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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陵越篇之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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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天墉城岁末剑道试炼的日子,虽然不必亲自下场试炼弟子,但作为掌教,我也必须一整日待在试剑台,查看弟子的试炼状况。

因此我比平日更提早些来到妙音阁看她。去时她刚刚睡醒,坐在妆台前,青宁正为她束发。

“道长今日怎的来的这般早,姑娘才刚起。”青宁见我,有些微的惊讶。

“今日校场试炼,整日怕都不得闲,所以先来看看她。”我简单的解释。

“道长对姑娘真好。”青宁低声道。

我笑笑,未再答话,只看着青宁熟练的拢起她及腰的长发,发梳自如的在她如丝的发间穿梭,蹁跹如蝶。

她的发色极美,是如墨色的黑,此刻笼罩了一层光晕,微微一动,便流淌开来,像一件质地上佳的衣服,满满披在肩上,显得那肩膀更加单薄荏弱。

我突然心中微微一动,有个念头闪过,“我来吧。”

从青宁回过头惊愕的眼神中,我发现那句话已经说出了口,但我不打算反悔。

“这,这如何使得。”青宁被惊得结巴起来,“再说,道,道长是男子,怎会做这样的事。”

“无妨,我与她从小在一起,这样的事,当年做过许多。”我拿过她手上的发梳,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你先去忙吧,这儿交给我就行。”

青宁惊魂未定的退了出去。

我站在她身后,从镜中看着她,她似乎也在看我,只是神色依旧是空洞的平静。

这些年来,她瘦了许多,再不见年少时鼓鼓的像个小包子的脸颊,想起小的时候,陵端他们欺负她,叫她胖妞,她气哭了,好像还是屠苏帮她出的头。

其实那时候,我也是知道的,我也听见过陵端他们拿她取笑,但也只能皱皱眉走开,毕竟,我是天墉城的大师兄,公正严明的大师兄,怎能,插手这些孩子们的争执。

我摇摇头,轻轻拿起一捋长发,微凉柔滑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握在手中。

这么说起来,我对她,真的还不如屠苏。但,最开始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

其实方才我对青宁的话,并非全为敷衍,为她梳头束发真的曾经是我很熟悉的事情,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我们都快要忘记,曾经有过那样亲密无间的时光。

她上山时年纪太小,又是个女娃,一度让大家手足无措。天墉城崇尚道家极简无为,除了厨房帮工和几个洒扫仆妇,并没有其它下人。山上又无女弟子,如何照顾一个三岁的女娃,成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后来不知怎的,这个任务落到了我的头上,可能因为她格外喜欢黏着我,而我曾经独自照顾过与她同岁的弟弟,照顾她并不算什么难事,又或者,第一眼见到她时,那双盈满泪水却倔强的死死忍住的眼睛,触动了我心中某个地方。总之,我糊里糊涂的承担了照顾她的职责,在之后的许多年。

她其实,是个很令人心疼的孩子,那些难堪的过往,称得上不幸的身世,我想,她是知道的,但她从未说过什么,不抱怨不哭闹,更不给别人添麻烦,她太懂事,自小便是,即便后来与大家熟悉起来,有时候,也会同其他孩子玩闹般的争执几句。但真正受了委屈,受了伤害的时候,却从来只是笑一笑,默默走开。

小芙蕖很讨人喜欢,天墉城上上下下很快接受了她的存在。但她仍旧只爱黏着我,像一个小尾巴,我走到哪,她便跟到哪。很长的时间里,我料理她的饮食起居,手把手教她识字,带她练剑,抱她去后山摘野果子,甚至在她夜里做噩梦的时候,会跑到我的房间,与我同睡。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与她的疏远,好像,是她八岁那年。

我还记得,那时候的她比起刚上山的时候,对我的依赖有增无减,只要见到我,就会巴着我不放,像我身上抹了什么蜜糖。

我也早就熟悉她这样的行为,虽然隐隐觉得不对,却始终有意无意的忽略和放任。

直到,有一天,因为害怕打雷跑来找我的她,一大早从我房中出去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我听到那些窃窃私语。

那些话,八岁的她可以不懂,然而,十三岁的我,不能不懂。

我很生气,甚至全身发抖,我想冲出去与他们理论,我想端出大师兄的架势好好教训他们,但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的站在房中,一动不动。

这一天终会到来,其实,我心里一直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面对,而现在,他们的话点醒了我,该是时候了。

