丫头,有事的,从来都不是我。

“小哥哥,我爹,呜……”

丫头,别怕,今后我会在你身边。

“阿宁,你觉得从商好不好?知道我是个大掌柜,你……你怎么看我?”

你是谁,对我都无所谓。

……

他终于噎呜出声,那是孤狼都发不出的绝望悲鸣。

阳光下,手中的娇躯满满变冷变硬,就算再抱紧,再用身子去暖,也再没半点动静。是他亲手了断,是他亲手断送!

鬓发丝丝转白,柳承宁开始发狂的大笑,空旷的院落里,他紧紧抱着再也不会醒的她,笑的声嘶力竭。

他不是无心的人,十多年,不是不会沉淀到心底血里。可他到底杀了他的丫头杀了他自己。若不是割裂了光阴,为什么他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华年,满头俱是白发?

根根飘舞的,在阳光下,通明透亮的白色。任发梢再卷,终究留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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