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 17 金玉之宝,怀璧其罪(1 / 1)
看到被捆在水管上尚昏迷未醒的陌生男子,里昂简直死的心都有了。
而且恨不得死之前先弄死某两个不省心的妹子。
“说说吧,这怎么办?” 妹子之一——方大小姐只扬了扬下巴示意,两手叉腰傲慢地问他。
你特么好意思问我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怎么办——里昂早就烦透眼前这姑娘,扁了扁嘴,一言不发转身要离开地下室,却又被方渺渺拉住衣袖。“别问我。你们俩不是挺有本事的吗?” 不客气地甩开。
“这家伙是77局的吧,在这关他一时还行,时间长了肯定会被找到。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人看起来也很头疼眼下情况。
里昂没想到这两个小姑娘会强悍至此,好死不死抓了个疑似超能力者+公务员回家。
要杀掉吗?似乎不是个好主意。
里昂走到男人面前,确认他还活着后开始搜身。正搜查裤后袋时男人醒了,里昂忽觉温热气息从一侧而来,迅速侧身躲开几米远。
上下牙床叩击的声音,刚醒来的男子怕是想趁机咬断他的颈动脉,险些成功。
“你们是……谁?我是……谁?” 男子停止了攻击,眼神涣散地问。
三人无一作答。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男子试着移动了一下,随后看向于鲤,一脸迷惑。
“你试图绑架我向我父亲索取赎金。” 于鲤回答。
“对不起。” 男子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然后低下头。
于鲤向两个人使了个眼色后离开了车库,里昂和方渺渺紧随其后。
“这家伙失忆了?” 方渺渺问。
“假装的。我刚才故意试探他时,他有下意识把眼睛转向你那边,所以他一定知道自己袭击的是你而不是我。这家伙不好对付啊。” 于鲤给自己倒了杯茶,托着下巴分析。
“你们在哪碰上的?” 里昂问于鲤。
“剧组,他上来就勒住我脖子,还好于鲤反应快。” 渺渺主动回答。
“哦!” 里昂反应了片刻,突然瞪着渺渺大声说:“看来明舒女神本事不小,上次见死不救不跟你计较,东西藏好了吗?你不会蠢到把东西藏在家里吧?”
于鲤在一旁“扑哧”一声笑出来,里昂一记卫生眼甩过去。
渺渺咬牙切齿地踩着高跟鞋上了楼。
“还真藏家里了……” 里昂不禁感叹这姑娘的脑回路真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情况真是越来越棘手了。先不说别的,怎么处理那个人和如今手上这只危险的香饽饽才是最大问题。
“要把东西交给吉光吗?” 人似乎不放心房间的隔音,提防着车库的方向,走过来同他咬耳朵。
里昂摇了摇头:“我信不过他。现在我们都只是他手上的棋子,说不定哪天就变弃子。要是以后非得跟他讨价还价,咱们最好存点本钱。”
渺渺提着熟悉的黑色手提箱下了楼。里昂接过,仔细观察起来。
皮箱重量为10kg左右,除掉箱体净重,内容物重量应该在5kg到8kg之间。
轻轻摇晃,根据手感与声音判断,箱内没有液体。
皮箱被双重上锁,5*5图形密码加一个锁孔。不知是只需其一就能打开,还是必须凑齐两者?不管怎样,现在都不知道打开的方法。
为安全起见,也不好强行破坏。
吉光未曾透露过箱子的内容物,而现在向他打听也显得很蠢。那只老狐狸一定第一时间就能猜到这东西在自己手上。似乎只能先藏起来了。
方渺渺双手托腮坐在沙发上,始终目不转睛看着于鲤。“这箱子什么来历?” 她问。
“是嘉澍的。具体不方便告诉你。” 于鲤回答。
方渺渺发出一声短促的“切”。
“于鲤,要不问问齐嘉澍吧。” 里昂建议。
“那家伙是嘉澍的同事吧。” 于鲤翘起拇指指了指车库方向,“77局内部有问题肯定没跑了。但是如果让嘉澍知道内情,他不就相当于直接背叛组织了?”