我的路,一早就选好,她注定,只能是我的师妹。那么,就从这一刻开始,做好一个师兄的本分,与她保持师兄妹应有的距离。

以免,害人害己。

从那天起,我开始不着痕迹的避开她。

而正好那一年,屠苏被师尊带上上山,他的身世和遭遇,让人唏嘘,更让我想起自己失去的亲生弟弟。

师父受了伤,开始闭关,屠苏身负煞气,不容于世,亦不容于师门,他需要我全身心的照顾,这也给了我最好的理由,远离她。

我将所有的精力和关爱放在屠苏身上,一天一天,我与她渐行渐远,她的失落我看在眼里,每一次,看着她眼中的光彩渐渐熄灭,我都要死死忍住安慰她的冲动,告诉自己,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然而每一次,她含着泪跑开,下一刻,又会蹦蹦跳跳的出现在我面前,笑靥如花,好像从来,不曾受伤。

真的,太傻了。

我叹口气,这么多年前的事,原来,我并没有忘啊。

手指像自有记忆般,熟练的完成所有动作,束好银冠,最后将头发簪起的时候,看到桌上放着的桃木簪,顿了顿,还是拿起细细簪好。

脑中有什么画面陡然间清晰起来,一幕一幕如在眼前。我闭了闭眼,试图隔绝回忆再次的侵蚀,往事却如山体塌方般奔涌而至。

我抵挡不了,节节败退。

当年的她,最是爱美,喜欢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天墉城服饰皆有例份,但她还是会想法设法的弄一些花样,有时候,是一根通体碧绿的簪子,有时候,是一副摇曳生姿的耳坠。

山上生活简朴,她虽为掌教之女,每月例银也是不多的,又很少下山,所以哪怕只是得到一件寻常人家的饰物,她也会开心好几天,她会第一时间跑到我这,喜滋滋的向我展示,笑眼弯弯,满怀期待的看着我,希望能得一句夸赞的话。

然而她永远失望,我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大抵也就是这些东西有碍修行,不可沉溺这样的几句话吧,对我的训斥,她从不反驳,大多数时间,只是低了头,默默离开。

可即使这般被我泼冷水,她还是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

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戴这些东西了,也不再有事没事都在我面前出现,只为跟我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再后来,她那些鲜活的情绪也如同这些花里胡哨的首饰,一并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她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修道之人,朴素,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每天只是淡淡的笑,淡淡的说话,连眼神,都越来越淡,仿佛一口古井,再也见不到潋滟的波光。

这是我希望的吗?我不知道,或者,我不愿意知道,她留在我的生活里,把自己,慢慢变成如我一般的人,她真的,愿意吗,这么多年,她,可曾后悔?

想到这里,我突然发现,这些年我一直刻意逃避这个问题,我有意无意的忽略她,冷落她,将她隔绝在我的生活之外,是不是因为,害怕有一天她告诉我,她后悔了。

她留下来,唯一的理由是为我,可我,并没有善待她。

也许老天降下大劫,是让我看清楚,我是个多么自私的人,我那么理所当然的,占有着她的好,却连一点温暖,都吝啬给她。

即使我们一早就注定今生无缘,我也不应该如此冷漠的对待她,她是我最亲的人啊,我自己亲口说的话,为什么,忘了。

芙蕖,对不起。

我慢慢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转过来对着我,看到她茫然的眼神,我闭上眼,终于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默许你留下,却又不知如何面对你。

我所逃避的,不敢承认的,是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一直在害怕,害怕你失望,害怕你反悔,害怕,你最终会离开。

更害怕的是我终究只是个凡人,做不到太上忘情,害怕,我会犯不可挽回的过错。

这些恐惧,就是冷静自持,镇定果决的天墉城掌教陵越,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软弱。

其实,你才是我们之间那个真正坚强的,你早就看穿了我的软弱,从不戳破我的不堪,只是那样微笑的,安静的,为我点起一盏灯,这个世间,唯一为我亮起的灯。

可如今那盏灯,熄灭了。

我缓缓蹲下身子,伏在她的膝上。芙蕖,对不起,是我,待你不公。

这句话,我欠了你半生,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师尊,到时辰了,试炼要开始了。”玉泱在门外低声道。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子,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想走,却忽然发现,像是什么东西被她拉住。

我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看她,她的手中,牢牢攥着的,是我腰带上的剑穗。

白玉相思扣,她亲手扣上,明知扣不住无法交集的命运。

如今,她再次攥住了它。

这是她醒过来之后,第一个自主的动作。

我几乎屛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尝试去拉那个剑穗,她感觉到了,握的更牢。我再次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芙蕖,你想让不要走,是吗?”

