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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芙蕖篇之五(完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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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一整天的时间,道渊真人将此咒法奥妙口诀细细讲给了我。

“芙蕖姑娘,贫道所讲,也是这书中记载,但这咒法只能施用一次,无法练习,若到时——”他眼中饱含忧虑。

“芙蕖明白,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只能放手一搏。”我了然,对他笑了笑。

“明日便是十五,月出之时,山下的妖物便不再受到清气阻滞,会大肆上山,届时城中须得布置妥当,让各房弟子各司其职,务必倾力一战。”

“是。”

“另外,那魔物刚刚苏醒,力量被封印大半,若要挣脱,极可能会召唤来法力强大的妖,你接近禁地,需得多加小心。那魔物若附身于其它妖物之上,在神木现形之前首先脱出禁地,破除封印,那么我们的咒法便无用了。”

“是,芙蕖已经令法宗弟子做好准备,明日与我同去禁地,在禁地四周结下青莲法阵,待我入内,便催动阵法,务必将妖邪之物阻隔在内,如有变故,宁愿玉石俱焚,也绝不能使其脱出禁地限制。”我低声道。

“你这是打定主意与那魔物——”道渊真人长叹一声,接着郑重叮嘱道:“唉,罢了,你需记住,那咒法需得直接施加于建木之上,你唯一的机会,便是子时封印松动,神木现形,而那魔物还未挣脱的一瞬间,若能将建木一举毁去,或许能破此死局。”

“是。芙蕖明白。”我答道。

“芙蕖,你真的想好了?”沉默片刻后,道渊真人突然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口吻道,“或者,贫道再查查其它典籍,看有没有别的法子破解,或许,不需如此——”

“道长——”我想说什么,却最终摇了摇头,“只剩一天时间,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该知道,凡人召唤天神之力,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且不说这咒法施展之时,反噬之力会让你承受烈焰焚心之苦,即便心如磐石,也将难以忍受。”他目光中满是不忍,“何况,你可知,天界业火,可伤凡人魂魄,稍有不慎,你的三魂七魄皆会灰飞烟灭,从此,不入轮回,不得超生,你——”

“芙蕖知道,那书卷上写的清清楚楚。”不知为何,此时我竟是平静的,甚至还有心思笑问道:“不入轮回,即是荒魂吗?像,屠苏那样?那我,能见到他吗?”

“贫道不知。”道渊真人摇摇头,别开脸去,想是没有心情与我说这些,转身向窗外,负手望天。

我缓缓呵出一口气,荒魂啊,屠苏,没想到我最终,跟你是一样的。

从你上山的那刻,我就隐约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没想到一语成箴,我们经历了不同的人生,最终,殊途同归。

只是,陵越,如果我也走上这样的结局,留你一人,该当如何,明明答应了你,要永远,陪着你。

如果我做不到,你能不能,不要怪我,也不要,怪自己。

“道长,芙蕖还有一事相求。”我想起什么,转向道渊真人,急切的说道:“请道长即时下山,帮天墉城,保护山脚下的百姓。”

我看着他,近乎恳求,“山下村落一直受天墉城的庇护,此刻妖物已在山脚聚集,他们都是寻常人家,难逃妖物肆虐,天墉城现下自身难保,实在分身乏术,还望道长大义相助。”

“你——”道渊真人回身看我,半晌,轻轻闭了眼,“好吧。贫道即刻下山,姑娘放心,定,不负所托。”

“芙蕖谢道长,天墉城上下永记道长深恩,铭感五内。”我对道渊真人俯下身去,行了天墉城至高之礼。

他轻轻托住我,不肯受礼,“姑娘才当得上大义凛然,贫道,惭愧。”

大义,凛然吗?

