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分手（1 / 1）
靳颖签约后心里一块儿大石落了地，用顾安琦的话说就是“先签一个保底儿，免得毕业以后没了着落”。所以后面的校园招聘会她继续参加，可是这时候心里开始有了比较，综合各方面后觉得还是签约的那个公司好，这样一来她紧绷的弦儿一下子松了，再有招聘会就不那么积极了，到大四下学期她就专心准备毕业论文了。靳颖回家跟妈妈一说工作的事，妈妈高兴道：“CBD交通比较方便，咱们楼下就有直达的公交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这家企业规模不小，发展潜力还比较大，退一万步说就算倒闭了，你在里面也能学不少东西；而且这家公司提供的的福利待遇都不错。小颖，妈妈总算松了口气，若是你找不到好工作，像咱们家这情况根本没法给你找关系走后门，好在你争气。”
靳颖扶着妈妈的肩膀道：“妈妈，我以后就可以工作挣钱养家了，你不必再为了多挣几个钱去揽那些脏活累活了，以后你想出去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了我也养得起你。”
妈妈拍拍女儿的手道：“你有这份心意妈妈就很高兴。妈妈年纪还不老，趁着还干得动再累两年给你置办份嫁妆，不然你以后结婚了到了婆家那里抬不起头来。”
靳颖不以为然：“我如果有结婚对象那就是因为爱情才在一起的，嫁妆彩礼什么的不要紧。”
妈妈摇摇头：“你还年轻，妈妈是过来人。谈恋爱可以不计较身份地位，结婚可就不一样了，妈妈不求别的，就希望你以后的对象有个好脾气，对你好就行了。你是不知道，遇上个邪脾气的人可有的受罪的。亚凯这孩子就不错，端正大方对你又好，哎，这一阵子他不来家里玩了，是不是最近很忙啊，你知道他毕业要去哪里工作吗？”
提到宋亚凯，靳颖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她这几天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宋亚凯家在外地，家庭条件不错，在考研与工作之间宋亚凯选择后者，他父母于是就在家乡为儿子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大四寒假时靳颖跟着宋亚凯去他老家见过父母，靳颖身材高挑皮肤姣好，进退有礼，宋父宋母比较满意，宋母还说了：“毕业后你就跟着亚凯回到老家来，你跟亚凯的工作由我们来解决，以后结婚有孩子我们帮你们带。”靳颖当时含糊其辞混过去了，其实她的内心里并不想去宋亚凯的老家。她生于斯长于斯，活了二十多岁就没离开这个城市，她的亲人都在这里，妈妈只有自己一个女儿，若是自己嫁过去那妈妈也要跟过去吗？她是独女，他是独子，各自潜意识里都想守在父母身边，父母也都想儿女守在身边。宋亚凯有所察觉靳颖的态度，假期结束返校碰面时俩人很有默契的不提毕业以后的去向，宋亚凯在化工学院表现得比较优秀，辅导老师曾给他推荐过工作被他以离家远为由婉拒了。他没有什么就业压力过得比较清闲，当其他同学在复习功课、跑招聘会的时候他就打打游戏、出去玩玩什么的，他从不过问靳颖找工作的情况，靳颖也不会主动跟他说，俩人之间有了清晰的裂痕并且裂痕在扩大。
靳颖心里很清楚，她跟宋亚凯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就玩完，而至于毕业后两人的去留问题不会因二人感情深厚而得到解决。她决定找宋亚凯出来谈一谈，地点就约在他们第一次吃饭的星光假日，星光假日他们只去过那一次，觉得太贵了以后再没去过。
宋亚凯接电话时语气是少有的深沉，或许他也明白这次见面意味着什么。她是他的初恋，他是她的初恋，这两年，二人在一起的时候相处融洽，红脸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这次毕业后不知何时再见面，或许永远不会再见，他们俩之间不存在谁对不起谁的问题，如果要怪只能怪没有缘分吧。
毕业季的缘故，星光假日里学生很多，大包厢都被各个学院来吃散伙饭的学生订完了。靳颖早早过去把曾经那个靠窗的位置给占下，坐等宋亚凯到来。夏天日长，靳颖托腮看着窗外马路上的川流不息，心里在想这四年的时间到底被谁藏起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过完了，仿佛昨天才刚入学，甚至这四年南门外的这条马路上的风景就没变过。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宋亚凯已经坐到对面位置了，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
“哦，没想什么，只是想着咱们上次来星光假日吃饭，想不到一晃两年时间就过去了。”
宋亚凯喝了一口水道：“我听前几年毕业的学长说，星光假日这个位置以前是一条臭水沟，夏天长出油菜花，花一开特别好看。这星光假日就是咱们学校一位校友创立的，生意做大了之后回母校门口开了这家分店。”
靳颖向最近的服务生说了“可以上菜了”之后转过身来低声道：“我签了CBD里面的一家公司……”
宋亚凯点点头：“嗯，我知道了，那家公司挺好的，你过去以后好好干。”
靳颖顿了顿，再次道：“亚凯，你能不能留在这所城市？我妈妈今天还问起你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亚凯语调平静：“那你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回我的家乡呢，我是男人，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我妈妈只有我一个亲人，我走了她怎么办？我们以后结婚了定居在你的城市，我妈妈一个人怎么过？”
“那我父母呢，我爸妈同样只有我一个孩子。”