像隔了一辈子般漫长,她终于,看着我,点了点头。

她不想让我走。这是这几个月来她第一次对我的话有了反应。

然而即使对这个认知欣喜若狂,作为掌教我也无法放任自己搁置岁末试炼这样重要的事情,很多弟子勤奋练功,辛苦修炼一年,就是为了在岁末试炼得到我一句赞誉。我不能如此轻率的对待他们的努力。

犹豫再三,我轻声道:“今天是岁末剑道试炼,我必须去。”

她安静的看着我,从她的眼睛里我还是看不出她对这句话有没有反应,我想了想,接着说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这次没有等很久,她又微微点了点头。

我长出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发痛,才发觉自己屏息已久。

原来,不是错觉,她真的在慢慢的回到我的身边。

“师尊?”门外的玉泱声音很轻,听不出一丝焦躁,但我知他已是有些着急了,便不再耽搁,反身回屋内拿了一件大麾披在她身上,将带子细细系好。再反复查看几遍,确保已将她完全裹好,才拉起她的手道:“我们走吧。”

推开门,玉泱见我们一起走出来,一时有些呆住了,“师尊,这——”

“你师父说想一起去看看。”我微笑道。

“师父?”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师父你会说话了?你醒了?”

我看他激动的不能自己,直往芙蕖身上扑,只好拦住,“她神志并未完全恢复,只是开始对我的话有了反应,你勿要再惊到她。”

“是,”玉泱低头道,但还是忍不住抬眼看她,半晌,伸出手去碰了碰她的手,又小心翼翼的看我一眼,见我并无反对的意思,便放心的牵住了她另一只手。

他侧过头看着她,笑的那么开心,眼睛里却有些晶亮的湿气。

第一次看到玉泱这样的笑,果然,只有在她面前,玉泱才像个真正的十三岁少年,而不是平日里对着我或者门中其他长老弟子那般老成持重。

我们三人并肩同行,初冬的天色有些阴沉,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若隐若现,我们的影子便也在地上时隐时现。

不知怎的,此刻我心中,居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希望,希望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永远,不要走完。

可真荒谬,我心中微微自嘲,但若能如此,该是我永远无法奢望的,幸福。

到了试剑台,弟子们已做好准备,只等我到场,平日主管弟子修炼的陵静师弟将一柄木锤递到我手中,由我敲响挂在主台上青铜制的古钟。

蕴含着真力的钟声浑厚悠远,几乎响彻整个天墉城。如此,岁末剑道试炼最重要一环才算正式开始。

天墉城岁末试炼为时一个月,分剑道试炼和法道试炼,由执剑,妙法两位长老主持。然而自我执掌门派,执剑长老之位空悬无主,剑道试炼便由我亲自主持。

多年来,岁末试炼都是由我与芙蕖主持的,但今年芙蕖身负重伤无法主持法道试炼,我亦实在分身乏术,法道试炼便由芙蕖同门的陵毋师弟主持。

天墉城的弟子自下而上,分为初级弟子,修行弟子,入门弟子,执事弟子。位列并不完全按照辈分或入门时间,岁末试炼亦是一项重要标准,一个月的时间,先由各门分别试炼,层层筛选,达到标准便可进阶。

最后一日在试剑台由长老亲自试炼的,已是各门选出的佼佼者。

长老们会根据表现,选拔弟子进入代表天墉城剑道至高的七星剑阵,和法道至高的莲花法阵。

因此今日试炼至关重要,我不敢轻忽。

我带着她坐在展剑台上,看着场下的弟子们。

偶尔回头看看她,不知怎的,我感觉她一如既往安静的眼神不再是茫然的落在虚空,而是与我一般,专心于场下弟子们的试炼。

某一个瞬间,我几乎以为时光倒转,自我回山的种种变故,都只是噩梦一场,此刻的她,并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大难,亦没有遭受无法挽回的伤害,她只是安静的坐在我身边陪我主持岁末试炼,同之前那么多年一般,我几乎觉得下一刻她就会侧过脸与我轻声探讨。