呵——

是夜。

最后一夜。

我坐在陵越的房中,看着天外的月亮,今天是十四,但是月亮已经很圆了。

月圆,人团圆。

这是红玉姐说的,我想起小的时候,每到这个日子我都会跟着红玉姐开始做月饼,准备中元节。

虽然修仙门派不涉凡俗热闹,但是天墉城治教开明,并不强令弟子斩断红尘,所以每到逢年过节,还是会有弟子用各种方式寄托对远方亲人的思念。

刚上山的那两年,八月十五那天,陵越会拉着我的手,带我去看弟子们放灯,许愿,回到房中,有红玉姐准备的月饼,我还记得那个味道,很香,很甜,紫胤真人平日几乎不进饮食,但这天也会拈一两块月饼,难得的与我们坐下,看看天上的月亮,有时兴致来了,也会与我们讲些神话掌故,奇闻轶事。

后来,屠苏上山,每到月圆,煞气发作,八月十五这天尤甚。

紫胤真人伤重长期闭关,陵越到了这天就需照顾屠苏整夜,帮他抵御煞气,再也没有心情与我们赏月谈天了。

只剩下我和红玉姐,我们却也还是会准备月饼,放在房中等着,等着天亮后,筋疲力尽的两人出来,吃两块月饼,也算过了这个节。

屠苏虽然那时刚刚受过煞气之苦,可只要还能支撑,他都会陪我们一起坐一会,即便话还是很少,脸色也仍苍白,但却常带着难得的笑容。

红玉姐说,他们师徒,都注定不是凡尘中人,如果不用这些人世间一点点的温暖留住他们,他们恐怕真的会脱离这个尘世,飞走了。

那时我还小,不明白,可是却总记得红玉姐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她仰首望天,明艳无双的脸却在那一刻有着近乎圣洁的温柔。

可是,最终,这人世的温暖,还是,没有留下他们。

我仰起头,努力向天的尽头望去,只看见,一片虚空。

红玉姐,你陪着紫胤真人,明天,还会吃月饼吗?

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和陵越。

这些年每到中元,我还是会学着红玉姐准备月饼,但却不敢再与他提起,一则他太忙根本无暇他顾。二则,因为屠苏,这个日子成了我们的心病。

所以我总是默默准备了,让弟子悄悄放在他房中,开始时还有些胆战心惊,生怕惹他不虞。可后来发现,他虽然从不说什么,但送去的月饼瓜果,第二天弟子收回时,都只剩空盘。

这样——足够了。

后来便成了习惯,每到那一天,我便早早在房中,远远的望着天音阁彻夜亮着的灯,陪着他,这样年复一年,也算是,月圆,人团圆。

陵越,此时此刻,你会不会也在某一个地方,看着跟我同一轮月亮。

以后到了中元,你吃不到月饼,会不会,也有些不习惯。

若早知不能陪你到最后,我定不会,再如此任性,在你生活里留下那么多印记。

只愿你,不要想起我,我不想,成为另一个屠苏,让你,那样难过。

天,亮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

天色大亮,我打开房门,只见城中辈分最高的执事弟子,我的几位师兄,带着所有执事大弟子,甚至还有凝丹,戒律两位长老,齐刷刷站在门外。

“这是——”我有些怔忪,还未反应,弟子们突然一齐跪下,“妙法长老安心一战,弟子们誓死守卫天墉城。”

我看着他们,只觉得喉头哽住了什么,我用力咬住唇,仰起头,将眼中液体逼回,高声道:“好,天墉百年基业 ,拜托诸位了。”

“是。”弟子齐齐俯首。

“芙蕖,”凝丹长老上前,枯槁的手握住我,“你,放心去吧,今日只要我们两个老朽尚在,绝不允任何妖孽在天墉城放肆。”

“芙蕖谢二位长老。今日一去,定不负众望,将魔物斩于剑下。”我用力握了握他们的手,便举步离去。

身后有他们,我很放心。

我将今夜与我前往禁地的弟子最后一次集结,仔细商讨布阵所有细节,务必不出任何差池。

“你们定要记得,今夜以斩魔卫道为唯一使命,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手下留情,若为护我一人误了除魔大事,便算是,欺师灭祖。”我用了最重的词。

弟子们一时俱都沉默,半晌,带头的肇清低低答道:“是,弟子遵命。”

其它法阵弟子也跟着应道:“弟子,遵命。”

“好。”

黄昏时分,我带着这七七四十九名弟子到了后山,静候月亮升起。

不知为何,上山前,我下意识的拐到了屠苏以前的住处,阿翔看到我,无比兴奋的飞了过来,落在我的手臂。

我从怀中拿出食物喂它,而后扬手放它飞走,可它却像感应到什么,围着我一圈一圈的飞着,不肯离去。

“阿翔,你快走吧,这里今晚很危险。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多多去前山,帮我和屠苏陪大师兄,好吗?”我对它高声喊道:“如果他不按时吃饭,不按时睡觉,你就,帮我啄他,好不好?”