“会判死吗?不至于吧。” 渺渺直起身来。
“这就不知道了。现在倒是另一件事比较可疑……” 于鲤用指尖在茶杯中搅拌着,里昂很早就注意到她的这个特质,思考时手上往往有些小动作。
“他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剧组?” 于鲤问方渺渺。
“大概是在电视上看到我们?……不对,我拿箱子那天用围巾和墨镜遮住了脸,他应该看不出的啊。”
“是不是从电视上认出你来?” 里昂带久了深色隐形眼镜,眼睛干涩酸痛,忍不住取下瞳片,铜绿色虹膜闪闪发亮。
“大概吧。不过咱们不能再回剧组了,渺渺,现在你也有危险——我建议离开历隐。” 于鲤用略带命令意味的语气“建议”道。
“大姐,你以为拍片不用签合同吗?” 方渺渺跳起来。里昂发现这位女明星脾气很不好,不知道这是不是娱乐圈中人的通病。
隔壁的大姐性格倒是不错啊。下次得跟她好好唠唠。
“签了合同就赔钱吧。你不是不缺钱吗?能走赶紧走,别继续找麻烦。” 里昂顿了一下,本着绅士精神把“滚”字替换掉了。
“让我走?好笑,我方渺渺怕过谁?大不了多雇几个保镖。” 女明星不耐烦地回应。
“你雇不到会超能力的保镖,所以我们还是拿那家伙的同事没办法。” 于鲤再次展示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特质,她再多说几句,这世上就没秘密了。
“为什么不把他交给警察?” 方渺渺盛气凌人地问。
于鲤叹了口气:“因为他是国安。”
方渺渺跌坐回沙发上。
“这样吧。于鲤,让我推掉这个片子可以。你跟我走,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方渺渺先是焦虑地抱了会儿头,接着似乎决定了什么一样,垂下手要求于鲤。
“不行。” 于鲤拒绝了。
方渺渺双手撑在膝盖上,耸起双肩,一直瞪着于鲤。
好像想说什么,却一直卡在喉咙里。
于鲤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里昂知道,那种眼神意味着她不会妥协,她露出这种表情时,就没人能说服了。
这种无声的对峙一直持续了一分多钟,方渺渺终于像只气球一样泄了气。“我累了,先睡了。阿鲤,今晚上和你的男人都留下来吧。楼上右手边是客房。”
仍带着半面残妆,女明星疲惫地离开了。
“人,你应该听她的。” 里昂望向他的人。
“不行。” 于鲤又重复一遍。“我走了,嘉澍怎么办?你怎么办?”
“为什么不想想你的父母?要是他们知道你碰上这种事,肯定很担心。” 里昂发动亲情攻势。
于鲤脑袋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天花板沉默不语。
里昂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应该会吧。但我已经不能再回去了。如果我回去,只会伤害他们——里昂,不会被我伤害的只有你。” 她一动不动地说,那语气甚是揪心。
(不会伤害我的只有你。)
然后人抬起头,里昂注意到她脸上满是眼泪。这是个爱哭的姑娘,不知道身体里哪来那么多水分。
“我以前从没跟你讲过自己的事,既然说了喜欢你,就不应该再隐瞒了。否则以后碰上什么事,恐怕就没机会说了。” 她一边流泪,一边苦涩地微笑着。
“呸呸呸。” 净说些不吉利的。里昂红着脸想。
人第一次絮絮叨叨地讲起她的故事,那段与里昂素未谋面的人生——
“ 我有个完美的家庭。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数学家,当然我母亲不搞基础数论,她做运筹。
我是家里第二个孩子,有个哥哥。我哥大我八岁,对我很好。
我哥——于鲲他——不仅长得帅,而且聪明。爸爸妈妈喜欢他们的工作,而他们的工作喜欢天才。数学需要天才。
于鲲就是天才。爸妈为他自豪,他是他们给数学、给世界的最好礼物。”
“但我把一切都毁了。”
“我把于鲲的天才毁了。”
“我哥一直对我很好,给我讲他喜欢的东西。给我讲柯西拉格朗日,后来还有希尔伯特伽罗华和科尔莫戈罗夫。他还教我拉小提琴,帮我把意大利松香研碎,抹在弓弦上。”