然而瞬间,一场变故突如其来的打断了此刻的平静,也让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的试炼被迫中止。

一柄巨剑破空而来,泛着青色的光芒,直直钉在试剑台上,并没有伤及场上的弟子,只是让他们惊吓之余四散开来。

巨剑落地的瞬间,化为人影。我看清来者是谁,不禁皱了皱眉。

这时,多个身着天墉道服,我却一眼看出并非这山中弟子的人涌到试剑台上。

顿时场下一片混乱。我却当没看见,只是对着来人的方向,微微颔首道。

“陵越恭喜涵微师叔人剑合一之术大成。”

来人却是个中等身材,白面微须的中年人,道号涵微,正是前任掌教涵素真人最小的师弟,我的师叔。

他于武一道颇有天分,战斗能力在天墉城中也算佼佼者,然而为人冲动鲁莽,得失心重,修行一直难以大成。

师尊在时,谈及他,曾数次摇头,说他好勇斗狠,非我辈中人。

当年涵素真人执意将掌教之位传于我,他颇为不以为然,一怒带领门下弟子下山,自立门户,转眼已有十年未见,今日在岁末试炼这样的大事上突然现身,只怕,来者不善。

“陵越,多年未见,别来无恙。”涵微自试剑台一跃而至,转眼便到了我面前,他上来便直呼我的姓名,且语气不善,显然并未认可我掌教的地位。

我倒不在意,周围的弟子却有些不满的骚动,玉泱也蹙起眉头,警惕的看着涵微。

“从师叔下山至今,确实是久违了。”我仍是淡笑着,只做听不懂他话中真意,“托师叔的服,一切都还安好。”

“是吗?”涵微尖利的笑了一声,“我却怎么听说,天墉城糟了一场大劫,险些灭门。”

我暗自思忖他们的来意,渐渐有了计较。

“陵越谢过师叔关心,天墉城确实遭遇前所未有的劫难,好在山中弟子上下齐心,不仅安然渡过,经此一役,修为俱都大有进境。也算不幸中之大幸。”我笑容不改,礼数周全的虚应一番,且看他接下来要如何。

果然,涵微一甩袖子,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哼,不幸中之大幸,说的好听。”他指着我道,“那我且问你,天墉城遭逢劫难,你身为掌教,又在何处。”

“大胆。”身侧弟子上前一步,想说什么被我挥手制止。

“说的你好像帮忙了似的,”我回头还来得及未说话,只听玉泱已按捺不住,冲口而出,“既然听闻天墉遭逢大劫,太师叔您老人家那时又在何处?”他平日稳重老成,但到底是少年心性,激将不得,三两句话便已忍耐不得。

“还真是深得人心啊。”涵微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不过陵越,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徒弟,果真治教严谨。”

“玉泱,不得无礼。”我沉声道,他还想说什么,被我用眼神制住,“退下。”

玉泱深吸一口气,仰了仰脖子,咬牙道,“是。”便默默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小徒年少,冲撞之处还请师叔见谅。”我转头对涵微道,“几月前陵越恰逢山下百姓求援,前往除妖,耽搁了些许时日,因而大难将至无法及时回归,与天墉城共存亡,也感到万分不安,所幸妙法长老舍身护教,方保得天墉百年基业不断。”说到她的牺牲,我仍然忍不住有些微的闪神。

“妙法长老?就是那个小丫头?”他的手指指向我身后的芙蕖,“乳臭未干又能成何大器,涵素自己不守清规弄出这么个丫头,然后居然还让她当了教中长老,真是,贻笑大方。”

“师叔此话,未免有失身份。”我的声音沉了下去,牢牢盯着涵微,一字一句道,“今日陵越敬您辈分,尊称一句师叔,涵微师叔还请自重。”

“你这话,算是威胁?”他冷笑一下,看着我。

“并无此意,但今日师叔上山,字字句句咄咄逼人,传出天下,怕才是真的贻笑大方,”我缓缓往前走了一步,“无论如何,陵越此刻身为天墉城掌教,还望师叔莫要忘记。”

“好一个天墉城掌教,好大的威风。”他嗤笑道,“你还真觉得你这掌教当得稳如泰山?”他转身双手平摊,满脸讥讽的笑意,“当年涵素不知中了什么蛊,将天墉城传给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倒好,先是将那个同样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立为妙法长老,执剑长老更不必说,自你继任,空悬至今,当真是荒唐至极。”

