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遥忶劫人(1 / 1)
接下来我都有很听话的每天按时敷药喝药,我活了那么多年,自认从未如此听乖巧。我在想如果我不那么任意妄为,听话乖巧的陪在师傅身边,他是否会不那么讨厌我,觉得我还是有一点点的好呢。
我好几日没有出过房门,心中有些烦闷。怕仙婢谨遵师傅的话不让我出门,便摸索着穿好衣服出了门。因着我在万生宫住了那么多年,所以即使眼睛不好使,也算是轻车熟路的晃荡到了院中。
当日被师傅抱回来时眼睛看不到,也没看到院中的花草长得如何。这几日一直闻到花的幽香,想来是院中的花开了吧。只是遗憾的是我现在看不到花的模样。
我凭着感觉走到师傅的寝殿门口,如果他在睡觉的话就最最好了,这样我可以悄悄地取他的血,即便他醒来也不会拿我怎样的吧?
我抬手刚想推门而入,里面却传来一句轻轻柔柔的话语,里面是满满腼腆娇羞。
“帝君的棋艺果然凌绝六界,月儿与你下棋的话,毫无疑问只有惨败的余地。”
“你不是下的挺好的么?”师傅清清浅浅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举起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笑了笑,心间泛起一阵绵长无尽的钝痛。
他们说间月和师傅没什么,我信了,可是现在又不得我不信。我总是反反复复的怀疑师傅的感情 ,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然后又反反复复说服自己那是假的。说到底我也从来没有毫无条件的相信过师傅,我只是想到了自己的苦楚。师傅说的对,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他。
我转身跌跌撞撞的离去,小心翼翼不吵到屋里的人。去了以前我和师傅常休息的湖心亭,一坐已是两个时辰。估摸着间月已经快要离开时,唤来一个仙婢叫她请间月来这里坐坐。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间月便娉娉婷婷的来到亭子。见到我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该有的大礼,按理说拜见上神须得提前七日焚香沐浴,斋戒半月,行三跪九叩之礼。但她见师父都没那么多讲究,我也懒得顾这些繁文缛节,再说我本来就是有时要她帮忙,更端不得什么架子。
“间月,你可知我为何找你来么?”我端起茶抿了一口,依旧是很多年前我在万生宫喝的茶,我记得这种茶是师傅栽种的,倒是叫我白白捡了这么多年的便宜。
“间月不知。”间月恭恭敬敬的垂首回答。
“你即是不知道,我便与你说上一说。”我放下茶杯,沉声肃然道:“我与你本是没什么交识,但这关系着师傅,我少不得要与你絮叨两句。”
“上神请讲。”间月面色郑重。
“远古众神孕育于鸿蒙之初,本就承着调幅日月之轮转,心系四时之变换职责,但更重要的是化六界之浩劫,免万世于覆灭。父神创三千繁华世,靠的皆是他们守护。远古众神羽化的羽化,沉睡的沉睡,留下的也就那么几个。而这次天地浩劫将至,六界幻灭于须臾之间,你觉得谁会以身祭世化解这场灾难。”
间月脸色渐渐变得一片苍白,双手紧紧的握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我微微一笑:“师傅是父神嫡子,也就只有他能创造囚禁逐器与遥忶的无荒之镜,只有他才能开启无荒之镜的轮转,以灵魂为封印囚囿十世浊息。”
间月浑身颤抖,眼震惊的瞪大如铜铃。她竟是一点也不知道吗?他不是天帝的外孙女吗,为何天地化灭万世灾劫想是半分也不知晓的模样。她震惊着喃喃的说:“帝君他从未与我说过,他不会以身祭世的。他说他要陪我的。”
忽略掉心底如影随形的酸涩,我说:“你可回天宫问问你的外公我所言是否真实。”
“间月自是相信上神的。”她急切地说:“只是我该如何帮助帝君,上神,间月求你告诉我。即使间月粉身碎骨也要救帝君。”
“他是我师傅,我自是不愿他化为混沌。为了救他所以我不是来找你了么?”我拿出怀中的玉盒递给她,说道:“你只需要取得师傅的一滴血,滴入盒中魂玉,这样方能保住他一丝气息。我父君说只需这样他便可以救师傅。”
“真的吗?”间月几乎喜极而泣,信誓旦旦的说:“简月一定会做好这件事。”
她就不怕我有什么龌龊的心思吗?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就相信我了,我不由得想,间月算起来还长我两百岁,怎的一副天真纯洁完全不经世事的心思。这就是师傅喜欢的吗?喜欢她的天真纯洁,心灵透彻,不谙世事。我确实自叹不如,我的心已经老了,它布满了沧桑的裂痕,它在也拿不出最初的纯洁无暇。我叹了口气,只要师傅爱的人在他身边,他再也不会孤独,是谁在他身边又什么区别呢。
“间月”我沉下声音,诚心恳求道:“不管如何,请你一定要陪着我师父,他……有的时候真的很孤独,谁都不懂他的艰难痛苦。你没有足够的法力护他身体周全,但你一定不要让他心里孤独。”
间月郑重点点头,心底一丝苦涩蔓延:“永远陪着他,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后面。我陪不了他,这,全当我求你。”
“好,我答应你。”这一次她没有在叫我上神,这是我们之间的承诺与约定。
“你去吧。”我挥了挥手疲惫的起身离去。
间月行了一礼,高兴地出了万生宫。之前怕因仙婢们听到我们的对话传出去引起四海八荒的恐慌,便屏退了所有人,这次我须得一个人摸回去了。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的回了寝殿,结果临了临了了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我心下琢磨,最近这运气当真是背得不行,莫不是我在哪儿踩了狗屎。我这一跤跌下去,还不把鼻子跌没了。
在我犹豫该用一个什么样地姿势摔倒才不那么惨烈的时候,我竟然撞进了一个宽阔坚定的胸膛,胸膛的主人一下子抱住了我。我撞得晕昏昏的半响没反应过来,直到鼻息间萦绕起一阵浓郁诡异令人窒息的香味我才猛然惊醒。
真是一个噩梦未完,另一个噩梦又来,看来我最近的运气着实是太不好了。我一把推开面前的人,拼命地揉着我晕的死去活来的头。愤慨道:“你究竟吃的什么长大的,怎么长得硬的像块石头。”
来人竟是勾起唇角,坏坏一笑:“我吃什么长大的,你不是最清楚吗?”