“你的父母感情和睦，他们二老可以相互陪伴，可是我妈妈只有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得下，难不成我们结婚了，我要把妈妈带过去跟我同住？”
“完全可以啊，你可以把妈妈带过去啊，我完全照顾得了。小颖，这不是父母两个人都在可以相互陪伴或者父母只有一方健在的问题，无论父母有多少孩子他们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全部陪在自己身边。我们都是独生子女，你爱你的妈妈，我也爱我的爸爸妈妈。现在我可以为了你留在这里，那么以后呢？以后我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了，谁来照顾？小颖，你告诉我，是不是现在我留在这里我们结婚了，等过几年或十年以后你会跟我回我的老家呢？”
靳颖有点儿懵，她没想过那么远，她爱宋亚凯，也爱妈妈，她只是想她爱的人都陪伴在身边。自己舍不得离开妈妈，由己及人，宋亚凯也不舍自己的父母。那么自己跟宋亚凯结婚，妈妈跟过去这个建议如何呢？靳颖想了想这个基本不可能实现，先不提宋亚凯父母对此会是什么态度，自己的妈妈首先就会不答应，她会说：“我在这个地方待了大半辈子了，人老了就不愿意挪窝。你们年轻人过你们的小日子去，妈妈就不跟着掺和了，要不然小两口拌个嘴什么的有老人夹在里面，大家都难受，只要你过得好，妈妈就了无牵挂。”
话已至此，分手是既定的事实。在校园里，毕业即分手实在不是什么新闻，靳颖心里莫名的难过，她跟宋亚凯情到浓时说过要永远不离不弃，当时宋亚凯笑着答应，什么毕业即分手，她偏不信这个邪，偏要跟宋亚凯永远在一起。可永远是多远呢，永远就是大三上学期到毕业的距离。
菜早就上来了，俩人无心饮食，间歇的空儿宋亚凯低头看着菜笑道：“这几道菜好面熟啊，咱们上次来是不是吃的就是这个。”
靳颖强忍住喉间的哽咽，使劲儿低头道：“嗯，是，就是这几道菜。不够的话再点吧，敞开吃，我请客。”
宋亚凯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点头道：“嗯，美味佳肴，怪不得这生意好，饭菜质量确实不错。小颖，你也吃啊。”
包厢里传出来觥筹交错的声音，不时地有人说“来，咱们宿舍的干一个。”“来，我敬你一个，大学这几年就没好好说过话，临了喝杯酒。”“大家一起来，以后天南海北的，不见得会再凑得这么齐整了。”……
宋亚凯微笑：“你们班什么时候吃散伙饭？”
“等毕业答辩结束以后吧，现在大家忙着论文都没心情。这个班所在的学院估计是早早就结束了答辩，给同学们更多时间去找工作实习。”
说完这句俩人一时无话，默默低头吃菜，不知怎地这菜远没有印象当中的那么好吃了。饭店冷气开得十足，俩人的话题似乎也被冻住了。靳颖知道俩人再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事到如今她不是没想过分手，可是那也仅仅是想想而已，当这个话题真正被提到桌面上来时，她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强，仿佛心里有一个地方被掏空了，而这个空洞是用任何其他东西都填补不上的。
忍了好久的泪终究还是落下来，这一落就止不住了，纷纷乱乱好似珠子断了线，宋亚凯低声道：“小颖，你别哭。你一哭我更难过，我也快忍不住了。”
毕业季满是伤感，包厢里已经有人开始在哭泣了。无论大学四年这个过程如何，毕业就意味着大学这一篇是彻底翻过去了，多数人的校园生活至此结束，茫茫人海很难再找到彼此。包厢里面频繁有人进出，大部分人脸上都有泪痕，一开始大家似乎还控制得住，都是压抑的小声哭泣，后来大家干脆三五成伙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不止包间里，过道上卫生间里都有。男生因为比女生肺活量大的缘故，哭声更加嘹亮，并伴随着酒瓶酒杯翻倒打碎的声音传来。
伤感情绪感染了靳颖，她一开始还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来，现在就不忌讳了。这哭声引来散座客人的目光，宋亚凯有些尴尬便道：“吃得差不多了吧，要是吃饱了咱们就回去。”靳颖哭着点点头，宋亚凯拥着她去收银台结账，靳颖哭着翻钱包，宋亚凯连忙制止：“不用了，我请吧。”靳颖倔强的推开他的手，还算利落的翻出钱来。宋亚凯有心逗她，笑道：“在人家柜台这里你就别哭了，不然人家会以为是价格太贵了让你心疼成这样。”靳颖满脸的眼泪听到这话又笑了，宋亚凯拿出纸巾来给她细心擦拭。
出了门，宋亚凯提议回校园走走，靳颖点点头。天气太过闷热，沿海城市本就空气湿度大，这时候一丝儿风没有，似在蒸笼里，俩人在操场上走了几步就到看台上坐下，靳颖靠在宋亚凯怀里，俩人身体接触的地方黏腻腻的，靳颖却近乎贪婪的想要抓住这种感觉。二人谁都不说话，还是靳颖打破僵局：“亚凯，你知道吗，我从小跟在外婆身边长大，外婆家是郊区，没有这么多的灯光，所以一到夏天晚上，我们在院子里乘凉，那星星都是一颗一颗的特别多特别分明，咱们的小学课本上有一篇课文叫《数星星的孩子》，说张衡从小爱数星星，长大了成为天文学家。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小时候数星星长大就会成为天文学家，所以我也数。可是我数啊数啊就睡着了，或许这就是我没有成为天文学家的原因。你看这里的天，夜晚的灯光太多了，所以即使天气再晴朗，星星也看不见几颗。我知道，其实星星都在呢，只是我们看不见。”
宋亚凯默默地用下巴抵着她的鬓角不说话，靳颖又道：“亚凯，我们不说分手好吗，等学校遣散我们那一天，自动算作我们的分手日好吗，可是我们永远不要说分手。”
良久，靳颖感觉到一滴水落在自己手背上，是下雨了吗，她再抬头看天，天空还是晴朗的，身边却传来低低的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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