“师叔此言太过偏颇。”我的语气也渐渐强硬起来,“立芙蕖为妙法长老,并非陵越的意思,乃是她自己通过层层试炼赢得。而在此前的危难中,她也已证明并无一分辜负长老之责。”我回身看了看她依然空洞的眼,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妙法长老为护教牺牲至此,师叔此番说辞,就不怕有违天理道义吗”

我又走上前一步定定的逼视着他,“至于陵越,虽然德薄任重,但承蒙师尊与掌教真人信任,大任在肩,却也不敢妄自菲薄,这掌教之位,陵越当得如何,恐怕,不是师叔一句话说了算的。”

说罢,我拂了拂衣袖,沉声说道:“今日天墉城岁末试炼,诸事繁杂,只怕不宜待客,师叔若想一叙,不妨改日。”

“陵越,你这是在下逐客令了?”涵微冷笑道,“好,我姑且不与你论这掌教之位,那你可知,执剑,妙法二位长老,在天墉城中地位举足轻重,相当于门中左右护法,而如今,执剑长老空悬无主,妙法长老半死之身,天墉城如同被卸去了左臂右膀,你却任由这样的情况延续?简直荒谬。”

听到他说半死之人四个字时,我皱了皱眉,忍不住手指紧握成拳,却又强自缓缓松开。

“师叔今日到来,究竟所为何意,不妨直说。”我的声音毫无波澜,语气却已如寒霜,“师叔对陵越治教如此不满,莫不是,此番上山要亲自执掌天墉城了。”

“好,终于逼出你一句真心话,说实话,天墉城掌教之位我并无兴趣,我今日来此,只为你一人。”涵微笑着,手中剑气开始流转,“紫胤真人上山百年,从未收过一个入门弟子,直到把你捡上山,你八岁拜在执剑长老门下,年纪轻轻便成了天墉城首席执事弟子。”

他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从此,师兄像得了什么宝贝,天天把你挂在嘴边,说你是百年难得的剑道天才,弱冠之龄便练成人剑合一,御剑之术已臻化境。”

他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青色的宝剑,“我真的很想见识一下,紫胤真人的空明幻虚剑。”他将剑平平举起,剑尖直指我的眉心。

我感到剑气近在眉梢,但只是微微蹙眉,并未后退。

“师叔此番上山,是特意来找陵越切磋剑道的?”

“不是切磋,是挑战,陵越,拔出你的剑,告诉我天墉城上上下下对你如此俯首帖耳的原因。”

“陵越手中之剑,为保护身边之人,不为争强斗胜,更不会指向同门。”我仍然安静的站在原地,没有拔剑的意思。

“道貌岸然。”他一句说完,剑气大增,顷刻间笼罩了他,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化为一柄巨剑。

所谓御剑最高境界,人剑合一,说的玄而又玄,其实与用剑气御剑的原理是一样的,将手中剑化为身体的一部分,将自身融入剑意之中,人中有剑,人即是剑。

练到这个境界,催动剑气的一个瞬间,整个身体都如利刃出鞘,锋利无比,配合天墉城特有的道法咒术,便可形成结界,将人身化为剑型,施展开来,威力巨大,旷古绝今。

因此古往今来,练剑之人,对此法均梦寐以求,前仆后继,练成者却着实少之又少。

我练成那年,只得十九岁,耸动了整个天墉城,连师尊都颇为意外。

从此成了天墉城除了师尊以外唯一一个练成人剑合一的人。

其实说起来,屠苏的练剑天赋不在我之下,但是却身负煞气,修习此术,需要以气御剑,极易催动煞气,师尊因此不肯让屠苏修习御剑之术。

于是,他最终也没有练成,直到他离开。

屠苏那么喜欢剑,我知道他一定很希望能练这个绝顶剑术。然而他从小太过懂事,对师尊的决定不曾多问过一句。

只是会在我练剑的时候,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后来,芙蕖发现了,也嚷着要加入,于是每次我修习御剑之术时,就会看见两个小小的人影,坐在不远处,托着下巴,睁着两双圆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闭了眼,试图驱逐脑中闪现的画面。

再睁眼时,青色的巨剑已经直逼面门,我足尖一点,身子向后平平的掠开,那柄剑如影随形,始终在我面前。

我皱了皱眉,两指并起,破开一缕剑气,而后身子一矮,顺着他的剑势回身,随手拍向汉白玉的围栏,借力向反方向掠出。电光火石间,脱出了他击杀的范围。

我自看台掠出,凌空足尖连点,翻身落在一旁青铜古钟的顶尖上。

“踏雪无痕?”涵微也翻身落地,“想不到你不靠咒术道法,竟能将轻身功夫使到这般境界,”他说着,剑气又开始流转,“那为何不使出你真正的本事,那这些凡俗功夫敷衍,莫非是看不起我?”