阿翔像是听懂了,叫了两声,围着我越飞越高,向前山的方向飞去,渐渐看不见了。

我走进屠苏以前住过的屋子,陵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弟子前来打扫,但近来变故频生,后山已禁止弟子踏足,因此屋内已蒙上细微的灰尘。

屋里陈设与陵越房中一般简单,只是墙上,挂着那把烈焰形状的宝剑,如今煞气仙灵俱都消散,它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已然看不出上古魔剑的痕迹。

陵越没有把焚寂放在自己房中,而是留在了屠苏的地方,他是个克制的人,连悲伤和思念,都收敛的近乎压抑。

每一年,只有在屠苏离开,也是约定回来的日子,他会一人上后山,在这房中坐一夜。天亮便回山,仍然是弟子眼中淡定睿智,超然物外的掌教真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我知道,他的心中,压抑的那些无从说起的悲哀,以及,时如逝水,终知故人不复归的——绝望。

我将脸缓缓靠在焚寂冰冷斑驳的剑身上,陵越,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月亮缓缓升起,不知为何,今夜的月色看入眼中,竟亮的有些妖异,漆黑的夜,被上一层诡谲的色泽,细看去,微微泛着红光——如血——

我心中一凛,血月之夜,果然,是魔物现世之时。

我与其他弟子凝神等待,一时间,空气似乎是凝固的,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骤然,不知是何处传来一声长嘶,震得人耳膜欲裂,仿佛收到什么讯号,巨大的妖气,铺天盖地般涌上山来,我与众弟子遥望着,不远处的天墉内城,顿时便被妖气笼罩。

不少人握紧了拳,却只能一动不动。

请一定,要撑住——我静静的,闭上了眼。

天墉城中的厮杀声愈发激烈,火光将天染成血的颜色。衬托的后山的寂静更为可怖。

一丝气息,细微的,从我面前一掠而过,向着禁地封印而去。

来了——我骤然睁开眼,握紧宵河剑,足尖一点,向着禁地方向飞掠而去。

此刻的禁地石屋,已成为我幻境中一般,一片灰色的混沌,我知梼杌已然开始挣脱。

我停下脚步,细心听着周围的气息波动,长剑指地,一步一步的向内走去。

走向,那一片虚妄的空间,奔赴,我的宿命——

走入禁地,已然身在一片混沌中,目不能视,甚至不知下一步脚下是实地还是万丈深渊。

这种感觉,很可怕。

我——其实害怕。

突然想起,年少时第一次妄镜试炼,也曾经,经过这么一片混沌的空间,只是那时,有他们。

无论前方如何虚妄难辨,只要跟着他们的背影,就永远,不必担忧。

我猛地回过神,恍然惊觉,这个禁地,现在就如同我梦中的幻境,稍不留意,就会被控制心神。

我只觉背后已被冷汗濡湿,握紧宵河,指尖刺入掌心,强迫自己清醒。

再也不会有,那样两个少年,挡在我的面前,为我阻隔一切险境。

如今,我的面前,只有那个来自上古的,魔。

“你终于来了,小姑娘。”熟悉的声音响起,霎时间,我面前的混沌虚空全部散去,禁地石屋原本的样子出现在眼前。

“你是梼杌?”面前站的,是一个男子,面目几乎可以算是英俊的,可是那双眼,泛着嗜血的妖魅之气。

“你说呢?不是我是谁?你来晚了,我已经出来了。”梼杌笑着,“怎么样,我的真身是不是很英俊?小姑娘?”“它”轻佻的笑着。

“真身?你怎会有真身?”我虽一时被它那句“出来”唬的一愣,却又马上想到,梼杌是怨气所化的魔物,根本没有形体,怎可能以所谓的本体出现在我面前,定是附身于什么妖物之上。

“你附身在什么上面?”我问道,眼光掠过他,落在石台的封印上,那个封印,此刻微微泛着红光,建木的图腾似乎动了起来,那些枝条,仿佛活过来一般,不停的互相缠绕着,生长着。

