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抵押（1 / 1）
靳颖第二天一大早赶到医院，舅舅惊讶道：“小颖这么早就来了，你昨天回去的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会儿？”靳颖带点儿兴奋：“舅舅，我有办法了，我想把家里的房子卖了，那房子虽然旧可是地段不错，面积不大不小，卖掉了想必妈妈的医药费就凑齐了。这个城市流动人口挺多，要卖掉不是难事儿。”
舅舅深觉这法子不妥，不过也没说什么，只道：“你长大了，舅舅不能替你做主，你回去跟你外公外婆商量，看他们怎么说？”
舅妈替靳颖请的看护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已经过来工作一阵子了，干活利索心眼儿好，靳颖仔细观察几次后觉得这个妇人还算可靠，这样她肩上的担子算是轻一些，便专心筹集医药费去了。
她找了个周末到外公外婆家商量这个事，想不到外婆激烈反对：“小颖，你不能卖房子。不然等你妈妈病好出院了住在哪里，你妈妈辛苦了一辈子。临了不能连自己的窝都没有，现在房价这么贵，这房子一旦出手就买不回来了。如果说要卖房子救你妈妈，那也该卖我和你外公的房子，这里虽是郊区可是环境好，很多有钱人愿意到这里买地皮建别墅，外婆这个好歹也是二层楼房，还带个大院子，比你的值钱多了。”
靳颖坚决道：“不行，我要救我妈，可是我也不能让您二老没有个家，这个地方是外公祖上一直流传下来的不能卖。我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眼下最要紧的是把我妈妈的病治好，我会努力工作挣更多的钱，给我妈妈买更大的房子。外婆，钱以后会有的，可是我妈妈只有这一个，若是现在治不好她我会后悔的。”
外婆老泪纵横：“小颖，你还小，你妈妈也算年轻，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长。你要真把房子卖了，万一你妈妈身体恢复不好，你要如何带着你妈妈到处租房子搬家？我跟你外公都是黄土里埋了半截的人，我们老两口一辈子没什么本事，照顾不好你妈妈，也照顾不好你，我把这房子卖了一是救你妈妈二是帮帮你，你看看你都累成啥样了。”
靳颖心里同样是苦涩，扭头看向院子，年幼时分，靳颖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就在这院子里玩耍，她还跟着二老到学校去玩过，学生们知道她是老师家的孩子，都尽力让着她；课上，她就被安置在教室一角仰视外公外婆在讲台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姿态，内心满是崇拜，连连道：“以后我要跟外公外婆一样牛。”舅舅从部队里探亲回家，自己总是被舅舅扛在肩膀上去小卖部买各种零食，那时候的舅舅英勇神武，靳颖跟小伙伴们吵架时吵不过时就会说：“我舅舅在部队里当兵，打枪可厉害了，你要是敢找茬，我就让我舅舅打你。”这句话很奏效，只要靳颖一提舅舅，小伙伴们就蔫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时光多好，那时候自己最期盼的就是长大，像外公外婆舅舅这样无所不能无往不利，可是这才几年过去了，为什么一切就跟从前看到的不一样了呢？
这边卖房子的事尚未尘埃落定，舅妈得知消息赶了过来，看向外公外婆道：“爸妈，我说句不中听的，您二老这房子不能卖，卖了您住到哪里去？我那里房子本来就小，颢颢现在上高中，功课紧，学习的环境须得清净。再者说，当年您可是答应我百年之后这房子是留给颢颢的，颢颢可是你们老靳家唯一的独苗。”
外婆外公脸色不好看，靳颖冷冷道：“舅妈，你放心，我不会让外公外婆卖房子的。我今天过来是商量卖我和我妈那套房子的，舅妈，你的店里迎来送往的人比较多，还麻烦你帮我留意，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出高价钱的主顾。”
舅妈笑道：“这个是自然，姐姐和外甥女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自然是留意的。爸妈，依我说，你们当老师这些年教出了不少学生，里面肯定有很多有能耐的，随便找一个达官显贵的不就帮了小颖么。”