“师叔何必如此。”我站在古钟之上,低头看着他,“难道师叔认为,修为高下,是靠同门相残来分辨吗?”

“陵越,你可知你从来便是如此,”这句话不知为何像是触怒了他,他的神态突变,再不见方才的从容,变得扭曲起来, “永远都是这副德行,高高在上,俯视着别人,说着那些惺惺作态悲天悯人的话。”

他说着竟狠狠咬牙,似是恨极了我,“小小年纪,占尽了天时地利,紫胤真人第一个亲传弟子,人人称道你惊采绝艳,待人宽厚,公正严明。我却偏偏看不惯你那副样子。还有你那个阴阳怪气的师弟——”

“师叔——”我有些动容,我上山时,他也才十几岁,印象中涵微师叔虽一直桀骜不驯,不似修道之人,但也颇为意气风发,我从不知道,他心中,竟然对我有如此深刻的恨意。

“莫要叫我师叔,我自幼发誓要练成绝顶剑术,听闻天墉城紫胤真人已修成剑仙,因此千辛万苦入了门,只求拜紫胤真人为师。但是他无论如何不肯收我,即便是我跪在他门前七天七夜,昏迷过去,他也只是为我医治好了身体,仍旧不肯松口,更不曾在剑术上哪怕指点一二。”他还在说着,满场弟子都被此刻的场景镇住,鸦雀无声。

“无妨,他不肯教,我自己苦练,总有一日,我要做天墉城第一人,天下第一人。我也要修成仙身,所向无敌。十年,我苦练了整整十年,御剑之术算是略有小成。天墉城同辈弟子,包括涵素,都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但是你——”他怒指向我,“那一年紫胤把你捡上山,莫名其妙的收了你入门,我付出一切也做不到的,你得到不费吹灰之力,我每天听着涵素夸你怎样天资无双,进境飞速,御剑之术于你就像个小孩的玩意儿。而我呢,我的努力又算什么?”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来,紫胤又捡了个孩子,我有时会不顾身份跑到后山偷偷的看,看你们两个奶娃娃,拿着木剑,像玩闹般练着那些绝世的剑法。我心中的恨,一天比一天浓,”他冷嘲似的笑着,“我做梦都想拥有的剑诀,你们当作游戏把式,哈哈哈哈哈。”

“师叔,您错了,”我叹息道,“我与屠苏,从未将练剑当作儿戏,你付出的努力,我们也并不曾懈怠半分,至于拜师,不过各人因缘罢了。”

“因缘,说的真轻巧。”他突然又提剑指向我,“无论如何,我下山后苦练十年,终于修成了人剑合一,今日如不与你分个高下,我下半生寝食难安。”

剑上青芒暴涨,将他笼罩,青色的巨剑又出现在眼前。

“使出你真正的本事,否则,你会后悔。”说完,剑身飞起,却不是向着我的方向,而是直直向看台扑了过去。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千算万算,算不到涵微居然对着毫无还手之力的芙蕖下手,来不及多想,手中蓝光一现,宵河已然在握。

眼看芙蕖已在他剑气笼罩之中,玉泱拔剑抵挡,却还未接触,就被剑气震得身子直飞出去。

我掌心一摊,口中默念,宵河化为蓝光,电光火石般飞向涵微,剑气裹挟我的咒法,在芙蕖被青光彻底席卷之前,钉在了那柄巨剑的结界之上。

蓝光与青光纠结缠斗,我随后飞掠而至,将椅子上的芙蕖拦腰抱起,青色的剑已然挣脱宵河,向着我们的方向刺了过来。

我护着芙蕖向后飞掠,终于避无可避。

我暗自闭了闭眼,涵微这样苦苦相逼,甚至差点伤到她,看来今日难以善了,只怕,非如此不可了。

我不再后退,伸手平摊,召回宵河,宵河一到我的手中,剑气陡然凛冽,流转不休,将我与芙蕖都包裹在内。

不知是否错觉,我突然觉得怀中之人微微一动,我的衣袖像是被什么扯住,然后又放开。

是,她吗?

