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chapter 25 历隐东站—历隐中站(其二)(1 / 1)
先取喻泰来。
从历隐东站到历隐中站共65分钟时间,历隐中站到西站却只有30分钟左右。对方突然变动上车地点和三人分开的座次都很可疑,里昂开始怀疑起他们是否发现了周怀音的监听——毕竟他们的对手中,还是有个术者的。
不论对方的计划是什么,想打乱对方的计划,办法只有一个:先打乱自己的计划。
虽然对方三人分散开来,明显增大了里昂的工作量,但他至少能与假扮成车长的哈兄里应外合,先搞定喻泰来。
除了傻乎乎的方渺渺之外,剩下三个人显然都最为忌惮喻泰来。毕竟只剩一只手的盛欢和那个只知道欺负弱者的夏乐之,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站在车厢连接处假装取水,同时观察8车末尾,盛欢应在的座位确实空着。里昂最后一次调整手/弩,把麻醉针固定在合适的位置上。
然后若无其事地拉开8车的门,远远打量一眼,那背影确实是喻泰来。尽管他只与喻有一面之缘,但颅骨的形状与那等枯瘦之态是无法通过化装改变的。
且那女性正阅读一本棋谱——依然对《白玉星经》感兴趣吗?我倒是对你手上的东西也很感兴趣呢。
只要是人想要的东西,就是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玩玩也未尝不可,更何况区区一套棋子而已。权当是结清这几年铲屎和小鱼干的费用了。
喻泰来的座位背对他,并未察觉到他的目光。里昂穿过过道,停在距离喻两三排座位的地方,抬头看向行李架。
“放哪里来着?在这儿?” 装成放错行李的样子,余光看到喻泰来露出的半截雪白颈项。
这女人倒长了只精致的脖子。
里昂抬手在行李架上翻找着:“不在这里。” 他嘟囔着,落手时发动弓/弩,一根银色细针瞬时穿过人群,直直扎进那优美的后颈。
同时侧身移动到喻泰来身后,以卫衣下摆遮住目标,轻轻拔下用过的针头。
转身回走的瞬间,喻泰来已经倒在小桌上。
第一步成功,接下来就等人发现并求助乘务员了,即使没人能发现,哈兄还可以选择去查个票,同时成为第一个发现者。
再次打量盛欢的座位,却发现上面坐了个陌生的中年男性,一丝疑惑闪过里昂的脑海。
但他已经没时间也没必要探究这丝疑惑,因为右臂已被人抓住。那只手冰冷坚硬,质感仿若金属。
惊诧中里昂低头。“唷,绿眼睛。” 一张勉强算得上熟悉的脸,比上次憔悴不少,大概因为失去一只手的伤痛。里昂眯了眯眼,迅速微抬右臂调整角度,左手也马上跟上,企图再次发动手/弩。
上面还装着一根麻醉针。
只听一声“喀嚓”脆响。
一秒过后,钻心的疼痛才从右臂传来。里昂咬紧牙关不出声,因疼痛弯腰之际,趁机把随手/弩碎片掉落的麻醉针踢到身后座位下。
盛欢的额头也渗出了汗珠:“这手用起来真够疼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同感。” 里昂这才注意到,对方长长的衣袖下,原本被齐嘉澍一枪打爆的右手,已被一只金属义手代替。刚刚盛欢就是这东西捏断了自己的右臂。
一声尖叫从身后传来:“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晕过去了?谁来救命!”