“你根本还未破出封印,你召唤了什么妖物?”我盯着它道,“小姑娘,你果然不会让我失望。”梼杌笑着,身后有什么东西突然长了出来。

“你看我是什么?”它的眼睛陡然间变成金色,强大的妖气让我几乎站立不住。

“九尾狐?”它竟然召唤了一只千年狐妖。

“呵呵,小姑娘,放弃吧,就凭你,根本挡不住我,待我出了这里,不需等到子时,封印就会破除,外面那些人,”它冲着禁地之外努了努嘴,“正好作为我苏醒后的第一顿美食。”

我握紧了剑,掌心满是冷汗。

狐妖说完这句话,化为一道白光,向外扑去,我捏出剑诀,将宵河抛出,手指飞速结印,紫色的剑光带着天墉城的咒法,流转不息,顷刻间阻住狐妖的去势。

禁地门前,紫色和白色的光晕纠缠,僵持不下。

“就这点本事?”梼杌附身的狐妖,声音带着天然的妖魅之气,“小姑娘,你太弱了,若是那个什么陵越的掌教,兴许还能阻住本座一时半会。可是你,不行。”说着,白光大盛,此刻我看到,禁地门前弟子结成的青色法印也在浮动,眼看就要被冲开一道缺口。

我来不及多想,默念咒语,对着狐妖喝到:“空明幻虚剑,去。”

那狐妖一惊回头,只见刹那间已被万千剑光笼罩其中,它悚然变色。

即便是千年狐妖,也不能不惧空明幻虚剑之威,它无奈放弃马上就要冲破的封印,回身闪避。

它恢复人型,掌中凝结妖力,向着我扑了过来,它的掌心穿过漫天剑光的时候,瞳孔却骤然收缩如针。

“你!”

仿佛遇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它对着我怒喝一声。话音伴着它的掌势,结结实实的印在了我的胸前,我不躲不避,硬生生的受了它这一掌。

轰然一声,我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正正摔在禁地封印之上,我伏在地上,只觉五脏六腑都被震为片片碎屑,喉间腥甜,却死死咬紧牙关,生怕一张口,内脏的碎片便会从口中呕出。

我还,不能死。

那狐妖却恨恨的瞪着我,“你根本不会空明幻虚剑。”

我扯出一抹笑,勉力平息着翻涌的气血,“是,啊,我当然,不会。”

我喘息着,眼前的景象凝聚了又模糊,灵魂好像又开始漂浮起来。

我的眼前看见陵越,从后山屠苏的屋子里走出来,默默站在山崖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了,这是好多年前,陵越继任掌教前夕。

屠苏离开后的第一个三年之期。

他第一次,失约。

那天,陵越在石屋里坐了一夜,我不放心,天不亮就上后山找他,看到他默默走出,面上神色淡淡的,并无哀戚,却不知怎的,鼻头一酸,眼泪几乎要不受控制。

我不想看到他,那样空洞的眼神。

不知怎么想的,我对着他的背影喊道:“看剑。”默念咒语,结了个空明幻虚剑的影像。

紫胤真人的空明幻虚剑,威力之大,旷古绝今,我自是不可能修习,却在一次看过陵越使出后,喜欢的不行,于是便练了个咒术,结成幻影,乍一看,倒也似模似样,只是全无威力,只能骗骗人。

练成之时,本想使给陵越屠苏看着顽,却不料情势突变,陵越下山除妖,屠苏蒙冤,等不及陵越回山便被逼走。

此后,便是天翻地覆,风雨惊辰。

屠苏离去不归,陵越继任掌教,年少时的玩闹心情,早已成前世烟尘,再难勾起。

可那一刻,一心想打破笼罩在陵越身上的绝望之色,来不及多想,竟使出了这一招。

陵越回身,看到从天而降的剑光,眸中一震,闪身避开,手上剑气一转,宵河已然在握。

却在下一刻,看清是我,他神色骤然变化,生生顿住身形,足尖连点,向后飞掠,退无可退之时,指尖一弹,破了我的幻术。

他翻身落地,竟然有些微喘,似是真的受了什么惊吓——怎会?他向来是泰山崩倒面不改色的人物,怎会被我一个小小的幻术吓倒。

我有些疑虑的走近他,看清他眼中少见的愠色和……惊惶?