因着眼上缚着三指宽的白布,要不然我一定会死死地瞪着来人。我唇边泛起冷笑:“您太抬举我了,我什么都不清楚。”
来人竟也丝毫不介意我的冷眼相对,他过来拉住我的手。我用力挣扎,最后连法术都用上了还是没挣脱。
来人盈盈一笑,甚是开心问道:“你已经飞升上神了,按理说不见得打不过我,为什么不对我用杀招。”
气死我了,我礼让三分你还当我和你过家家么。我张开右手,手上瞬间出现了一把月光刃。仙阶升高了还是有一些好处的,比如我可以把我所能想到的任何物事都幻化为最锋利的武器,即使那些事物本就是虚无的存在。
“我近来运气不太好,所以脾性不大好,你莫要逼我。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不想对你动手。”
却不想他把我拉得更紧,一个旋身将我环抱在他怀里。一个不注意,我手上的月光刃被他轻轻化去,气得我浑身都在抖。直大骂他“登徒子,真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我浑身就像个蚯蚓一样扭来扭曲挣扎,外加上还与他斗术斗法,整个人手忙脚乱。而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肩窝,嘴唇触碰着我的脖颈,浅浅呢喃:“我好想你。”
我身体渐渐僵住,在他怀里宛如一块木头。
“遥忶,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僵着脖子问道。遥忶抚摸着我的头发,缓缓道:“我想要的,从头到尾不过一个你罢了。”
你这是做梦,我还是没忍心说出来,要是他一个没忍住,怒从胆变生对我举刀相向,我现在眼睛不好使,定是打不过他的。
他放开我,轻抚我的脸颊,温柔道:“凌渊不要你了,可是你有我啊。我带你走,我用我所有的一切来爱你。跟我走,好不好?”
我坚定道:“不要白费心机了,我不会跟你走的。”
遥忶眼里风云翻涌,阴戾的风如慑人魂魄的鬼魅。他紧紧揽着我的腰,我觉得要快要被他一把捏断了,他抬起我的下巴,逼迫我望着他的眼,残忍鬼魅的笑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又何苦再要自欺欺人了,凌渊此生跟本就不愿在看到你,连你的父君娘亲也不稀罕你了,为何你伤都未好他们就离开,因为他们已经又要有一个女儿代替你了。灵儿,你什么都没有了,你有的只是我。只有一个我。”
我慌乱的摇头,茫然无措,自我催眠般连连道:“你骗我!你全都是骗我的!你是个骗子,我早就知道,我不会相信你的。我死都不会相信。”
遥忶深情的抚摸我的鬓角,“跟着我你就那么不愿意吗?可是我真的比所有人都爱你啊。”
他一刻的放松我恍然清醒,他竟然对我用摄魂术!我目光坚定犹如深海坚冰,一字一顿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离开师傅跟你走。我一生无尽的岁月里,只会爱师傅一人,无怨无悔。”
遥忶目光肃然变冷,温柔笑道:“你不走,我就带不走你吗?姐姐,还当我是当初跟在你身后那个天真听话的孩子,我要的不多,只要有你就够了,这样不好吗?”
“不好,不要让我恨你。我一生没恨过谁,你不要成为第一个。”
“若是得不到你,就算成为第一个你恨的人又何妨。”遥忶嘴角荡起璀璨耀眼又诡异魅惑的笑意。我心下一惊,想要与他奋力一搏,却发现身体一分也动弹不得。
“你真是个小人!”我愤恨的瞪着他,目眦欲裂。遥忶依旧笑着,惑人心魄。周身紫色的蕴泽愈发浓重,我心惊肉跳难道我真的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他掳走。太丢人了!太失格了!好歹我也是个上神!
遥忶戏谑的扬起嘴角:“莫要再瞪我了,虽是布帛遮着,别以为我就看不到。”说完将我打横抱起走出了房门。
结果刚到院子他却停住了脚步,我疑心他是从良了打算放过我。结果看到白衣胜雪清雅绝美的师傅站在十步之外佛零花树下。他清浅淡泊的声音响起:“阁下来万生宫带人,是否该与主人道一声。”
“为何要与你说,你即使不稀罕她。让稀罕她的人带走好好珍惜有何不妥。”遥忶抱我的手紧了几分,唇角泛起冰冷的笑意。
“她是我的徒弟,我有怎会把她交给魔子之手,即便我不爱她,你也没资格带走她。”师傅淡漠的声音听不出半份感情,他更过分的话我都听过,可是听到这些,还是会心疼。
我想心痛也会形成一种习惯,痛着痛着,或许我就不那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