“但是我却把哥哥的天才毁了。”
她说。
“为什么这么说?” 里昂顶着低气压问她。
“因为我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他不是天才。”
“那时候我哥是省重点的高材生,各科都学得好。学校老师推荐他参加数学奥赛,他们说他一定能拿国一,进冬令营,去瑞士参加国际赛。不管是学校老师还是我爸妈都说哥哥是天才,一定没问题。”
“这让我哥压力很大。因为我一直告诉他,他不是天才。”
“你为什么这么做?他为什么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 里昂忍不住坐起来问。
“我没有用语言告诉他——我只是简简单单超过了他。”
“爸爸经常说,如果想成为数学家,仅靠努力是远远不够的,天才是必须的。高斯欧拉冯诺依曼陶哲轩哪个不是天才?
所以哥哥很害怕,他害怕自己不是天才。如果不是天才,他就没有资格继续热爱数学,没资格继续学数学。
我哥太习惯于当天才了。
当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不是天才,只是很努力时,你能想象他那时的感觉吗——”
“但是他又不愿意嫉妒我,如果他能嫉妒我,那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我哥十八岁生日那天,他去参加一场业余级的小提琴比赛,拿了第一名。我和爸爸妈妈都很高兴。然后我告诉组委会,今天是我哥生日,我想送他首曲子。然后我就当众表演了。”
“我拉到一半的时候,坐在第一排的哥哥却跑掉了。”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一直以来发生了什么。”
“但是我哥第二天就退学了。他再也不出门,只是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他也不愿意再见我。”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爸妈也没告诉我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爸爸把对哥哥的爱放到了我身上,他说我才是天才,哥哥只是失败者。”
“妈妈却开始恨我,她说是我毁了哥哥。要是不是我,于鲲就不会变成这样。”
“那时候只有爸爸对我好,对我来说只有爸爸了。所以我尽量地讨好爸爸,我想自己一定要做得再好一点,可以让唯一对我好的爸爸为我自豪。”
“我怎么可以那么傻。” 人笑着说。
“上了初中以后,我开始研究爸爸的论文,这样就可以更了解他。有一次,我在他的工作稿中发现了个很致命的错误,爸爸当时在德国访学,我就问妈妈,我想的对不对。”
“当时我觉得,只要修改了这个错误,这个研究项目就很容易推进了。”
“但是妈妈看了我的证明后,却说:你不但毁了你哥哥,现在又想伤害爸爸吗?”
“然后我妈就勒住我的脖子。”
“后来她放手了,抱着我哭了很久。”
“那天晚上,我妈吞安眠药自杀了。”
“第二天我哥把她送到医院,最后抢救回来了,没死成。”
“爸赶紧买了机票从德国飞回来,回来以后,我妈躺在病床上对他说,要是他还认我作女儿,就离婚吧。我爸就说好,那离婚吧。”
“我就说算了,还是我走吧。你们给我一笔钱,我去别的地方念书好了。”
“然后我就转学去了帝都。我走了以后,我哥上了个普通大学,现在已经工作了,据说也准备结婚。只要我不去找他们,他们就挺幸福的。”
“里昂,” 人的眼神孤孤单单飘过来如一缕夜风,“你说我是不是个扫把星?”
人的故事,有关天才,软弱,孤独,伤害。就像她总是渴望别人的温暖,却又害怕靠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手里握着锋利的刀,怎么还能拥抱最爱的人?
后来你拔掉了自己的爪和牙,希望把一个男人留在自己身边,但那男人最后还是离开了你。
人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