还来不及开口,便被他厉声打断:“芙蕖,你太荒唐了,你可知从背后接近我,使出这样的把戏,有多危险。”

“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呐呐道。

“玩笑?这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吗?”他从未如此疾言厉色的对我说话,“如果方才不是我,而是其他任何一个习武之人,你现在已然受伤。你年纪见长,怎的愈发不知轻重?”

“我——”我无言以对,心中却着实委屈,我想说我只是想让他分分心,我想说我不会对其他人用这招,我想说,即便伤在他手下,我也心甘情愿。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不知何时涌上,竟一时难以控制。

“芙蕖,”陵越的语气渐渐软了下去,“我不该那么大声对你说话,对不起,但是刚才,真的很危险,你不知道,我——”

“我知道,大师兄,对不起。”我低声道。

“算了,你没受伤就好,也不知你从哪来的这些念头。”他摇了摇头,再开口,却微微带了笑意,“你若将研究这些的心思放在正道上,早就不是这般修为了。”

他看看我,叹了口气,又道:“你想学空明幻虚剑,我自可教你,只是现在你功底太弱,若真想学,需得勤加修炼。”

“我知道了,大师兄。”

“以后,不可如此冒险。”

“嗯。”

只是一个瞬间的光景,我的思绪竟仿佛千回百转。

待得眼前重又清晰起来,我看见自己仍旧在禁地石屋之中,胸口是撕裂般的疼痛。

狐妖倒在离我十步之遥的地下,怨毒的盯着我。肋下,插着一把小小的桃木剑。

“你竟然使诈。”它被带着咒术的桃木剑此中命门,破了数百年的修为,此刻伏在地上,已几乎维持不住人型。

我低低的笑了,想起方才幻境里看到的,陵越,又被你说中了,使出这个幻术,会被打伤的,不过这次,我是,故意的。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我用空明幻虚剑幻影引的狐妖回身与我对抗。

面对这样强大的剑阵,它定会使出全力一招,我故意不做抵抗,待得它全身修为皆打在我身上那一瞬间,将准备好的施加了天墉城独门咒法的桃木剑正正刺中它的肋间破绽。

这样近的距离,它避无可避,一举被我重伤。

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门外被冲击的法阵已重新结起,狐妖也无再战之力。

梼杌,已然先机尽失。

“呵——”狐妖的声音变成梼杌,却完全不似狐妖的怒意,只是安静的问道:“小姑娘,你——值得吗?”

我想说什么,开口的瞬间,一口鲜血喷出,顺着封印的图腾蜿蜒而下,霎时间红光大盛,整个封印开始震动起来。

“子时已到,小姑娘,使出你最后的杀手锏吧,不然,即使不靠这狐妖,我也能挣脱封印了。”梼杌的声音平静,像在说一件毫不干己的事情。

话音未落,封印的图腾陡然破开,刺眼的红光中,我看见那段古朴蜿蜒的神木,缓缓现形——

就是,现在,我来不及多看,手指在虚空划出一个古老的符咒,口中催动咒语,顿时,全身如烈火焚烧,剧烈的疼痛几乎让我昏厥,我咬破舌尖,勉力维持神志,口中不停。

禁地的一切都开始晃动,甚至在我因强烈的痛楚而恍惚的感觉中,整座昆仑山仿佛都在摇晃。

我一撑地面,用尽全力坐起身子,双手结莲花法印,掌中凭空升起一束火光。

念出最后一句咒语,我的身上,陡然出现了成千上万细小的伤口,全身血液随着伤口如雾般喷出,带动掌上火光陡然卷成烈焰,带着一生一次一去不回的决绝,向着封印下的建木喷涌而去。

轰然,巨响,一切都看不到了。

地动山摇,尘烟扑朔而下,我伏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

成功——了吗——

我的脑中只剩下这最后的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结束了?