车厢中大部分人都注意到盛欢与里昂的僵持,接着又听到车厢最前端女性的尖叫,都热血沸腾地不知道该关注哪个方向才好。很不巧坐在盛欢旁边座位的是个抱着刚刚满月婴儿的大姐,里昂看看身边一围满脸迷茫的普通人,意识到这里并非肉搏的合适场所。
何况还有“密特拉公约”——所有黑天堕民都必须无条件遵守的三大条约——其中当头第一条:不泄密。人曾询问吉光,是否所有知悉黑天所在的生民都会像电影里一样,被用魔法除去记忆,而吉光的回应是,曾经是,现在却因为不人道而废止了,因为“消除记忆的过程会给当事人带来不可修复的损伤”。77局更常用的处理对策是,直接让目击者堕入黑天,同时严惩泄密者。
难道堕入黑天就体现了仁慈?里昂未见哈兄因此快乐过。百十双眼睛注视着他,年轻的情侣、老人和孩子——里昂一看到那几个孩子,内心一软,溃败下来——不能让这些人成为牺牲品。
“我刚看到这家伙对那位大姐放冷箭!” 盛欢操着南方口音对满车厢的人宣告,同时掀开里昂的黑色衣袖,残缺不全的手/弩又掉下几块碎片。
围观群众很配合地发出一片惊呼,竟然还没有跑的,这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其智商和胆略真是不对称到令里昂心生敬意。
情况糟糕得让人崩溃——里昂这才发现麻醉针打中的女性并非喻泰来本人。但就她与喻本人的相似程度来看,估计是个精心挑选的替代品。对方利用了他们认定喻一定会乔装的心态,反将了几个人一军。
看来这次他们不是猎人,而是猎物了。里昂不禁对情报的提供者吉光先生致以亲切问候,八百遍。
一位头发花白的乘警举着半自动手铳过来,里昂见盛欢没有攻击他的意思,便放弃抵抗,扔掉手/弩后举手抱头。
欢呼声中乘警将里昂押送离开,另一边,昏迷的女性已经被送到车长室等待候诊。
这次真是被吉光坑死了,从前只听说过熊孩子坑爹,没想到这位爱好喜当爹的小先生此番也能害人不浅。
好在“被抓住”是个即使按照原定计划,也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毕竟,在满是人的车厢里袭击三个对手,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考虑到里昂在执行计划时当场被抓的可能,“车长”哈兄已提前复制了列车上所有工作隔间的钥匙,并掉包了乘警配备的所有手铐。
老乘警战战兢兢地把他“请”进杂物间,然后小心翼翼用上了三副手铐,分别将他的双手和脚踝铐在不锈钢管道上。乘警离开前还搜身并带走了里昂身上的所有武器。期间不慎碰到骨折的右臂,里昂低声咒骂一句,老乘警竟窝窝囊囊地道起歉来,疼痛中里昂只有横眉冷对,心中却有些不好意思。
杂物间狭小拥挤,堆满清洁用具和大包的零食。里昂被低矮的天花板压得低头弯腰,别扭的姿势让右臂钝痛不止。好在他从小就皮,早就习惯了关禁闭这种事——本来还以为变成人后就再不会有类似遭遇了。看来活该是命。
里昂瞟一眼手表,分针指在2点钟方向。面对眼下的情况,应该中止行动,在中站下车,还是隐而不发,等待吉光一行人在西站上车?
似乎第一个决定更为明智。自己受伤且被困的情况下,里昂严重怀疑哈兄以一己之力保护两个妹子和战斗力几乎为零的怀音小弟的能力。
毕竟在缺乏可靠情报的现在,他们连对手究竟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只有三个?鬼才相信。
他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倒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让女人和孩子在中站下车。
人,你们应该办得到吧?
雨夜里三声骇人枪响,击碎了里昂的希望。
枪声紧接着上锈金属的摩擦声——杂物室的门开了。
还好哈兄来的及时。里昂迫不及待地想脱身,赶回他的人身边。
但穿着乘警制服站在车体链接处微光中的,却并非齐嘉澍。更糟的是,甚至连陌生人也不是。
里昂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看到那人的瞬间,五脏六腑还是不禁拧成了团。
夏乐之。
“你和恶果堂什么关系?” 体形单薄的夏乐之吃力地拔/出从里昂那里缴获的长达45公分的厚刃开/山/刀,谨慎地与他保持着半个刀身的距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是实话。
“你是吉光的人。”
“吉光是谁?” 实在找不到一个明智的答案,里昂只好继续装傻。
装傻的结果是正中腹部的一脚。
夏乐之走近一步,带着不解的神情问他:“你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上次非杀我不可?——虽然身处浊世,但我夏乐之到现在为止,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倒是你,” 靠近他的脸几年来几乎没有变化,依旧清秀得让里昂胆战心惊,“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你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这句话让里昂几乎笑出声——真是年度最佳笑话。
那你和你那个美丽忧伤的妹妹,对我和母亲所做的事情,又算是什么呢?
舌尖腥甜的血味刺激着里昂的神经:像这样一个从不伤天害理的人,老子还就偏偏要送他下地狱!
“但是你不敢动我,” 发挥出此生最精湛的演技,竭尽全力屏蔽掉右臂烧灼似的疼痛感,里昂以傲慢轻佻之态挑衅对方,“因为你怕我啊。因为,你是个连自己妹妹都保护不了的胆小鬼。对吧?”
正欲离去的夏乐之转过脸来。
他被激怒了。
来打我来打我来打我。狠狠打,别留情。里昂带着一脸坏笑稍微调整姿势,只要夏乐之接近他一米之内,他就可以先踢飞对方手上的刀,接着用唯一方便活动的左腿配合右腿勒住他的脖子。
令里昂失望的是,夏乐之的怒火却逐渐化作了无声的笑意。一道闪电劈上不远处的田野,白森森的光照亮了少年清淡如水的笑容,但那表情却是藏在里昂内心最深处的梦魇,几令他脚软。
“没用的,我不会上当。” 单薄清秀的年轻人玩弄着厚重的刀柄,“——因为蜘蛛来了。蜘蛛会替我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