然而此刻情况却不由得我分心低头。我只能将芙蕖先放在身边,双手结印,喝一声,“去。”剑气化为万千道蓝光,向着虚空飞去。

蓝光升到空中,渐渐化为剑的形状,竟像是有无数个宵河的实体,悬在涵微的上方。

锋利如刃的剑气无处不在,蓝色的光芒渐渐将青色的光包围,席卷,蚕食。

但那些虚无的宝剑却始终悬在半空,没有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青色的光芒渐弱,终于咚的一声,青光和巨剑都消失不见,涵微跌倒在地,手中的剑也落在地上。

我合袖一笼,悬于上方的万千宝剑就像凭空出现那般,凭空消散,未留下一丝痕迹。

涵微伏在地上,低低的笑了起来,“我输了,”他缓缓够到一旁的宝剑,用剑身撑起身子,慢慢的站了起来。“真的没有想到,你的御剑之术竟然,竟然到了这个境界。”

他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仍然站的很直,“空明幻虚剑之威,我领教了,但更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能将它运用至此,这样的绝世剑招,本应是一去无回的,你,竟然把它收回了。”他摇了摇头,突然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空明幻虚剑——你居然想出就出,想收就收——”

涵微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将手中之剑举到眼前,右手持剑,左手珍爱的抚过剑身,口中喃喃自语:“输了啊,输了,还是,输了。永远,输了。”

他说着,突然将剑举起,然后往地上用力一杵,剑身随之节节碎裂。

眼看一把神兵利器在眼前被毁,许多爱剑的弟子不由得摇头叹息。

涵微以真力毁了宝剑,牵动伤势,终于不支单膝跪地,却犹自喘息着说道:“都说人剑合一,是,是御剑的至高境界,却还是,当不得天下第一,又有什么意思。”

我暗自叹息,走到他的面前,把住他的手臂,将灵力输入他体内,助他平缓紊乱的真气。

“师尊说过,人剑合一并非御剑的最高境界,御剑的最高境界,是心剑合一。天墉剑法以气御剑,气由心生,心有杂念,气自然浊,气浊而御剑,手中虽执剑,心中却无剑,自然练不得绝顶剑法。”

我扶他站起,看着他的眼睛,“世间万物,自有规律,修仙练剑,更是半点强求不得。师叔半生执念,只为一胜,却不知世上哪有永恒的胜负,即便是师尊,也不敢自言天下第一。师叔执念至此,已然伤人伤己,还望三思。”

我说完,慢慢的放开了他,退开一步,环视四周,首先看见玉泱虽被剑气所伤,此刻已被弟子扶起,看去并不甚严重,令我略为放心。

接着看到芙蕖仍待在原地,毫发无伤,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她的眼神与平日有些不同,竟是像有什么挣扎的痕迹闪过,快的让人几乎捕捉不到。

难道——我不禁向她走了一步,却又想起这头还有事情未了,举起的脚步只得生生顿住,先收拾眼下的残局。

此刻涵微颓然站着,像失了魂魄,他带来的人早被我座下七星剑阵制住,一时满场静寂。

所有弟子看着我,等待我的决定。

我负手而立,默然片刻,终是开口道:“无论如何,师叔今日举动,触犯门规,本应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顿了顿,我缓缓呵出一口气,接着说道,“念在你为长辈,且为初犯,陵越不按门规废你修为,但请师叔带领弟子,离开天墉城,并立下誓言,此生,不得再入昆仑山地界。如有下次,定惩不赦。”

我一字一句说完,他似是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我转而看向座下弟子,他们会意的撤去剑阵。

那些弟子跟上涵微,似乎想去搀扶,却被涵微甩开,便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

我看着他略带蹒跚的背影渐行渐远,暗暗摇头,心下叹息。

涵微师叔也是个痴子,对剑道的追去,对胜负的执念,最终,都成了堪不破的魔障。但愿,此番下山,余生,不再执着。

一场混乱终于平息,但这样一闹,天光已晚,剑道试炼怕是要留待明日了。

我正想唤弟子近前,却听见一个声音,微弱的几乎淹没在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中。

在我听来,却如同乍开的惊雷。

“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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