我还撑着一缕神志,用尽所有力气抬起头看去,眼前竟赫然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我勉强凝聚神志,渐渐看清,是一个青衣男子,仿佛亘古而来,立在我面前,安静的看着我。

禁地石洞已然坍塌的不成样子,而满目疮痍中,唯独他,安然独立,不染纤尘。

我想我已猜到他是谁。

“梼……杌。”我费力的吐出这两个字,那个传说中的,这片大地的守护之神。

还真的,挺好看的。

“小姑娘,你的名字,叫做芙蕖,对吗?”上古神明静静的说道,“芙蕖,我应该,谢谢你。终于解脱了——”

他似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声音轻不可闻,“太长了,这无涯的,一场生——”

我想开口,却又是一股血喷出,濡湿了地上厚重的尘埃。

“你要死了。”他俯视着我,眼神中带着空明的悲悯。

此刻,我毫不怀疑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上古之神,高贵的神祇。

我想笑一下,但是剧痛让我的表情扭曲的不成样子,一定,很丑。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类,”他的目光似乎柔和起来,“那么渺小而脆弱的生灵,居然能迸发出这么巨大的力量。”

他说完,沉默良久,抬头看向禁地顶端,仿佛能穿过这坚硬的石壁望向无尽的虚空。

那里,是九天之上,他曾经作为神明存在,却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女娲,”凝望了许久,他突然轻轻开口,“终究是你对了,我,错了。这片大地,我曾经立誓与你一同守望,可惜,千万年的岁月中,我早已背弃,留你独自支撑,不惜一再折损作为神明,近乎永恒的生命。”

他像对着虚空喃喃自语,“如今你已沉睡,而我,终将消失,待你再次觉醒后,就请你,代替我,好好看着这片土地吧。”

他的身体,渐渐开始变得透明,“由你一手造出的人类,三界中最弱小的生灵,生命那般短暂,脆弱的不堪一击,又愚蠢昏昧,贪婪自私,但是,”他转而看我,忽而笑了,“却还总有这样的个体存在着,让这片土地,终究,不至于太糟。”

他的身影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下声音还在我的耳边,“小姑娘,当年在这里的那个身上有着一半仙灵的男孩,他是不是,也已经消失了?”

我说不出话,只能微微点头。

“呵——我早料到,你们,是一样的——”话音还在耳边缭绕,他的身影,终于彻底消失。

他最后的声音,在这个空间回荡着,“请记得,我现在的样子,谢谢你,让‘我’过了千万年,终于,再次看到了。”

声音终于消失,禁地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终于,结束了。

我好像,快要死了。我尝试着微微撑起身子,却刹那间不支倒下,砸起一阵烟尘。

我伏在地上喘息着,能感觉到我的灵魂正在消散,耳边嘈杂不已,像有什么妖物的嘶鸣,夹杂着弟子的惊呼,已无力分辨。

隐约间,那些被上古神明之力震慑的妖物,此时似乎重又向我聚拢过来。

可我,无能为力。

魂魄消散,这具肉身,舍了饲魔,也算,是功德一件吧。我咳出一口血,恍惚间想笑,可惜了,我修的,不是佛。

感觉到有妖气逼近,我已然连手指都动不了,索性闭上眼,为什么,还没有死,这样被咬死,我不太喜欢呢——剩余零散的意识,杂乱的想着。

又是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迅速的落下,速度带起的风席卷而来,夹杂着令我安心的气息。

顷刻间笼罩了我。

那么,熟悉的气息,即使魂飞魄散也不会错认——

是他?

我勉力睁开眼,只一柄巨剑从天而降,挡在我的面前,落地瞬间,化为那个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身影。

我的眼中,是从未见过的陵越,似是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剑光所向,俱是杀手,毫不容情。

那些妖物感知到他的凛冽气息时便已四处逃窜,此刻有逃的慢的,在他一挥手间便元丹尽毁,哀叫着满地打滚。

我看着他的身形流转,觉得,即便此刻已然身在地狱,我也,感激不尽。

没想到,还能再看你一眼。

他的身影,终于还是模糊了,最后一眼,似乎看见他向我奔来,在我面前俯下身子。

他在说什么,我听不见了。

意识彻底消失前,眼前恍惚间,是那一年,午后,天音阁,小小的少年向我伸出手,阳光斜斜的,漫上他的眉眼。

大师兄——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对不起,没能,陪你到底——

芙蕖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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