这话显见的提醒了外公外婆，二老默契的对视一眼就不再说话，半晌外公道：“小颖，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外公来想办法，你先回去照顾你妈妈。我向你保证，这房子和你妈妈的房子都不会卖，而且能给你筹到医药费。”
靳颖过了几天接到外婆的电话，让她赶紧回一趟家。靳颖依言，远远便看见有几个西装革履的陌生人跟外婆一起站在自家楼下，见了面客气的称呼“靳小姐”，靳颖满腹疑惑不好说出来，上楼开门找了个空儿问道：“外婆，这几个人是哪里的？”
外婆一脸歉意笑道：“我费了一番周折找到我从前的一个学生，本想从他那里借钱，想不到人家不太方便。退而求其次人家帮咱们办理抵押贷款，就抵押房子，咱们可以拿到最大额度的款数。他已经跟银行打好招呼了，今天到这里来说是看房子其实就是走走过场。我本是想抵押我的房子的，我跟你外公有两个人的退休金呢，想不到一是银行嫌我们年纪大了，二是你舅妈反对。要我说，文瀚家的实在不懂事，唉……”靳颖道：“外婆，你别这样说，我心里有数，我妈妈的医药费是个无底洞，我自己一个人累就够了，没必要把一家子人都拖进来，这样我也过意不去。经此一事我也长大了，以后这个家我就该撑着，总是要别人照顾的话那我就太没用了。”
无论如何，房子抵押出去后，妈妈的医药费有着落了，在这其间妈妈虽然没醒，但生命体征趋向平稳，已经脱离危险。一个周末，靳颖起了个大早来到医院，在医院门口看见有卖盆栽的，小小的绿色植物水灵灵的让人看了就欢喜，靳颖随口一问摊主，想不到价钱很便宜，她挑了个观音莲捧在手里向病房走去。靳颖跟看护已经很熟了，看护姓陈，靳颖便称呼她陈姐，陈姐看见靳颖来了便笑道：“你来了，咦，这个小东西倒是很别致，只是你妈妈现在睡着看不到……先把它放到桌子上，来来，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妈妈今天早上醒了，还跟我开口说话。”
靳颖惊喜道：“真的？！”
陈姐点点头：“嗯，你妈妈醒过来呻、吟了两声，说嘴里没味要吃点什么，她这么久不吃东西，肠胃都空了，大夫又没说过可以进食。我看你妈妈说话时的语气很微弱，我不敢做主，就跑去问护士可不可以给她水喝，结果等我回来你妈妈又睡过去了。”
靳颖虽未亲眼看到，听陈姐这样说心里是乐开了花，妈妈肯定还会再醒过来，这一天她就不离开病床半步，一切事物由陈姐打点，自己专心等待妈妈醒过来开口说话。最初的等待是幸福的，漫长的等待就是焦躁的，日头偏西了，靳颖坐的有些不耐烦，起身倒杯水喝，身后疑惑虚弱的一声：“我这是在哪里？”靳颖转身太急，衣袂间带起一阵风落在妈妈的病床上，她含泪笑道：“妈妈，你醒了。”肯定的一句，让她觉得自己近两个月的昏暗日子终于有了回报，生活重新有了盼头。
靳文漪却满是疑惑道：“你叫我妈妈？”说罢闭上眼睛缓缓道：“是了，我觉得自己做了老长的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孩儿喊我妈妈，可是那声音好遥远好遥远，我拼命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个女孩子是谁，可是眼皮特别重，压得我动不了。”接着靳文漪睁开眼睛道：“现在我睁开眼睛看到了你，可是姑娘，我并不认识你，我也没有女儿。”
妈妈的一番话让靳颖懵了，她连忙去办公室喊来谭大夫，谭大夫做出一番检查后连连感叹道：“真是罕见，这几天查房不见你妈妈有什么动静，可是现在看来你妈妈脑伤恢复得很好。只是腿伤太厉害，怕是难以痊愈了，脾脏破裂部分被切除了以后会影响到免疫力，不过不打紧，不是致命的……骨折的伤还得慢慢养。当时最严重的是她头部受的伤，依照伤情来看成植物人的可能性都有，现在既然人醒了就好多了，这失忆现象是重伤病人常有的，不必担心……以后可以扶着你妈妈下床活动活动，幅度不要太大，以免受伤。”
这几句话等于解除了靳颖的梦魇，心里没了负担就连走路的步伐都变得轻盈了，只要妈妈醒了，一切会都好起来的，以后的复健跟债务不是问题。虽然妈妈现在不认得自己，可是照这个势头下去她会记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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